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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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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湛蓝色的天空中飘着几缕游丝般的薄云。连日被阴雨笼罩的漳县终于迎来响脆的日光,白墙灰瓦的小城仿佛被雨水从头到脚清洗了个干干净净,像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偏安一隅,矮身坐落在陀螺山脚下,被一条蜿蜒的清溪河流串成一个串。

    沈清溪的风寒也已大好,她该回书院上学了。

    清晨,阳光洒满院落,透过窗棂。

    在家养病几日每天贪睡的沈清溪起不来床。这一早上,桑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从榻上拖起来洗漱。此刻,连替她梳头的时候她都是闭着眼的,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见她闭着眼,桑桑便自作主张,用红绸替她细细编了个发辫,并簪上从院中新采来的红色海棠……点点鲜红便能衬得她肤白胜雪,容貌艳绝,让人不忍错目。

    其实,她平日上书院都穿得素雅,也不甚打扮,更不曾簪花。阿娘教导说,去书院是学些姑娘家用得着的本事,将来去了婆家相夫教子都有用处,也不会被婆婆姑子刁难耻笑。不是去争风头的。所以衣着嘛,还是朴素些的好。

    她很是赞同阿娘的话,所以不仅穿着低调,交友处事也很是低调。在书院里也统共那么一两个好朋友,无事时凑在一起聊些姑娘们的私房话。

    原本都相安无事,可偏偏上个月,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竟在学院内搞了个美人排行榜。一向低调的她,竟也有幸上榜,排位还在第三。

    这实在是很出人意料。

    桑桑不是总说,她是漳县第一大美人吗?怎的在这小小书院也只排了个第三?

    这倒也不打紧,想来原本大家只是排着玩儿的。可谁知这排位出来后不久,那排名在前头的几个,不知由谁起头,竟又提出了拜姊妹的念头,要整出个“青冥七绝”,和那男子书院的“漳崖七贤”追个高低。

    沈清溪听了以后瞠目结舌,久久不知如何回应。

    她自然是拒绝的。可她的拒绝,便让那做出提议的人下不来台。

    桑桑也曾小心提醒她说要不就应了也成,反正不过凑个数,总归不要显得太另类,扫了大家的兴致。

    可沈清溪当时五脏六腑都起了反应,生生憋了半日无法说出同意的好听话来。因为如果应了,那就等于要和其余六个人称姊道妹,光是想想都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果然,她这不通人情的举动触怒了在美人排行榜首位的宁晚意,她傲然质问:“和我等结拜,是辱没了你不成?”

    沈清溪实话实说:“……宁姐姐,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这青冥七绝听起来,可……可,可有些蠢?”

    她自认为自己说得其实很委婉。

    可宁晚意还是感觉自己被冒犯,被羞辱了。

    她们十分果断地将沈清溪从美人排行榜上除名,找到那个原本排名第八的女孩顶了上来,仍旧组了个青冥七绝。

    沈清溪小手拍着胸脯庆幸地说:“阿弥陀佛,总算是躲过去了。”

    谁知前几日下雨,沈清溪早上带去的雨伞下午就找不见了。眼见天色将暗,沈清溪咬着牙冒雨回了家。偏偏走到半路雨势陡增,将她和桑桑都淋了个透心凉,第二天她便着了风寒,第三日便将风寒传染给了幼弟沈清河。

    姐弟两个皆大欢喜地在家躲病几日,直到昨天,沈清溪才终于从头昏脑胀流鼻涕的状态里完全脱离出来,神清气爽。

    阳光照上妆台,镜子晃了晃眼,瞌睡的少女被稍稍惊动。然后抬开眼皮看了一眼满地晨光,呆愣片刻后眼神倏地一亮,慌忙从凳子上跳起来。

    王氏和梁氏已经在堂屋里吃早饭,见她匆匆跑来,忙叮嘱她慢点。可她神色匆匆,吃了几口粥后就抓着桑桑跑出了门。王氏在后面大喊:“桑桑,让姑娘慢点跑!还有,把她那头上的花儿给摘下来……”

