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湖广变局上
蒲德曼又道：“这些女人们在送饭的时候，总会跟男人们互相唱歌，我问过歌词的意思，应该是年轻人之间美好的爱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哦，上帝啊，罗密欧与朱丽叶！”鲁滨逊惊呼道。
要知道，十六世纪末，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风靡英伦三岛的同时，也在欧罗巴大陆有很广泛的知名度，罗密欧和朱丽叶代表了青年男女之间美好的爱情。鲁滨逊说道：“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没想到在遥远的东方，竟然能见证这么美好的爱情。”鲁滨逊分明看见，东西两侧的山头上，东边是一大群女人，西边是一大群男人，他们互相放声歌唱，这种场面对于浪漫主义的鲁滨逊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高衡摇摇头，这家伙真是没见过世面，怪不得后来要出去冒险，被困在荒岛上呢。罗密欧和朱丽叶算个啥，华夏上下五千年，什么梁山伯祝英台、范蠡西施、司马相如卓文君，曹操和蔡文姬，这种类型的故事太多了，而且大部分是有据可查的，并不是凭空杜撰。只能说，洋人的文化是短板，没有足够的长度，自然眼界就低了。
孙和鼎等人拍了拍鲁滨逊的肩膀，大家哈哈大笑，一起簇拥着高衡进了营地。
参观了营地和工地，高衡频频点头，这里的建设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很多，并且炮台的选址非常好，可以看出来，蒲德曼应该是经过测算的。如果不测算，炮台的射界不会这么开阔，鲁滨逊站在炮台边比划道：“太好了，太好了，如果能装上远程重炮，我敢打赌，没有一艘船能经过我们的防区，就连无敌舰队来了也不行。”
众人饶有兴致地围着营地绕了一圈，高衡仔细看了看工人们的伙食待遇和居住条件，蒲德曼安排得很不错。他也随即询问了一些工人，大家也都很满意，没有什么其他条件。也是，统帅部是按照二两银子的标准发放的月薪，男工人的工钱已经跟兴华军普通士兵的军饷持平，并且为了赶进度，每个月再给一两银子补贴，试问，在这种乱世，哪个官府能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也难怪大家踊跃报名。
“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宋应星，宋应星年纪大了，站在高处一直吹海风，所以咳了几声。高衡立刻道：“好了，我们下去吧，宋先生年纪大了，不能总是吹风。”
众人一阵附和，宋应星道：“没关系，我这把老骨头没有那么脆弱。”
高衡摇摇头道：“正如军师说的那样，人才对兴华军才是最重要的资源，像宋先生这样的大才，兴华军不得像宝贝一样供着。走吧，我们去地势低一些的地方散散步，顺便散散心。”
众人下了炮台高地，看见不远处有个小村子，应该是当地人的小渔村。自从兴华军占领龙湾府之后，人口便被黎皇大部分迁移了出去，由华夏子民来进行填补。至于迁移民众的补偿问题，那不是兴华军考虑的，这就交给黎皇自己去处理吧。这也是兴华军帮助他打赢升龙战役的交换条件。
现在，这个小渔村已经变成了一个临时驻地，不少参与建设军港的人住在这里，虽然他们的伙食还算不错，但是一些会打鱼的人还是可以在海边弄一些海鲜来丰富一下食物。
高衡指着小村子道：“这个小村庄叫什么？”
蒲德曼立刻回答道：“叫鸿基村，这是当地人取的名字，我们沿用了下来。”
高衡点了点头，众人沿着土路朝着小村子走去。“哎哟。”宋应星脚下一滑，忽然摔了一跤，鞋子在土地上蹭出了一个小坑。众人大惊失色，连忙七手八脚将他扶了起来。高衡更是关切问道：“宋先生，怎样了，不行咱们回去吧。您要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制造局和兴华军全体将士交代。我自己也过不去这个坎。”
宋应星摆摆手道：“不用大惊小怪，老夫就是踩到了一个石子，这海边风吹日晒的，有石子太正常了。”
宋应星又道：“走吧，走吧，不用管老夫。”
众人看了看，发现宋应星确实没有大碍，便继续往前走。“咦？”突然，宋应星发出了一声疑问，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怎么了宋先生，身体又不舒服吗？”孙和鼎问道。
“不不不，不是，你们看。”宋应星指着刚才他滑到擦出来的小坑。
众人围了上去，看了看，卜弥格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只见土路下面有些黑乎乎的，又泛着灰色，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高衡也凑上去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宋应星却猛地趴在了地上，用手将浮土往两边扒拉，高衡虽然不明深意，但是也知道宋应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干，想必是有什么发现。他立刻招呼众人道：“大家一起来帮忙。”
众人立刻弯腰撅屁股，趴在地上帮宋应星把浮土给扒拉开。这滑稽的一幕把正在建设的工人都给看傻了，这群大官在这里干啥呢？就像是掏蚂蚁窝似的，就连他们的大帅也亲自蹲下来干活。
扒拉了一会，众人总算是看出点端倪了，去掉上层的浮土和灰尘，下面露出了黑乎乎的颜色。宋应星捡起一小块黑土，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即浑身摸索着什么，好半天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眼镜片，这正是高衡送给他的西洋眼镜。他凑上去看了又看，随即抬头问道：“谁有火折子。”
范玉立刻递上火折子，宋应星将小黑土放在火折子上烘烤了一下，鼻子用力闻了闻。便道：“这是煤，而且是不冒烟的无烟煤。”
