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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糖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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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猜我今天干嘛去了嘛?”

    程可青声音软软糯糯,和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判若两人,许书隽心头一软,话到嘴边也跟着变得柔软了几分,“玩得这么开心?难道你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今天去参加了一个家庭聚会,感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真的好多人啊。”程可青趴在阳台上自言自语道。

    夏夜的风加剧了酒精的挥发,她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捕捉许书隽的关键字,“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

    许书隽抬头刚刚好能在车里看到楼上探出身子的人影,他讥讽道:“你可以再往外多趴出来一点,我刚好在楼下,可以第一时间帮你叫救护车。”

    “呀,你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你。”程可青缩回一点身体,又伸长手臂大幅度地往楼下挥手,可惜楼下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酒醒了么?醒了就下来,多穿点衣服,”

    “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日子呢。”程可青收起举得发酸的手臂,赌气道:“你不是让我走么,生我气么?这会又让我下去,我就这么听话呢?我不去。”

    电话那头的许书隽肃声,“程可青,你连你父亲的忌日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么?我在墓地等不到你,回来接你,才看到你玩得这么开心,把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许书隽的话声声入耳,振聋发聩撞击着程可青的心脏,又痛又酸涩。

    很快,程可青披着衣服急匆匆赶下来,许书隽出奇的耐心,静默着等待程可青上车,开车疾驰而去。

    许书隽专心致志地开车,程可青偏着头望向窗外,她摁下车窗,透出点缝隙任由风剐蹭在脸上。

    许久,她幽幽道:“花和茶叶呢?”

    “在后备箱。”许书隽开着车目不斜视,“武夷山新下来的大红袍,凯蒂白菊和香水百合。”

    “谢谢。”她无言以对,只有轻声言谢。

    “要是件件事儿都要你谢,你得谢我谢到猴年马月去。”

    “我偏要谢谢你,不光谢谢,我还要给你鞠躬给你磕头,让你折寿发疯,怎么样?”程可青嘴上丝毫不留情面。

    “这个诅咒,一点也不好笑。”

    许书隽握着方向盘,定定看着前方。

    程可青不知道又是哪句话在许书隽的雷电上,她能屈能伸,立刻改嘴,“对不起。”

    见许书隽不回应她,只是专心开车,程可青只好又转过身去,看向窗外发呆。

    熄灭的手机屏骤然亮了起来,许书隽瞥眼一扫,是一条短信。

    “许先生您好,已为您预约好周五上午十点钟的精神科,这次是王医师。”

    许书隽快速腾出手翻扣过手机摁灭屏幕,不动声色扫了眼程可青,她怔怔望着窗外,整个人都丢了精气神,一改往日生机勃勃的样子。

    他收回眼神,继续看路开车。

    折寿可以,短命也行,发疯?是这辈子绝无可能的事情。

    车子停在坪山路口,许书隽弯腰从后备箱将东西一一取下来,程可青很有眼色地伸手接过来,两人徐徐往墓地走去。

    夜色里的坪山公墓万籁俱寂,偶尔有几声鸟叫远远从树林里传出来,夜晚的坪山温度骤降,许书隽屈膝将程可青耷拉下来的外套趁手给她套好,又退到一旁默声等着。

    程可青笔挺地跪在墓碑前,“爸,我来晚了。”

    她抚摸着冰冷的石碑,将茶叶和花束放在墓碑前,“你不会怪我吧。”

    说完,她又自嘲了笑了一声,“我都不怪你撒手人寰丢下我一人,咱们彼此彼此,就都别见怪了。”

    程可青抬手拂去旁边的墓碑前的残树,继而沉声道:“妈,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要是想要什么,你就给我托梦。”

    像是吃了苦杏仁,她的心里苦涩至极,这句托梦,只是客套而已。

    他们从没有入过她的梦,印象里,只有上次中暑晕倒时,才偶然梦到那些陈年往事。

    自从程战鸿和邹燕去世后,每年都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祭拜。

    这样的习惯一直持续到她去墨脱,从那以后的每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来祭祀。

    直到今年,她和许书隽两人一起站在墓碑前,在坪山清冷的墓地前,她却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温暖。

    这种熟悉的温暖,驱散了内心的酸楚,不再形只影单,她竟然贪恋起这点陪伴的温度,

    许书隽静静伫立在程可青身后,等待程可青说完,轻声道:“叔叔阿姨放心,我会继续好好照顾她的。”