    梁氏手里捏着个大白馒头,抿唇笑着:“妹妹难得簪花,好看得很呢。”

    王氏可不如梁氏那么高兴了,她很忧愁,说:“那么好看也是无用,生在我们家,反而是祸端。”

    梁氏不明白自己婆婆是何道理。明明别人都希望自己女儿出落得貌美如花,将来可以此为资本说个好人家,吃喝不愁……可她却总嫌妹妹容貌过于出色。

    王氏不知梁氏所想,咬了一口馒头,轻轻叹气,似有无限惆怅。

    沈清溪主仆二人匆匆赶到书院门口时,时辰还算合适。

    书院门坊上书“青冥书院”四个红色大字。

    这是一所女子书院,由本地一位负有盛名的才女兴办。她早年丧夫不曾生儿育女,后来既不曾改嫁,又不愿自己庸碌一生才华空度,所以才用自己那些花不完也传不下去的嫁妆兴办了这个女子书院,延请老师大儒,教授县里邻近的女孩们琴棋书画。

    虽说书院并不算大,也为真正的富贵人家看不上,但前来求学的中等人家却很多。他们既请不起大价钱请私教,也不忍自家女儿同那小门小户的人家一样毫无见识。所以这所书院生源济济,倒也分年龄开了好几个教习班。

    主仆二人刚要跨进书院大门,就见她的好友靳思嘉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而来。

    “清溪,等等我……”

    女孩名叫靳思嘉,是个朴素温婉的女孩儿,家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兼着在城里开了粮食铺子,算得上衣食无忧。两人家境差不多,又性情相投,所以很是要好。

    靳思嘉连日不见沈清溪,原本很担忧,但见好友精神焕发,容貌更胜往昔,忍不住伸出抚了抚她发上的红绸和海棠,一面喘气一面笑说:“你都大好了么?……我还担心你,说着想来看看呢。”

    沈清溪伸手替她抚背,笑得一脸灿烂:“我好啦,虽然病了几日,但也偷了几日懒,好得很,你不用担心。”又道:“怎么你也这么晚才来?”

    靳思嘉说:“原是早起了的,可临走前我帮母亲算了几页账本,这就耽搁了……”

    想起自己早上那赖床的模样和手忙脚乱的后续,沈清溪的笑容尴尬了一瞬,随即便笑道:“啧啧……这么能干的小媳妇,将来谁能娶到才是福气呢……”

    靳思嘉被她说得微微脸红,嗔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好啦,快进去了,迟了又要挨罚了。”

    两人笑嘻嘻地一起跨进书院,踏入学堂。

    刚进门,就见以宁晚意为首的“青冥七绝”正围在一块有说有笑,讨论各自的服饰发髻和当今流行的香脂珠翠。她们中有人看见沈清溪走进来,便轻咳一声快速使了个眼色。其余人便一同看过去。

    沈清溪并不介意被这么多的人齐刷刷看着,她的目光只是轻轻落在那个排名第八的替补女孩脸上。刚才她笑容澄澈,眼见是真的开心。

    此刻和沈清溪四目相对时,却又突然胆怯瑟缩,可怜巴巴起来。

    当真是变戏法似的变脸。

    靳思嘉捏了捏她的手,小声道:“你别怪她,她也是身不由己。”

    沈清溪神情淡淡:“我知道。”两人走了几步,她又补充说,“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一阵铃铛清零作响,大家快速回到各自的书岸前跪坐完毕。

    这日上午该是茶艺课,上课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夫子。铃响之后闪身进来的,却是眉目慈祥的山长大人。

    这还没完,她的身后还跟了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

    堂中顿时一片骚动和哗然。

    清俊的男子今日一席白衣,从头到脚白得好似一尊清冷的雪雕,只在唇上点了一抹浅红。如画的眉目并未四处乱窜,只是一直微微低垂,并不见羞赧,仅仅好似是为了避嫌而已。

    沈清溪低呼一声,又生生咽了回去,呼声戛然而止。

    “从今日起……”山长并没招手让大家安静,但是不知何时,大家都已自觉地安静下来,她的声音便不轻不重地传遍整个学堂:“……你们的茶艺课将由我身边这位宋先生教授。”

    抽气声阵阵传来,山长大人好似皱了皱眉,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站在身侧的宋言希,冲他微微点了个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学堂。

    没有说为什么原来的先生会走,也没有告知现在的先生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新来的先生这么年轻。

    年轻也就罢了。

    为什么?这么好看!!