“无烟煤？”高衡惊道。对于无烟煤，他还是了解的，天然煤炭基本上就分成有烟和无烟煤，顾名思义，一个燃烧起来全是烟，一个燃烧起来没什么烟。如果是生火做饭，当然是无烟煤比较好。而且无烟煤在工业上的用途也很广泛，虽然高衡对具体的事情不太清楚，可是煤炭的价值他太了解了。
宋应星有些兴奋道：“在地表这么浅的地方就有煤，那是不是说明，这地方蕴含着一个巨大的煤矿？”
想到这里，高衡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立刻吩咐蒲德曼道：“点二百人来，带上工具，在方圆一里的地方随便开挖，看看什么情况。”高衡这点敏锐性还是有的。不一会，蒲德曼便召集了二百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带着铁锹前来。
“参见大帅！”工人们一起喊道。
高衡道：“诸位各自寻找点位，往下挖五尺，看看有什么。”
“得令！”工人们立刻四散开，随即挥舞手中的家伙事，开始往下挖。
“黑色的土！”
“我这也有！”
“这里也是！”有人往下挖了一尺，就发现了黑色的土。有人两尺，有人三尺，总之不多一会，几乎所有人都举起右手，报告说发现了黑土。
宋应星一脸兴奋道：“没错，我猜得没错，这里真的是一个煤矿，而且如此之浅，这是自然送给我们兴华军的财富啊大帅。”
高衡若是知道，他们脚下就是后世安南最大的露天无烟煤矿，鸿基煤矿的话，估计睡着都能笑醒了。
而更让高衡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宋应星见多识广，明末的这些大家们基本上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烟煤和有烟煤在勤劳聪明的华夏劳动人民面前，不是特别新鲜的玩意，至少宋应星很清楚两种煤的区别。而且他的著作天工开物当中，就记载了煤炭的开采技术和应用技术等知识。
宋应星道：“大帅，你可知道，在内地的时候，我就曾经做过一种试验。”
“什么实验？”高衡反问道。
“怎么说呢，就是现在我们直接开采的煤炭，不管是无烟煤还是有烟煤，燃烧都不是很充分，包括在蒸汽机的应用上，都不是特别理想。所以我以前就设想，能不能把这些煤矿进行提炼，就像是炼铁一般，获得一种更好的煤炭。我发现，无烟煤燃烧时火焰短而少烟，耐烧程度比较高，火力比较平缓。但是有烟煤燃烧时正好相反，火力高但持续时间短。”宋应星道。
高衡道：“你是说，一个温度高但是持续不了多久，一个温度低但耐烧。”
“嗯？温度？温度是什么意思？”宋应星迷茫道。
高衡一拍脑袋，他奶奶的，这时候大明人哪里知道温度这个词，这个词是西洋人发明的，他立刻道：“哦，这是西洋的一种标准。”
“啊？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卜弥格、南怀仁等人挠挠头道。
这下高衡尴尬了，他娘的，温度肯定是个外来词，他们怎么不知道？高衡没想到的是，温度这个概念是一七四二年才有的，距离现在还有将近一百年，他们哪里会知道。
高衡道：“不用管这些细节，我举个例子，比如烧开水，我们给它标定一个数值，就一百度吧。洗澡用的水，大概四十度，平时喝的茶六十度，凉水就是五度，冰块就是零度。总之就是表示一个物体火力的标准，这个度数越高，就代表这个东西越烫，反之就是凉。”
大家都是大师，理解能力跟一般人肯定不一样，高衡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卜弥格赞叹道：“上帝啊，又是一个伟大的概念，我们怎么从来没有想过用数字来表示物体的冷热。大帅果然是深不可测。”
高衡尴尬笑了笑，这卜弥格拍马屁功夫见涨。
宋应星接话道：“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找到一种燃烧温度更高的煤炭。大帅，您要知道，我们现在的炼铁技术，用的还是普通的煤炭，如果燃料能更进一步的话，也许我们的各项技术还能取得突破。”
“你等等，你等等。”高衡使劲拍着脑袋，拼命回想后世的知识，什么物理化学，十万个为什么，好歹他都看过，他隐约记得，炼钢最大的限制条件就是温度。兴华制造局现在生产的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应该叫做钢，实际上是精铁。比如马刀，应该叫精铁马刀，不是精钢马刀，钢跟铁还是有差异的，钢要在更高的温度下，好像是一千五百一十五度以上，才能让矿石充分去杂质，变成钢。
高衡立刻将这个知识告诉了在场众人，宋应星一拍大腿道：“不谋而合。大帅，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就跟我的想法一样，虽然不明白大帅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但是我一直有一种想法，如果能用无烟煤和有烟煤炼成一种精煤，再用这种精煤去炼铁，是不是效果会更好。”
滋啦一声，就像是闪电划过夜空，高衡总算是想起来了，十万个为什么上面有，“焦煤！你说的那个叫焦煤！”
后世有一种工艺叫做炼焦，就是把烟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到一千度以上，然后经过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这一过程就叫高温干馏。虽然高衡已经记不清这焦化工艺是怎么弄的，但宋应星却抓住了这仅有的灵感。
“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试试，用无烟煤去炼有烟煤，把有烟煤的火力提高到更高的温度。”想到这里，宋应星兴奋得不能自制。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同样欣喜若狂的还有高衡，如果这里真的有露天煤矿，那就太完美了，开采难度低不说，运输还贼简单，就在下龙湾旁边，船运简直完美，拉去新安港，省去大量成本。换装内河船只就可以进入红河，直达目的地了。
“好，我们立刻回去，召集人手，建立煤矿，跟下龙湾工程同时进行。”高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