    风吹得墓地的松柏树枝沙沙作响,空气中带着泥巴的土腥味,夹杂着大理石碑前的花香让她心头为之一动。

    程可青久久注视着墓地,沉默不语。

    “要下雨了。”许书隽打破了这份沉寂。

    程可青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她长叹一口气,“走吧。”

    从墓地到停车的地方并不远,但程可青步履瞒珊,走得极慢,似乎在思考什么旷世难题,许书隽跟在她的身旁,也不催促她。

    忽然,程可青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着许书隽,双手交叉背在身后。

    一双澄澈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许书隽眯着眼睛定神看了看,那点闪烁的光点,是程可青的泪光。

    “问你个问题。”

    “你说。”

    要是平日里,许书隽肯定会打趣她找点乐子,可是今天程可青的反常,让他没有心思回怼,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程可青在想什么。

    “我走的这段时间,你想我吗?”话一出口,程可青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呼之欲出的小白鸽子,马上快扑腾出来了。

    许书隽的回答,完全在程可青的意料之中,“不想。”

    她走上前几步,贴近许书隽的脸,她想认真看看这张烂熟于心的脸,“但是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怎么想?光嘴上说?”许书隽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正准备责备程可青,她说很想,又是怎么能忍住一直不回来,回来了也不见他。

    显然,程可青理解错了许书隽的意思,也怪许书隽,他竟然忘了程可青,可是个耐不住的急性子。

    许书隽的反击还未说出口,他微微张开的嘴唇被“物理闭麦。”

    程可青倾身向前,一把拽下许书隽的衣领,猛然将他的头拽向自己,吻了上去。

    划过夜空的飞机轰鸣声,砰砰砰跳的心跳声,以及许书隽沉重的呼吸声。

    像是蜻蜓点水一般,程可青感觉到嘴唇上传递来的温度和柔软触感后,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

    她做到了!

    程可青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呐喊,她为自己的勇猛点赞,甚至要振臂高呼,至于这个吻会带来什么后果,她始料未及。

    退缩的脑袋被许书隽用力摁住,他拦住程可青的腰身,避开她迷茫的眼神,迎了上去。

    嗯,是很甜。

    许书隽想到了小时候偷偷吃大白兔奶糖的快乐,坚硬的奶糖要用舌尖反复摩挲和吮吸,才能快速驯服它,好让它在口腔里化开。

    程可青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来,用劲儿挣脱开许书隽的禁锢,自我安慰一般长舒一口气,“冷静冷静。”

    她感觉要是再不挣脱开来,自己都快被生吞活剥了。

    嘴唇红肿湿润,许书隽眼底波涛汹涌,他出神地伸出手指抚上程可青的嘴唇,“疼么?”

    冰凉的手指和发烫的嘴唇,这怪异的触感让许书隽镇定了几分。

    “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许书隽顿了顿,目光微聚在程可青的脸上,“你想过以后的生活么?”

    缓过来的程可青恢复了往日快人快语,“想过啊,我有一个中国梦,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坚持不懈努力奋斗。”

    许书隽勾唇,“我是说你,比如,你以后想在哪里生活,或者生几个孩子,有想过么?”

    “生?随缘吧,能不生最好。”程可青冥思苦想了一会,“算了,还是生一个吧,”

    她皱眉不解,“你的脑回路我不是很懂,问这个干嘛?”

    “没事,市场调研。”许书隽恢复了沉寂,“走吧,一会要下雨,路不好走。”

    “你有病吧,”程可青微微一震,“在这和我市场调研?我看你是真疯了。”

    你有病。

    我看你是真疯了。

    一字一句让许书隽身形僵硬,他稳住身心,侧过脸,“走不走?”

    “走走走,催命呐。”程可青无语。

    雨点噼里啪啦击打在玻璃上,车里的两人看起来各自心事重重,却噤若寒蝉。

    直到许书隽将程可青送到家门口准备离开时,她再也忍不住,只身拦住许书隽质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许书隽似乎忘性很大,他单手插兜目不转睛盯着程可青的脸。

    眼波流转,程可青点点头,挑眉一笑,“挺好,这样最好。”

    说完重重的带上房门,留下许书隽一人站在原地,他卸下防备,眸中的凄凉一闪而过。

    许书隽走了,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

    整个世界又冷清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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