    沈清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捏了一把,再松开时,节奏乱了,呼吸也乱了,只能听见震动耳膜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怎么在这里?

    一个有钱有颜的年轻公子哥,他到女子书院里来做什么?

    选妃吗?

    然而脑子里另外一个理智的声音又响起来:你看他那样子,像是需要选妃的人吗?

    就在沈清溪因为心跳过快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时,那位貌似前来选妃的年轻公子终于抬眼看来,目光稍稍一荡,便在她的脸上定住。

    幽黑的眸子波澜不惊,定定地看着一个人时,便像张了一张无形的蛛网,猛的将人一把攫住。

    然而不过一瞬,这张蛛网就缓缓退去。他将目光转向别处,散漫而随意地放着。

    他散步般的走到堂上正中,荡起月白的裙裾,无风也好似衣袂飘飘。幽冷的目光垂下来,扫视了一遍不知道书案还是什么,缓缓开口道:

    “你们平日的茶艺课……都是怎么上的?”

    “……”

    /

    天朗气清的初春,虽说阳光和暖,但女儿家娇嫩的肌肤到底禁不得晒。所以当新来教授茶艺的年轻先生提出让大家把书案搬到室外之时,大家都惊得呆住,迟迟不肯行动。

    然而宋言希已经大跨步径自先走出去,留下一屋子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搬出去?”

    “搬不动啊!”

    “搬不动也要搬啊!把先生气跑了怎么办?”

    “……”

    不知由谁开的头,女孩子们虽然十分不情愿,还是纷纷起身开始搬书案。

    可是当一个个娇滴滴的姑娘们自己吭哧吭哧地把书案搬到室外放好后却发现,她们这个新来的先生根本没有自己动手的打算。他坐在树荫下的一张藤椅上一面发呆一面静静等待,那个小厮打扮的仆人来回跑了几趟,终于把书案,坐凳,坐垫,茶壶,碳炉和茶具等一一归置好。

    他才悠悠然甩了甩长袖,风姿绰约地走上前来端正跪坐,享受了院中唯一的那棵柏木洒下的点滴阴凉。

    众学生:“……”

    沈清溪坐下后拍了拍手,还没喘口气就发现自己的书案突然被人抬了起来,她伸手想去按却没按住,一掌拍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司南抱着桌子回头看她,歉疚地问。

    “你要把我桌子搬到哪儿去?”

    司南为难地看一眼前方,说:“公子说,你得理他近一点儿……”

    “……”

    “公什么子!说什么说!我就坐这儿,你给我把桌子放下!”

    司南抱着书岸踌躇在路中央。看了眼前方不动声色的宋言希,还是一狠心抱着书岸走掉了。

    沈清溪假装没有看见因这段对话而引来的同窗好友们的审视目光,无奈地站起身来去追。追到时,书案已经被摆在距离先生很近的位置。

    刚刚拿了茶具出来的桑桑不明所以,冲着自家姑娘就来了,利落地把一套茶具放在桌上……

    宋言希正伸手拨动碳炉里的碳,并没有理会这边传来的森森目光。

    沈清溪便忍了怒气,说:“先生,我不坐这里。”

    司南看了眼自家公子,宋言希却一语不发,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摆弄自己的茶具。于是领会他的意思,嘟着嘴转身走了。

    桑桑抬头,一脸莫名。

    沈清溪站在原地茫然片刻,想了想,旋身下去笑得一脸谄媚:“先生这是何意啊?我们即便外堂上课,座位秩序也是不好随意变动的,我座位原是不在这里……这让别的同窗看见了,以为先生是特意关照我来的……”

    此时此刻,沈清溪已经非常自作多情地认定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宋先生是冲着自己来的了。这么明显的特殊对待,难不成还是因为来自邻居的善意?

