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 02：小狗
step 02：小狗
岌岌可危的国语成绩，其实也只是虞启明人生坡道的其中之一。
在更早些时，她就有过从头学习一门新语言（意大利语）的经历，所以尽管会被塔克米各种耳提面命，但这种小问题在大心脏的面前，还是不值一提的。
虞启明还会大言不惭道——
“能靠时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然后，塔克米就会立刻拆台：“如果你去晨跑的时候也能表现出这么无所谓，我就信了！”
她并不是什么起床困难户。
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运动废宅。
“废”到连身居校内排球部主力梯队的赤苇京治，在了解情况后，都直言救不了。
但做料理就是项极其耗费体力的活动，残忍的现实摆在眼前，虞启明想逃都不能逃。
最后负责做决定的，是留学三人中年龄最大的塔克米。
他斩钉截铁地发动号令：再废也还是能慢跑的，就先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来锻炼体能吧。
大家叹口气，说那就这样死马当活马医吧。
被安排彻底的虞启明只能干瞪眼。
……谁能来问问她的想法啊？！
不过也是靠着晨跑这件事，虞启明才会有机会，与居住在附近世田谷区的“竹青庄”的大学生——清濑灰二相熟。
……
那时还在春季。
街道边是渐渐式微的粉色落英、势头迅猛的新绿草叶，以及蓝色的风。
紧贴在锁骨处的衣领，因为流淌下来的汗水划过而变得漉漉的。
呼——呼——
在这份并不属于晚春清晨的溽暑中，虞启明迈着沉重又艰难的步伐，大口呼吸着氧气。
平日里会来陪跑的塔克米，恰好在那天要提早回校准备一场食戟的赛前准备。生怕虞启明因此逃训的大男孩，紧紧盯着她在玄关穿运动鞋。
两人的身后还站着送来早饭与午饭便当的伊萨米。
又高又壮的弟弟提议：不然今天就让我代替哥哥的工作好了。
虞启明不满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在看不起我吗？”
区区跑步而已！
塔克米接过伊萨米递来的饭盒，道谢后，拉开公寓的房门，先女生一步迈进屋外的阳光中。
灿烂夺目的朝阳，给他身上的豪门校服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变得更加耀眼。
他说：“那要做约定吗？”
闻言，虞启明瞬间踌躇满志，举起手腕上的运动手表：“我做不到的话就是小狗。”
随即又窃笑道：“相反呢——”
“相反？”
虞启明眨起眼睛：“相反，如果我自己就能跑够公里数，那么今天的塔克米就是我的小狗了！”
“……喂！”
“星星，你突、突然在说什么呢？！”
“我的”这种词，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来啊！
……还有“小狗”什么的！
——实在是太轻率了！！
年少的男生瞬间跳脚，俊俏的脸像烧开了的热水，红得沸腾。
呼——呼——
跑步仍在继续。
脑海中浮现出塔克米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被取悦到的虞启明不禁将笑声溢出了喉咙，粗粗的喘气声被半途打岔。
“哈、咳——！！”
被气体或是口水呛到的虞启明，就在这时倏然发出了一道惊天巨响。
于是，乐极生悲的运动废宅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调整呼吸。
着眼看了下运动手表上的公里数。
——才刚刚突破12km。
唉，好像是说大话了。
……一个人晨跑，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呢？
突然忧郁的虞启明垂眸看着运动手表。她到不是说想要半途而废，那样的话，对具有钻研精神的料理人而言实在太不像话了。但此时此刻，让她不可否认的是，没有小狗作伴的晨跑确实很孤单又漫长。
才只分开不到半个小时吧，就已经在想塔克米了。
“汪！”
沉沉的思念让她产生了幻听，竟然会有小狗的叫声出现在脚边。
……等下。
就算是将留着软顺金发的塔克米比作小金毛犬，但依据现实而言，他也不会这样在街道边羞耻地学小狗叫吧……那岂不是人设崩塌了。
虞启明低下头。
与小小的棕色混种狗对上了视线，它在猛摇尾巴，然后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顺着其颈间的红皮项圈，与相连接的牵引绳，向上看。虞启明这才发现距离自己身前五步远左右的长椅上，还坐有一位身着运动衫和长裤的男子，样貌清秀。
正面若春风地看着她……与这只有些黏人的活泼小狗。
男子就是清濑灰二。
不过起初的虞启明还不知晓他的名字，只是看着这个陌生人在拼命忍住笑意，然后似乎后知后觉到对路人发笑不是件有礼貌的举动。
拽住牵引绳的成年人挠挠头，深感过意不去地向虞启明递来一瓶尚未开盖的宝矿力。
他说道：“运动后记得补充水份和电解质。”
营养学也是远月学生的必修课，这点小常识虞启明还是知道的。
女生蹲在围着她打转的小狗身边，但并没有马上接过来。
心里想着：欸，养小狗的人能是什么坏家伙呢。
表面却还是在蹙眉。
看着眼前的那瓶电解质补充饮料说道：“多谢好意，但我不能收。”
清濑灰二也不做纠结，被拒绝后就面不改色地收回了宝矿力。面对略有警惕心的女生，他因机而变地斟酌了下遣词造句，与搭话的内容。
“在跑步时，要不要试着注意下呼吸的频率？”
“嗯？”
摸着狗头的虞启明疑惑地发出鼻音。
还带着笑容的男子站起身，边说边比比划划地演示给她看。
