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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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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界,困林。

    刚入秋,困林中叶子还不见黄,凉意却已随阵阵寒风而至,吹得人直打哆嗦。

    困林所困者,妖、精、鬼、怪皆有之。并非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但也谈不上是善茬。这些妖族被除妖师们捉回来,放置在这丛丛密林之中,是所有修炼之人成为除妖师的第一关:修炼者进入困林,炼杀一百只妖,方可获得羁灵符,成为除妖师。入困林便无回头路,要么杀妖,要么被妖杀。

    所谓困林,既困妖,也困人。

    是夜,清冷的月色透过树叶,斑斑驳驳洒在林中。漆黑的夜色爬上树梢,周围一切仿佛也隐了身一般,遁入黑暗之中。

    木叶一身黑色劲装,屏息倚靠在一棵千年樟树之上,借这夜色隐了身形。她身形纤细,一张鹅蛋形的脸庞上,面色如玉,眉眼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木叶偏头打量着周围林木,像是看清什么似的,好笑般轻哼一声。毕竟即便视力佳如她,若不仔细辨认,也很难看出这影影绰绰之间,竟好几根枝头上都站满了人。他们都如同木叶一般,穿着夜行衣,小心翼翼地盯着远处深林。

    江清池藏身在木叶下方的树枝上,也穿着夜行衣,不过还多背了一个小背篓。听到木叶轻笑,他抬眼仔细分辨了片刻,“嚯,小师父,这困林里的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吧。”

    “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木叶摩挲着腰刀,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周,暗声道:“而是这么多,除妖师。”

    “哦。我们不回去炼药了?”江清池对面前即将到来的好戏毫无兴趣,一心只想着炼药。

    “别急,这么多除妖师三更半夜来困林抓妖,啧,等着瞧瞧到底是什么好宝贝。”木叶越来越有了兴致。

    木叶话声刚落,静谧的林中突然发出响动,远处灌木丛里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嘈杂。众人皆闻声望去,只见灌木丛中,有个什么东西悄悄探出了头,这东西刚一探头,额间便闪过一道紫光,下一秒,除妖师们腰间的铃铛就紧锣密鼓地响了起来。

    几乎刹那间,整座困林铃铛大响,急促的铃铛声仿佛催魂要命般,一声声往林中所有妖族身上砸,不管忍得忍不住都要尽可能地敛了气息,以免被除妖师们发觉。而唯独那灌木丛里的妖,好似什么也听不见,径直了就要往林中跑。

    所有除妖师纷纷跳下枝头,抽出腰刀直奔这妖。这妖也毫不畏惧,随手抄起根木棒就直扑上去。

    “嚯,跟下饺子似的。”江清池看着周围的除妖师嗖嗖往下跳,忍不住吐槽。

    “别废话,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没?”木叶忍不住问道。

    江清池捏紧了背系:“看不清。”

    木叶依旧倚在原处,蹙着眉头看着除妖师们和这妖交手。她心觉有趣,一只小妖竟随手抄根木棒就敢面对这么多除妖师,而且还能不占下风,还真是个宝贝。

    这妖并不恋战。它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看也不看就朝四周扬开。白花花的粉末雪一般飞向各个方向,除妖师们正怒视着中心的妖出招,一时不察,被粉末糊了眼睛。

    见周围除妖师动作慢了一瞬,这妖一溜烟就转了个方向逃命,径直往木叶这方向来了。

    “来了,跟紧。”木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江清池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篓。

    嘱咐完江清池后,木叶反手握住腰刀,一个翻身轻盈地纵身跳下樟树,恰恰落在这妖面前。

    木叶立刻出刀向它猛然劈去,这妖堪堪听到动静便迅速回身反击,连连用木棒刺向身后黑影。它前面已经受了不少刀伤,木叶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它的反击越来越吃力。

    木叶踩着步子在这妖周围一圈圈打转,灵巧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她看准了它几乎乏力这点,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刀刀见血。

    这妖渐渐招架不住,踉跄后退,手上也越来越力气。木叶一个侧身闪步到这妖前面,这妖还来不及反应,木叶的刀锋就已经出现在它眼前。来不及躲了,它本想生生挨这一刀,不料木叶突然倒转刀锋,回握刀柄,同时趁妖不注意一把扯下它的面巾。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在这妖脸上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这妖贼眉鼠眼,滴溜溜的眼睛时不时打量着周围。宽厚的下巴和红得发亮的嘴唇,使得它显得油光满面。