    不过对于这种“追求者”,沈清溪有的是办法吓退他们。

    故作娇柔,或者扮演泼妇,再者什么粗鄙无知……总之对方喜欢什么,她便毁掉什么。

    宋言希的手一顿,似是听懂了她的顾虑,便轻轻点了个头:“嗯……是我思虑不周,那便按你们的坐序来吧。司南,帮清溪把书岸重新搬回去。对了,有伞吗,找把伞来给她挡一挡阳光。”

    沈清溪:“……”

    桑桑跟着沈清溪走回去的中途,发现自家姑娘已经气红了双眼,咬牙切齿像要吃人似的回头瞪了新来的先生一眼,吓得她大气不敢出。

    宋言希却在整理好茶具后刚好抬头,见那眸中似火的浓浓怒意径直向自己而来,不禁觉得好笑,心里喃喃了一句:嗯……温婉谦恭……

    /

    前日晚上,宁王神色凝重乘夜前来,托请了他一件小事。

    宁王坐下后整理了衣摆,郑重道:“言希可还记得前日我们在大街上遇见过的小女郎?”

    宋言希眉目不动,道:“记得。”

    “其实那日初见她时,我便觉得十分诧异,因为她……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她与故人有七分相似,年龄算来也十分巧合,于是回去后我着人细细打探了……”他沉吟着,“她……她应当确是我那故人之女无误。”

    宋言希静静听着,伸手向茶壶,隔空试了试温度。

    宁王神色严肃,又慨然道:“我既有事相拖,便也不会瞒你。我这故人当年犯了事,已经故去。但不知她用的什么办法,保下了这个女儿。故人于我有大恩,是以我不忍她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肉再受苦楚。所以,我想请你娶她为妇,予她半世安稳荣华。”

    说话间他注意打量宋言希的神色,宋言希却并没什么表情变化,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于是他换了口气缓声道:“当然,她的品貌我也已经打听清楚了。此女相貌出众,又生性纯良柔善,此时还在女子书院受教,知书达理,温婉谦恭,想来不会成你拖累,亦算是良配……当然,于你家世而言,她确有不足,但……我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个。”

    而且最重要的原因,宁王知道宋言希不愿为官,也就不会到那危险重重,机关算尽的地方去。

    宋言希从炭炉上提起水壶,细细水流从壶嘴流出,静静落入杯中,将茶杯添满,青绿色的茶叶微微浮起几缕在水面打了个璇,又沉入杯底。

    “王爷说的故人,”他将水壶重新置回碳上,看向宁王,一脸的淡漠:“可是先帝长女,当年美貌名动京都的婉华长公主?”

    听到“婉华长公主”几个字,宁王眸中凝起惊异,然后面颊紧绷,背心陡然一凉:“你说什么?”

    宋言希却神色不变,将茶杯轻轻推到宁王面前,温言说:“我既点明此事,自然是站在王爷这边的,王爷不用如此防备我。

    但宁王却并未立刻放松警惕,他那日只是觉出异样,什么都没点明,他竟然也已查得这么隐秘的信息,宋言希……他究竟有大的能耐?

    他脸颊的肌肉不由微微一跳,勉力笑着:“你误会了,我说的故人当然不是……”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宋言希满不在意的道,“现在全天下除了王爷,谁还记得婉华公主?就算记得,从前先皇也没想过赐死她吧……她也还是无罪之身。”

    宁王轻叹一声:“是,父皇没有下过旨意,是皇姐自己……”他突然抬眸,“那你又为何会去查她身世,仅仅因为我那日多看了她一眼吗?”

