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那束花
恍然觉得那些年来的青春不算白费,至少我勇敢爱过,也没辜负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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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成市的冬天有点冷,我却格外享受寒风拂面的触感,或许是我的名字里也带有“冬”字,所以我从不觉得冬天难熬。
十六岁那年,偶然认识了惊艳我整个青春的男孩。
我们曾在凌晨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他陪我站在一家婚纱店门口选出展柜里最美的婚纱,时至今日我仍觉得那件是极好看的,哪怕我早已记不清它裙摆上的细钻有多闪耀,也记不清金色丝线绣在腰部的图案具体如何变幻。
整个店面都铺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就像是罗曼蒂克中常有的氛围,我只记得他笑着对我说:婚纱我可能没办法送给你。
其实我也并没有结婚的渴望,好像刚好符合了那句话:女生喜欢婚纱不一定是想结婚,或许只是觉得婚纱漂亮。
但他亲口承诺我,在十八岁那一年,要送给我一束花。
我竟然因为这样一句话产生了好多不必要的期待。
因为一束花的价钱不贵,也很常见,不一定要节日才能送,它的意义和婚纱戒指那些本就不同。
可是我等这束花等了整整两年,最后等来了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消息。
主动开口才显得廉价,况且热恋中的他不应该有这样一个女性朋友。
那年我问他:
“谢熠,高考之后……你想要报考哪个大学啊?”
他说他想去巴黎,与我一开始选择的临成大学背道而驰,数个山脉和海峡将欧洲和亚洲残忍隔开,海鸥也难以将我的思念带到他的身边。
我们终究像文艺片中爱而不得的男女主一般分隔一方,究其根本爱而不得的多半只有我,但是难得浪漫的机会谁愿意放过。
现在是晚上八点的临成,我独自在海边漫步,看着渐渐被海平线淹没的落日,天边的云彩颜色很美,突然想起来小学有篇课文叫《火烧云》,那颜色艳丽得一如我最爱你的那年青春,见到你的时候脸上那抹害羞的红色总是褪不去,直到你离开了我的眼前好久,才慢慢恢复了一开始的清亮,一如挂上了耀眼星星的夜晚,可是如果太阳不落下,你也从不离开我的视线,那星星便无法挂上高空,我脸上的潮红也终将无法褪去。
我心里一直记得法国和中国之间有七个小时的时差,当我全神贯注于落日余晖的时候,巴黎那边的你是否在窗前眺望着照亮整座城市的埃菲尔铁塔,是否看着路上的行人拥抱亲吻,是否也看着街道楼下昏黄的灯光进行遐想,是否也像我想你那样,想起你内心深处的那个人。
那一天你走向我,身影渐渐和十六岁那年抱着篮球的少年重合,我们陌生又熟稔,坐在高档餐厅里品酒,聊各自的生活,你突然说酒不错。
我不懂品酒,再好的上品也只够让我囫囵吞下,只能依稀尝出来有好多种味道,却又难以形容那一缕苦涩,或许酒并不好喝,只是最大意义在于,那是你给我的。
这么美的风景,这么好的酒,全世界最好的人坐在我的面前要与我饮酒畅谈,我没骨气地羞红了脸,不解风情地说:
“其实我更想要一束花。”
说来也是惭愧,我活了二十八岁,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却独独念了一束花十年。
“花?”
听了我的话,你愣了一下。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十二年前觉得花束庸俗至极的那个自己,现在的我毫无长进,倒真真比那个时候更庸俗了些。
原来你早就忘了。
后来我只记得你笑得眉眼弯弯,答应我道:
“好。”
来自喜欢的人亲口承诺的话固然比奇珍异宝更得人珍惜,毕竟这辈子你给我的两个承诺,竟都是一样的,只是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且一个已经失信,另一个却又给了我崭新的希望,哪怕我们不再年少,哪怕青春都已逝去,哪怕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动心。
十年都等过来了,再等等也无妨吧。
可这次你却很快就给我了,就在晚餐后的漫步,就在偶然经过花店的那时。
你的仔细挑选让我的爱无所遁形,我收到了比你当时承诺的更好的花,可是我再也不是十八岁时充满憧憬的我。
一束精心挑选,经过裁剪、包装的花只需要一百多块,而我那时要的只是简单的一株或一朵,却被遗忘了这么久。
我真的等太久了,无论是这束花还是你的爱,我都等太久了。
收到一束花要等十年,等你爱我又要几年?
我迷茫了。
久爱不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