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收网了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得有点高。
温乔脱下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低头认真观察精致的玻璃杯里漂浮的茶叶。
江昼冷脸看着对面吵架的两人，忍了又忍，在电子琴键上敲下重音。
世界终于安静了。
温乔有些感激地看了江昼一眼。
“干嘛呢干嘛呢！眉来眼去的，还有人在这呢！” 关蓓蓓捏着嗓子起哄。
“就是！” 路恩也附和一句。
现在两个人倒是难得不吵了。
温乔含笑抿了口茶，淡淡回道：“你自己要来的。还有你……”
她看了眼路恩，回头向江昼验证。
江昼点头，“也是他自己要来的。”
温乔底气十足地微笑，“嗯……那你们再吵就自觉点出去吵。”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不想离开这里，默契地安静下来转移视线，主题曲录音得以顺利进行。
之前温乔录制的小狗声音被巧妙地穿插在歌曲中，她有些惊讶，没想到江昼融合得这么好。
江昼似乎对细节还不满意，和录音老师商量调整编曲。
温乔站起身在外面的音乐教室独自溜达，她发现两边墙上贴满了江昼参加各大颁奖典礼的照片，标题从“青溪幼儿园第五届才艺比赛”开始，到最近的“第36届强音榜”。
她仔细在人群中寻找江昼的身影。
一开始很容易，人群中那个笑得最灿烂的寸头男孩就是江昼，随着时间推移，江昼逐渐收敛笑意，到最后几张他的脸几乎完整隐入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温乔盯着作为分割线的“省初中生钢琴公开赛”照片，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攥紧。
江昼的心结或许源于这里。
“乔姐，看什么呢……哦照片啊，你看到你和江哥的合照了吗，摆在最中心！” 路恩自来熟地推着温乔往外走。
他指向红木柜上的浅蓝色相框，“看！你们第一张合照！”
温乔皱皱眉头，她刚刚看过照片了，小舞台上挤满五排人，大多数都看不清脸，她压根没找到江昼在哪里。
她也不记得自己拍过这张照片。
“这是大几的晚会……大二吧？” 路恩激动地把照片递到她眼前。
温乔顺手接过。
大二……
“《瓶与抛光者》吗？” 她不太确定。
“你问我？鼓是你打的，歌是江哥唱的，我只是一个普通观众。”
路恩嘴里的话像车轮一样飞速在她脑子里滚过，她迟钝地举起照片。
“江昼唱的？真是他唱的？”
路恩被问懵了，“不是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个人抱着照片仔细寻找。先找到的是温乔的身影，她的紫色贝雷帽挺显眼。
在她右边两个位置，有个男生只露出眉眼。
温乔凑近足足盯了十秒，确定那是江昼。
“这个，身形对得上，而且……眼角有颗痣。”
路恩扭头质疑，“江哥眼角有痣？”
“有。” 温乔坚定点头，“你要凑近了看，很明显。”
“多近？” 路恩疑惑。
……
温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能需要不小心亲到那么近。
“那这个是江昼，这个是我……他知道这是我吗？” 温乔拨弄发尾，用拙劣的演技转移话题。
路恩果然被她带跑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她，“肯定知道啊，江哥很早之前就……”
“路恩。”
熟悉的声音打断谈话。
温乔握紧相框，冲走过来的江昼挥手，“我们那么早就合作过啊！”
“嗯。” 江昼接过相框，放回原本的位置，神色不变往回走。
温乔熟练点开摄像按钮，悄悄对准他的背影。
镜头里的小狗疯狂转圈，每一根狗毛都在飞扬。温乔抿唇，有些分辨不出萨摩耶的情绪。
“你周六……” 镜头里的小狗突然停下摇动的尾巴，江昼望向她的方向开口，“要去参加橙未的宴会？”
“嗯……你怎么知道？”
江昼垂下眼睑，“热搜。”
——
这次橙未公司举办的不像是团建，倒像是一次正式晚宴。专门提前一周就在平台上发布信息预热，所以江昼会在热搜上得知这个消息。
温乔的照片前面是代言人贺予，非常碍眼。
她气闷了两天，还问mu能不能不去。
回答是“为时已晚。”
第二天温乔就收到了邀请函，烫金封面更加碍眼。晚会当天她带着邀请函进入会场后，就干脆地撕碎丢入垃圾桶。
宴席摆在会场里侧的玻璃窗边，连通空中花园和透明栈道，沿路挂满精致小巧的吊灯，一眼望出去除了黑暗还有若隐若现的灯光。
桌边所有陌生的脸上都带着相同弧度的笑，唯一熟悉的脸被高脚杯挡在玻璃弧面后，逐渐扭曲。
“你们乔姐来了，快迎接一下！” 涂逸桓直接把酒杯塞到温乔手里。
温乔拿远一些，并不接。
“公司传统，喝啊。” 他催促道。
