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盎然风声起
“我只吃过素,还没吃过肉。”
风琮不自主地怔神两秒,他的恩人竟然在这吃人骨头之地过的如此清贫,怪不得他今起大早去厨房,里头除了面就是青菜,他身上没银钱,只好将就做了两碗面出来。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他早上还以为是他恩人没来得及买肉,结果竟然是修仙界本没有可食肉,人界奉上的肉恐怕也是被所谓的修仙门派抢夺去罢,哪能剩下给他恩人呢。
给那群修仙人吃,简直暴殄天物。
“恩人,你不说了嘛,过几天人界会送肉来,到时候我有办法一定能得到。”
姜笺:“……”
她其实很想说,只要跟着她走,就一定可以得到很多肉食的,反正还有几天呢,随后她循循善诱一番,应该可以让人按着她的步子走的。
“我叫姜笺,纸张笺。”她撇了话,这人老喊她‘恩人’也不像是很熟的样子。
纸张笺,“那和做冥钱的纸张有没有关系?”风琮探口而出道,他那会信口开河说他恩人卖的冥钱可引鬼魂对话,本就是一时情急所言,这会儿他却抱着忐忑之心询问。
万一有关系呢,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但他不知的是他左食指上的那根‘春意盎然’滚动不休,牵动着姜笺思绪。
姜笺眸似琉璃,笑眼盈着纯清率真,明明淡如兰的长相,此时却如近晚霞的淡淡云彩,瑰丽无比。
她点点头,“有关系的。”
风琮拍了下自个胸脯,他这颗比往常跳更快的心脏这会终于回归正常,“真的可通灵吗?”
“可以的。”姜笺肯定道。
风琮忽而尴尬一瞬,他挠挠后脑勺,无奈道:“但我不会。”他记得那句‘冥钱可通灵’的大话,貌似不是旁人说的。
“可我觉得哥哥都可以把女修士给震慑住,通灵术不用学也可以的~。”姜笺浅笑盈盈,眼神满是肯定,她声音软糯,尾调上扬,让人听着脑海中全是‘我定可以的’。
风琮抿唇点头,重“嗯”了声,他一定可以的,要相信自己,能让他跟恩人全身而退。
离二人数米远的乔卿禾几步一回头,看身后人有说有笑的,她心里沾沾自喜:这会就好声笑吧,待会小命就不保了。
这世上哪儿会有可通灵的冥钱,简直不要太过荒谬!
峰峦秀丽,苍翠欲滴,日光柔和,烁着绿叶,不过阳春三月时,仙陵山鸟语花香之貌,比旁地早了整整月余。
姜笺自进到山脚,便感知这里灵气充盈,她此前只听闻仙陵山处于整个修仙界最中间位置,也是最聚灵气之地。
今日首见确实如此。
门派青古色,处处透着悠长亘古,却又淹没在碎金下,显得门内柔和灵动。
依她所晓,仙陵山乃修仙界最早门派,为翘楚不失厚重,确该受他门尊崇,但仙陵山就如同这些碎金照耀,璀璨诱人,使人识不透其内腐朽。
待她跟风琮二人慢悠悠跨过门槛,早有清一水儿的白系着花红柳绿的绦带、系带,围着乔卿禾问东问西。
“师姐,招鬼口诀,我试了多遍,还是招不来小鬼。”
“师姐,师姐,我今日感觉招鬼时,体内灵力运转还是不太好。”
“师姐,您再教我们一遍呗。”
……
然乔卿禾一一回着“好。”
其乐融融,勤学好问,这门派谁看了不想来,姜笺双手背着身后,看着眼前众修士刻苦模样,不知是该心慰还是心悲。
她右食指上的‘春意盎然’却不见动静,这根绿绳,用处便是能听得对方所思所想和操控对方思绪,自然她也不会缺德到完全让人授之她意。
至于对方心思,这她便没办法听不得,毕竟‘春意盎然’真正的主子也不是她。
风琮不来自六界之中,具体来自哪里并未勾起她的好奇心,但这人居然对如此名声在外的门派纹思不虑,修仙界的散修,人界崇尚长生者,挤破脑袋想进的门派,在此人心中犹如一摊死水。
倒令她高眼看了他一秒,也仅此而已。
随后二人被不知名的修士领至名为‘月上梢’的屋内,进屋门一瞬,姜笺便感知到一股取之不竭,源源不断的灵气,这灵气不同于修仙界任何门派修士,而是来自仙界。
她眼神似山间清泉,干净明亮,站在风琮身后,将她没见过的屋子扫视一遍。
仙陵山门派资历最为出色的弟子死了,竟连白绫都没有,只有她昨晚卖给仙陵山门派的那一竹篮冥钱,放在床前一圆凳上。
隔着窗柩雀跃而来的阳光,撒在屋内床沿处,将青白床幔照得多了抹俏。
只见床沿那抹俏不再静止,瞬移到她跟风琮跟前,道:
“二位果真能引魂相见?”