    宋言希轻笑:“王爷高看我了。那日司南说她跟踪我,我便让人去深查了一下。本来只是查到一点可疑的蛛丝,可听王爷这话,我便把这点蛛丝串联了起来。何况,王爷的故人,我想也不多,略略一想,便能想通。”

    宁王沉默下来。心里明白宋言希自小聪敏,他说这话说起来也似乎没有疑点。默了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刚才说的事情……”

    宁王当然希望他能答应,但如果他避嫌拒绝,自己也能另想他法。只是,最好是他。

    宋言希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顿了一会儿才反问道:“我已知道此女的母亲是先长公主,是于王爷有恩的姐姐,那王爷可知,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话虽说得平淡无波,但传倒宁王耳朵里却犹如晴天一声暴雷,他觉得自己脑中突然轰鸣阵阵……当年都没人知道的事,现在又如何查的出来……

    当年婉华公主因先帝震怒被下狱中时,可还不曾婚配。这个遗腹子的父亲究竟是谁,竟无人可知。当年都没人知道的事情,现在谁还能查的出来。他似乎明白宋言希问这话的意思,又似乎并不明白。

    震惊片刻后,他勉强道:“不论她的父亲是谁,她都不会知道了。我们也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我想保下的,只有我姐姐的女儿罢了。”说着又看向宋言希:“难不成,你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宋言希摇头:“我说了王爷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连多年前长公主的秘辛都能查出来。”

    宁王似乎总算舒了口气,他也没心思去想那么多,继续缓声问:“那你可答应?”

    “我自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先长公主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又性格豪爽,我听家父讲过她的些许风彩,也甚是仰慕。如今能有这个机缘,我自然是答应的。可是……”他淡淡笑了笑,地看向宁王,“……您就不先问问她本人的意见?万一她已有心上人,殿下岂不是棒打鸳鸯,枉做好人?”

    宁王却大袖一挥,语气轻松地说:“这个我也打听过了。她现在的父母确实已经给她物色了人家,不过尚未定亲。而且那小门小户的,我看不上,也不忍她零落至此。我这小侄女出落得和当年大姐姐一般……想来想去,我身边也就宋言希你可堪与配!”

    宋言希抿唇,笑而不语。那日他们初见是在医馆门外,那闵生堂的小公子性格温和敦厚,其实于未嫁之女来说才是个良配。宁王这样贸然插手干扰,于她未必是好事。

    宁王见宋言希抿唇不语,多少明白他的心中顾虑。

    可宋言希并未明确推辞,事情便有希望。而且让皇姐的遗孤嫁给宋言希,他也能时常探望照顾。所以他思忖之后又说:“我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亦或是强买强卖。不如这样,先找个契机你们互相认识认识。以言希你的风采,我不信哪家小女郎会不动心……”

    宋言希:“……”

    于是,宋言希隔日就成了书院的教书先生。

    /

    沈清溪并不知道自己因为一场小病而引来的一场飓风变动,人生轨迹从此走偏。

    此刻她正坐在自己书案前自言自语,不时翻着白眼看看前方。

    虽然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新来的教授先生,还有前几日才刚刚搬到自家隔壁的邻居公子长得是很好看的……

    思索间,她愣了愣,难道他是因为要来书院教授,所以才来这里安家的吗?

    好巧不巧,安家到了她家隔壁。

    但他甫一来就对自己另眼相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因为那点微末的邻居情谊,所以才会特殊关照?

    哦不,或许正是因为那日他那小厮当街不逊,他深感歉疚想要弥补,才会做出今日这般惺惺作态来……嗯,这么想来倒是合理。想着,又斜眼瞪了瞪站在宋言希旁边的小厮司南,瞪得司南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

    这样以来,她更觉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终于心安起来。

    心安以后便会心情舒畅,心情舒畅了就喜欢东瞅瞅西看看。她看见其他女孩子,尤其是那“青冥七绝”之首的宁晚意脸上浮出从未见过的羞赧神色,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宁晚意终于杀来一记飞刀,给了她一个狠狠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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