“我不是你们公司的人，不喝。” 温乔微笑拒绝，把玻璃杯轻轻放到桌上，随后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
涂逸桓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一口喝完剩下的酒，故意坐到她身边，刻意用力拖拽椅背，凳脚和地板摩擦发出一声悠长的闷响。
温乔装作浑然未觉，专注地在长桌上搜寻食物，还不忘提醒路过的服务员加一杯橘子汽水。
来之前她跟mu做好计划，她此行负责引“鱼”上钩，而mu自然负责抓住时机收网。
这次邀约不会是简单的公司聚会，照mu分析的情况来看，她周围的人中一定有对面阵营的老大。
就是不知道是谁。
她要等，看谁先来找她。
温乔极有耐心地把盘里的牛排切成均匀的小块，叉子在中间随意翻动。
周围模糊的交流声传不到她耳朵里，她也没心思探听，慢悠悠地细细品味盘子里的牛排。等到玻璃杯里的半透明果汁见底，她依旧没等到人主动找她。
难道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温乔扭头深深望向窗外寂静的小花园。
她酝酿两秒，拿上手机点击两下，借口消食独自推开通向空中花园的那扇门。
被风一吹，温乔清醒不少，连带着被逼坐在涂逸桓旁边的不适感也减少一些。
还好贺予还没出现，不然她可能一秒都待不下去。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头顶，温乔短暂地整理心情，抬头欣赏风景。
眼前冷不丁窜过去一个黑影。
温乔呼吸一滞，红色圈链在黑暗里发光。
是贺予的那只萨摩耶。
她下意识小跑两步，却又顿住脚步，解锁屏幕跟mu说明情况。
【你还记得上次飞盘大赛上奇怪的萨摩耶吗？就是贺予……】
她一行字还没打完，视线里出现一个人影。
耳边的风猛的吹开她的围巾。
面前的人靠近两步，温乔眼前晕开一片烟雾，她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忍不住弯下腰猛烈咳嗽。
“不好意思了小乔妹妹，好久不见，忘了你最讨厌这个味道……我这就扔掉。”
轻轻的啪一声，燃着的烟头被随意扔在石板路上，一双黑色皮靴把它踩灭。
温乔缓过来，皱眉抬头看眼前的人，冷笑一声，“不麻烦贺大明星，我先走了，你可以继续。”
对面的贺予染一头金发，嘴角含笑，安静盯着她，并没有出言阻止。
明明他没有任何举动，温乔心里隐隐有点不安，她迟疑地退后两步，随后转身顺着记忆往回走。
身后突然有一声凄厉的狗叫声。
她快速转身，看到那只熟悉的萨摩耶，只是这次的眼神哀怨可怜，没有一点光彩，和温乔印象里的狗完全不一样。
它脖子上的红色项圈一闪一闪，不是路灯印在上面的亮光，而是从自身发出。
“嗷……” 狗叫声冲击着温乔的耳膜，她紧紧盯着震动的项圈，握拳走近。
那是被贺予控制的项圈。
温乔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遥控器 “你在干嘛！”
“你不看见了吗？电它啊。” 贺予耸耸肩，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但是现在电它的是你了。”
他说完就神色一变，焦急地冲上来按住她的手，视线越过她望向远处。
音量陡然增大，“有没有保安过来帮忙！来人帮帮忙！她虐待我家珍珠！她电……”
原本漆黑一片的小花园瞬间亮起，寂静的小路尽头闻声跑过来一群妆容得体的宾客。
很快把这里包围起来。
温乔看了眼瘫在地上的小狗，视线又缓缓转移到被紧紧控制住的双手上。
无数闪光灯在她眼前亮起，激烈的控诉和咒骂罩在她身上。
温乔轻叹一口气。
她语气平缓地开口：“这有两个人，为什么不是他？”
人群中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高声回答，“那是他自己的狗！每天都分享他和狗的日常，他怎么会伤害自己的狗！”
温乔认可地点点头，视线飘到左前方的监控上。
“那我们不如查查监控？” 她提议。
前排一个大波浪的高个女人不屑地回答：“这里的监控昨天就坏了……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还不认错！”
温乔礼貌微笑，小幅度转动手腕，展示手里的遥控器。
“那查查指纹？”
人群中没有回应，继续混乱地窃窃私语。
耳边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我有手套，不留指纹。”
贺予颇为好心地又补一句，“还有问题吗……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温乔诚实摇头，“没有 ”
答案都找到了。
她勾起嘴角，转头望向身后，“出来吧，许记者。”
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