或是大为疑惑,又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此人语气全然不信的,但此人一双极妖娆的眸子又似吐着将信将疑,如日姣姣,又如月霜寒。
果然是那位少陵仙上,凡名徐羡迟,一个在门派里就不服管,偏爱一身俏色衣衫之人,如今还是这般模样,将信与不信运用自如。
此时姜笺右食指上的那‘春意盎然’还是未有波澜,然她身前之人却十分淡定道。
“去掉疑惑,就是我们此行目的。”
风琮性子便如此,他从不会对自己信任之人所言有怀疑,他的恩人是那般笃定,他便百分信任,分毫不输。
徐羡迟见来者这般笃定,他心中反倒有些始料未及,毕竟凡是修仙界的人,一见到他,便是抬头仰望,何来这般张狂之色。
“她叫什么?”他头轻瞥一瞬,问着风琮,看着其身后姑娘,“本仙若没记错,风花铺的主子不是你,而是她。”
揣着明白装糊涂,姜笺默不作声,早前在她跟风琮来时路上,那乔卿禾施法传信之举她不是没察觉,她的名讳不早被这位少陵仙上所知吗。
“我叫姜笺。”她躲风琮身后糯糯道,说完便勾了勾背在身后的右食指。
站在二人跟前的徐羡迟,嘴角浮笑,让人难辨何意,他之所以瞬移过来,是因为他听师妹所言之殊,颇感十分好奇,究竟何人何能可招魂呢,原来竟是两位连流士都不是的修仙界普通人。
若说风花铺主子不会招魂,一个外人便会了吗?这话谁会信呢,“那徐某今日便拭目以待了。”
姜笺偏棕色的眸子极亮,像是日光撒在琥珀石上,温情灵韵,她今换了件黄色襦裙,明明该是灿若朝阳之势,却偏给人素心浅浅的可怜之感,令徐羡迟挪眼落她脸颊的视线迟迟未离。
他心中不乏好奇横生,如此之感为何会同时出现在一位看着年龄尚浅的女子身上。
姜笺手抓了下风琮衣袖没抓稳划掉,又稳抓了一下,将他衣袖抓起了褶皱,她软软道:“哥哥。”
风琮视线是越过徐羡迟看床幔里是死非活的人,俯视之旁处还有圆凳上一竹篮冥钱。
这冥钱跟他见过的有着云泥之别,竹篮里的冥钱跟铜钱似的,圆中有圆,轻如鸿毛。
他一手抵着下巴,若按他所冥思之意,便是待会儿会天降神术,让他跟恩人顺利逃脱,可是也太虚无缥缈了,千事万事不如靠自己,无神力,他照样可以带恩人光明正大离开。
姜笺一声“哥哥”,将风琮思绪拉回‘月上梢’屋内,他视线侧偏,便注意到徐羡迟慌乱错开的眼神,待他视线落在他恩人身上时,方才察觉他的衣袖被紧紧拽着。
他蹙眉一瞬,在心里将徐羡迟骂了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眼睛长别人脑袋上呢。
他顺带斜侧了下身子,让自己完完全全把恩人遮挡住,他双手环胸前,“不是拭目以待吗,以待如此之久。”他头往床边轻轻一瞥示意,“不知的,还以为少陵仙上跟那死人有仇呢。”
甚至他进门没看到这位仙上脸上忧思一分,不是有仇也只是表面师兄弟。
姜笺手背在身后,感知着那根‘春意盎然’滚动不休,轻风伴煦光,如水掺月柔,吹动着她的裙边,似荷轻摇。
她心亦有边,风琮此话确如所言,徐羡迟早年成仙,享修仙界厚待之,走哪儿都有人眼羡嘴甜,是旁人口中谪仙似的人物。
倘若仙陵山再出一位仙上,两仙免不得相较,局面何尝不会变呢,一朝受敬,必定不愿失敬。
只可惜还没等徐羡迟动手除掉柏衡聿,人倒先死了,说来这位少陵仙上或多或少还得好好谢谢她才是。
但她姜笺无需旁人谢,柏衡聿该死在她手。
许久,她才听徐羡迟动了动嘴皮子,“那便有劳两位了。”言谈寡淡,颇有一种‘随你便’之意。
就是不知此人心思是被人戳穿,索性不装了;还是反正一届凡人定然不会招魂之意。
风琮手反拽了拽姜笺衣袖,并拉着他恩人一步一步走到床沿边上,他以前只幻想过自己修仙该是什么修,剑修还是符修。
不管是执剑救苍生,还是画符保苍生都好。
但他万万想不到,他所在的奇幻界,确实够奇幻,不仅让他幻想化泡影,而且剑修、符修甚至他所熟知的修都没有,他目前只知一个,便是鬼修。
姜笺迟迟不见风琮动静,只感他心声失落,她直接用那根‘春意盎然’操控了风琮接下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