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围读谁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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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围读八点正式开始。
余禧跟同事提前半小时到现场,羗姚跟两个编剧已经到了。
羗姚身上穿了件高领暖黄色针织衫,短发被发箍固定。
她此刻的脸上应该没涂抹任何化妆品,眼周的纹路更明显,姿态却依旧优雅。
余禧之前没跟羗姚面对面过,站在门口,先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羗导您好,我是凌颂宣传一组的余禧,这几位是我同事——”
“嗯,”不等余禧继续介绍其他同事,羗姚放下手中的剧本,望向余禧,道:“我知道。”
自己在电影圈已经这么出名了?
余禧既惊喜又意外,但没表现出来。点头跟羗姚示意后,正准备跟同事进会议室入座,就看羗姚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落在她脸上,问她:“你是他们的领导?”
“是的羗导,”余禧站在原地回答。
“你看着比他们年轻,”羗姚说,“多大了?”
组里好几个00后,剩下跟余禧年龄差不多。但她长得显小,又不像其他人妆容那么浓,穿衣服比较随意经常像个大学生,所以看起来就会显得比那些喜欢超出年龄打扮的同龄人要小些。
她没想到羗姚还关心这些,回答:“二十四岁了,羗导。”
“刚毕业两年?”羗姚问。
“四年,”余禧说,“上学早两年。”
“哦,”羗姚点头,“结婚了么?”
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随口一问还是意有所指。
但对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言,这个问题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见她迟疑不答,羗姚勾唇笑了下,“没事了,你们坐吧。”
余禧愣了下,跟羗姚点头示意,带组员进入会议室,在宣传人员的固定位置上坐下。
领导在前面坐着,从前再没大没小的同事这会儿也不敢放肆,开电脑翻文件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后来等他们把参会用的东西都准备好,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讨论的自然是羗姚问余禧结没结过婚的事,余禧作为当事人权当他听不见。
她妈常说她讨老人喜欢,说不定羗导只是看她面善才多问了两句。她不喜欢把事情想复杂,最近工作太忙,她脑子已经快转不动了。
她抬手揉了下脖子,余光发现羗姚居然在看她。
两人视线相对,羗姚淡定自如,完全没偷看被抓包的难堪,反而是余禧有些不自在,刚被问问题时的异样再次冒出来——她总觉得羗导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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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前十分钟,演员陆续到了。
江西和闻城人还没进来,吵闹声已清晰飘了进来。
“卧槽,你昨晚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江西说。
“我又不聋那么大声还听不到?”闻城好奇,“但是谁啊,进组第一天就忍不住了。”
“还能是谁,梁——”江西拐进会议室,看到羗姚瞬间噤声,反应几秒后立正站好,超大声喊道:“羗导好!”
闻城也是一脸慌张,鞠躬九十度跟羗姚问好。
羗姚静静地看着他俩,而后严厉道:“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闻城江西立刻很有觉悟地保证:“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会注意的!”
羗姚摆手。
两人瞬间会意,轻手轻脚地小跑到自己位置上。
宣传坐在长条桌的最后面的位置,闻城和江西在靠中间的位置入座。
江西刚坐下就发现了余禧,手从桌子底下伸出来,鬼鬼祟祟地跟余禧问好。
余禧无视他,低头看手机。
江西哎哟一声,想怂恿闻城去后排坐,但闻城没兴趣,顺便也摁住了蠢蠢欲动的江西。
蒋恒随后赶到,他安安静静地跟羗姚问了声好,而后在前排位置坐下。
《风行》不按照剧本中故事发展的顺序拍,羗姚习惯先把多演员参与的戏份放到前面,最后再去慢慢扣主角的个人戏份,所以这次参加剧本的演员比较全。
除了几个试镜选出的,还有几个是凌颂的艺人,他们经纪人提前交代过,让他们靠前坐,尽量在羗导面前留下印象,后面说不定还会给多安排戏份。
因此,此刻后排位置就只有宣传部的几人坐在那里。
时间过八点,男女主还没到。
羗姚抬腕看了时间,表情不耐烦。
八点过十分,门外传来高跟鞋哒哒的响声,紧跟着是白纯的轻笑。
高跟鞋声戛然而止,平底鞋快步行进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会议室门口。
梁斟脸上带着巨大黑墨镜,看不清表情,但看黑发乱成一团应该是刚睡醒。他双手插兜,没片刻停顿地走进会议室,旁若无人地径直来到最后一排,利落地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他是空手自己来的,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他没带剧本来,赶忙把备用的放到他面前。
梁斟冲工作人员点头示意感谢,而后扫了一圈盯着他的众人:“看我干嘛,开始啊。”
话音未落,白纯进入会议室,她站在门口跟羗姚抱歉:“不好意思羗导,我来晚了。”
羗姚脸色不好,但白纯不是爱迟到的性格,于是没发作。她下巴点了点旁边的位置,让白纯快些坐下别墨迹。
人全部到齐,坐在羗姚左侧的是羗姚助理,他眼神跟羗姚确认过后,对众人说:“那现在我们就开始《风行》的剧本围读吧。今天围读的内容是——”
羗姚助理开始宣布今天要围读的选段,众人按照指示翻找剧本中剧情对应的具体页数。
围读片段都是拍摄中的重头戏,宣传的工作则是提前熟悉这些内容,确保所有宣传点前置。他们是提前就知道围读内容的,这会儿只需要开录像和录音的设备,准备等下做笔记就好。
不管是刚吊儿郎当的闻城和江西,还是演员经验丰富的蒋恒和白纯,无一不在聚精会的准备围读,唯有梁斟到现在还没摘墨镜,靠在椅子微微仰着脸,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哈欠。
不知有意无意,他入座的位置正好跟余禧隔桌面对而坐。
她升降椅放得矮,电脑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但梁斟动作太夸张,余禧想不看到都难。
最先开始围读的是父亲和母亲的戏份,饰演母亲的女演员要下午才能到,就由羗导亲自跟蒋恒搭戏。蒋恒准备充分,对戏过程流畅,情绪饱满。
余禧怕打字有声音破坏他们对戏的气氛,手指点了下旁边的同事,抬手比了个让同事去给蒋恒拍照的手势。同事立刻领悟意思,站起来去前面找合适角度拍照去了。
她收回视线,余光发现对面依旧带着墨镜的梁斟还双手抱臂地坐在那里。悠哉得在跟度假晒日光浴似的。
余禧猜想他不会是在补觉吧?