“不需要过分摄入氧气。可以用鼻吸气，然后半张口吐气，”他把双臂夹在腰间，一前一后地摆动起来，“跟随你的步伐而呼吸，慢慢的。”
他还说：要持之以恒，不乱节奏。[1]
虞启明打量起这位大概是大学就读年纪的男子，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目了然的运动装与鞋根部已有磨损的运动鞋。
再低头看向仍执着于跟她贴贴的小狗。
心笑道：就说嘛，一大早就能舍得离开被窝跑出来遛狗的人，哪会是什么坏家伙啊。
-
多亏于清濑灰二的鼎力相教，那段时间的虞启明如有神功。效果甚至显著到，让早就将她定义做“朽木”的赤苇京治都拍手叫绝。
后者在收到虞启明近况的体育成绩单后，打字过来道——
「真是个奇迹。」
venus：「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其实是吐槽役呢？」
赤苇京治：「深藏功与名是这样。」
不过虞启明的的跑步搭子清濑灰二和小狗“尼拉”与她并不常见，按大学生的说辞就是随缘而遇，反正全看他当天跑步和遛狗走得哪条路。
聊过后，才知道这人的学校和住所，都离虞启明常常晨跑的那条街道相差甚远。
女生打开地图索引，看着两地间相隔的公里数，少见地沉默了半分钟。
握着手机给同行的清濑灰二看：“我没有打错字吧，这上面显示的四公里是真的？都跨区了欸……”
清濑灰二低头端详了一番，认真地点头。
“没有错，是这个‘竹青庄’。”
然后用手指在附近又虚空点了下，介绍道：“和我的学校离得很近，宽政大就在这。”
虞启明收回手机，继续看着那上面的数据，不可置信地发出感慨：“好远啊。”
离那所宽政大学好远、离那栋竹青庄公寓也好远。
她跑一公里都累死累活，但这么一个来回可就是八个一公里的总和！
看向年长者的目光，也徒然跟着尊敬了八倍。
“还好，毕竟参加箱根驿传预赛的门槛，是十七分钟内跑完五公里。”
清濑灰二低头看着嗅来嗅去的尼拉，轻松笑道：“从这附近到竹青庄的往返路程还不到十公里，带着小笨狗跑跑停停，也很快就完成了。”
虞启明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每个人在自己擅长或热爱的领域中，所看到的景色都是不同的。
就好比如果让她埋头在厨房里做一天的料理，就算身体有感到劳累不堪，但她的内心也依旧会乐此不疲。
因此掠过那一串对虞启明而言非常夸张的数字，她将着重点落脚在了一个从未听闻的名词上。
并好奇地重复道：“箱根驿传？是什么？”
“嗯？”
这可是生活在日本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新年活动啊！
看着虞启明懵懂的神情，不掺杂一丝的搞怪。
清濑灰二难得的感到哑然，换了个形式重新试问道：“就是，每年新年的第二天和第三天，都会在电视上看到的驿站竞走。”
没有印象吗？
“灰二哥，我那段时间不在日本的。”
在大致了解一二后，虞启明笑得不可开支：“你要参加那个吗？”
对方迟疑片刻，点头。
将执着的光芒融化在双目中，看过来，一字一字地说。
“我想的。”
-
对于清濑灰二对虞启明这个跑步小白的照顾。
同校、同公寓、又总是与其同行的塔克米，起初对这位年长者是持敌视态度的。
于情于理，他们的父母都没有跟行来到日本生活，那么照顾弟弟与邻居兼青梅竹马的重任，自然而然就是落在他肩膀上的（虽然在另外两人的眼中，事实是相反的）。
而抛开明面上的这些要素，更重要的还有其他该藏着掖着的原因。
总之，得谨慎起来。
初见虞启明口中的那位“灰二哥”时，正是在陪同前者于早饭前跑步的时候。
“尼拉、灰二哥！”
运动结束后，正气喘嘘嘘进行拉伸的女生忽然挥手喊道。
那只跟“韭菜”同音的小狗，和……
颅内铃声大响的塔克米，闻言当即身形一震，立马站直身子看了过去。
脱离牵引绳处于散养模式的小狗尼拉，正自娱自乐地在玩咬尾巴的游戏，当名字被叫起时，两耳便兴奋地抖了抖，然后汪汪地朝虞启明跑来。
已是时值初夏。
清濑灰二穿着及膝的短裤和t恤衫，胸前还印着logo图标——konashima（宽政），塔克米猜测这估计是其大学体育选修课的运动服。
而男子裸露在外的右腿上，就是膝盖到小腿上半之间的那部分，有趴着一道手术后所留下的疤痕。
他记得，这人似乎是田径运动员来着吧。
……腿伤不要紧吗？
自知这样去窥探他人的私事有失礼节，多少还有些日式讲究的塔克米匆匆别过眼睛，重新看向早就与跳来跳去的尼拉，玩得火热的虞启明。
已经完全被吸引走注意力了啊。
说来，刚才狗的名字也是先于这位灰二哥的……
脑筋难得搭对弦的塔克米忍不住羞红了脸，乍然想起自己近一个月来，都一直在对眼前这位素未蒙面的大学生抱有非同寻常的敌意。
呃……糟糕透了。
塔克米别过脸，立体的五官被懊悔铺盖。
“早上好。”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自会见缝插针与读空气的清濑灰二，他爽朗笑着做起自我介绍。
男生这边则还有些不自在。
稍作尴尬后，才慢吞吞地吐字道：“早上好。我是她的朋友，塔克米·阿尔迪尼。”
随后塔克米翻找出手机，再打开聊天软件line，说道：“清濑前辈是运动员吧，如果有饮食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那个，星星的事情，多谢了。”
“喊我灰二哥就好。”
目光折返梭巡在这对年纪相同的中学生之间。
看透不说破的清濑灰二，也只是淡淡地笑了起来。
很给面子地说：“那我可有相当多的困惑啊，毕竟给未来队员们做好饭，也是门大学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