紧接着又想到白纯昨晚问她梁斟房间号的事难道白纯昨晚去找梁斟了?
对面的梁斟突然低了下头,墨镜顺势往下滑了点,眼睛露了出来。
触不及防,余禧就这样跟他正面对上了视线。
他眼珠布满红血丝,果然是一夜未睡。
余禧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脑子突然抽了下,冲梁斟翻了个白眼。
渣男。
梁斟眉心皱下了。
他手指把墨镜勾到鼻子下面,眼睛全部露出来,给余禧挤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余禧歪歪头,同样表情疑问他。
见状,梁斟冷呵出声,嘴型问余禧:干嘛?
他那声冷哼音量不高不低,偏偏在蒋恒结束围读、现场鸦雀无声时响起,于是被众人听了个清晰。
蒋恒刚表现的非常好。众人心中感叹不愧是前辈,他们本来还有些紧张,被蒋恒饱满的情绪一带,不仅静下心来,还很好地提前进入了状态。
然而梁斟那声冷哼是什么意思?觉得蒋前辈演得不好吗?
梁斟脸皮厚如城墙,鲜少有尴尬晓得知难堪的时候。然而此刻,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望向蒋恒,甚至很乖巧懂事地跟蒋恒解释道:“哥,不好意思,我刚不是对你。”
蒋恒几乎都是需要嘶吼的戏份,即便剧本围读也十分投入,此刻嗓子有些沙哑。
他毫不介意地笑了下,说没事儿,然后又很巧妙地化解了现场有些尴尬的气氛,“你这个状态很不错,电影里林烈对父亲的状态就应该是这样的。要不趁热打铁,把咱俩的对手戏过一遍?”
他俩今天要围读的戏份是父亲虐待儿子,儿子忍无可忍后的第一次愤怒反击。
跟梁斟那声冷呵确实很契合。
蒋恒跟羗姚提议去旁边空旷场地上,还不等羗姚同意,梁斟已经摘掉墨镜,走了过去。
在剧本设定中,这段的‘林烈’十九岁,此刻梁斟碰巧穿了身简单宽松的灰色运动服,年轻的脸上,眼周倦态明显,看起来还真有点被父亲折磨多年,十九岁少年的样子。
梁斟进状态比蒋恒还快,台词和情绪也精准到位。
五分钟后,对戏结束,蒋恒把躺在地上的梁斟拉起来,关切道:“没事吧?”
梁斟站直后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小事儿。”
他说完这话,视线有意无意落到了宣传部那边,冷不丁来了句,“我表演的时候,为什么你们没给我拍照?”
余禧和她的组员:“?”
旁边有专门设备全程拍摄,刚是蒋恒跟羗姚搭戏才特意额外拍了几张,正想着要怎么跟梁斟解释,就听梁斟说:“知道了,你们被我的演技折服,忘了也情有可原。”
宣传部全体心中猛翻白眼:大可不必。
蒋恒对梁斟的表演夸赞有加,入座后跟全程一言不发的羗姚说:“这小子可以啊,这些年演技精湛了不少。”
羗姚不知是否地嗯了声,低头翻动面前的剧本,平声提醒下一个是江西。
江西的戏份基本都是梁斟搭戏。
梁斟刚坐下就接收到江西的注视,继而快速无视。
这是让老子自己给自己搭戏的意思?
江西磨牙,恨不能把梁斟生吞下去。
剧本围读自己跟自己搭也很正常,江西看了眼羗姚,见对方并没想帮忙协调的意思,只好拿起剧本硬着头皮自开始念台词。
等那边开始了,梁斟又把他的墨镜带回去了。
早知道他做什么都看心情,但来羗导组里还能这么嚣张,余禧忍不住有点佩服他。
江西今天的围读内容是劝说逃亡的好友去自首,他苦口婆心表演时,梁斟突然坐直。
余禧原本就在电脑屏幕后面观察梁斟,但角度有限只能看到部分,如今他的脸部全貌突然出现在面前,冷不丁吓了她一跳,然后就看梁斟抬起手,点了点她电脑边的手机。
余禧:“?”
梁斟下巴朝着她手机的位置不停地点,脸上的墨镜跟着上下颤来颤去。
余禧:“??”
梁斟嘴型抽了下,像是在嘲笑余禧是笨蛋,然后他勾下墨镜,眼珠子瞪大威胁余禧快点看手机。
搞什么?
余禧迟疑了几秒才摸起手机。
梁斟前段时间注册了很多手机号给余禧发小广告,余禧以为这次还是跟之前同样的把戏,打开短信却没发现信息。
余禧看向梁斟。
梁斟瞬间看懂她是没明白自己什么意思,飞快举起两根手指,在面前比了个v。
看微信?
余禧打开微信,发现添加好友那里出现了个+1。
她没通过,甚至没点进添加好友的详情页里,直接把电话反扣到桌上。
梁斟见状立刻拉下脸来,他眯起眼睛像在质问余禧为什么不通过他。
余禧抬起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歪头把脑袋靠在上面,确定嘴型不会被前面看到后,才开口道:
——不加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