    “鼠妖?”木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妖。如此面相,配上这幽幽月光,木叶突然有些瘆得慌。再想到刚刚自己是贴着它的脸扯下的这条面巾,木叶的鸡皮疙瘩瞬间爬了满身。

    鼠妖见木叶恍了神,眼中杀意毕现,正准备出手反击木叶,突然从天而降一块破破烂烂的布巾包裹了鼠妖全身。这鼠妖被裹住的一瞬间,恢复原身小小一只,被布裹着直打滚。

    江清池从树上跳下,提溜起小鼠妖的尾巴在木叶面前晃了晃,满脸笑意:“收工!”

    “又是你!江清池!”从后面赶来的除妖师们一个个搓着眼睛,眼眶红红,气急败坏冲着江清池嚷嚷,但没一个人敢把目光往木叶身上放。

    江清池不甚在意站起身,又慢吞吞将鼠妖扔进自己的小背篓,一个表情也没给对面的人。

    “木叶,”为首的男人好似并未看到师弟们与江清池的争执,一双似水的眸子温温柔柔地看着木叶,“此妖凶险,你不该来。”

    木叶正一门心思用香樟树叶子揉搓着自己的手,嘴里停不住地抱怨。听到念自己名字,冷不丁抬起头,便看到同门师兄弟们个个泪眼婆娑,眼角发红。她不由得一愣,小心翼翼地试探:“白榆师兄,你们这是被打哭的还是被气哭的?”

    被叫白榆师兄的男人无奈笑了笑:“石灰粉。”

    木叶哦了一声,又擦了擦手,随后抬起来闻了闻,发觉手上没什么怪味后才作罢。她同情地拍了拍白榆的肩膀:“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木叶越过白榆准备出困林,江清池颠了颠背篓也抬腿跟了过去。

    “木叶师姐,你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吗?”人群里蹿出来一个模样青涩的愣头小伙,一看就是刚入门,体型干瘦,夜行衣穿在他身上还空荡荡的。

    木叶闻言,顿住脚步。她转身笑眯眯地看向他:“这么多人捉不住一只小老鼠,找我要什么解释?”

    小年轻:“若非我们提前伤这鼠妖不轻了,师姐你……”

    “啧……”

    “卿林!”白榆紧急叫停了小年轻的辩驳。

    木叶不耐烦地看着卿林,眉头紧锁:“怎么这么多废话啊?”,透过卿林,木叶将目光轻飘飘落在白榆师兄身上:“我东西被抢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话。”

    白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木叶:“你们先走吧。”

    木叶并不承情,转身就带着江清池走出困林。

    “师兄!你为何总不与她计较?明明就是她抢我们东西。”站在白榆旁边的人忍不住地抱怨。

    “就是,三番五次与我们作对”

    “下次一定不会放过她!”

    “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咱们一起把她收拾了”

    “还有那个江清池!也一并收拾了”

    “对!一并收拾了!”

    叽叽喳喳的讨论吵得白榆一个头两个大。正欲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瓶罐子。白榆转头看向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师弟师妹,一脸正经:“左右我是打不过她的,若是你们反被收拾了,我也帮不了你们,只能多送点你们药膏,快些恢复……可别耽误第二天练功。”

    白榆忍住笑说完这些,将药罐子随手扔给一个小师弟后就快步离开了,剩下一脸茫然的师弟师妹。

    木叶拖着疲倦的身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迈着步子往林外走,江清池跟在后面兴致勃勃,一直在琢磨该拿这鼠妖炼什么药。

    秋风阵阵,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木叶和江清池偶尔浅浅的对话,再无更多杂音。

    困林出口处,一位身着雪色长衫的男子早已等候多时,这人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给人气宇轩昂的感觉。

    木叶看清这人,眉眼间露出一丝放松,笑盈盈地朝他招招手:“师兄!”

    江清池抱拳向此人微微施礼:“淮之师叔。”

    淮之朝江清池点点头,瞥了眼江清池背篓:“又找到什么好药了?”

    木叶闻言顿时泄了气:“别提了,”她哭丧着脸伸开左手,在淮之面前晃了晃:“喏,就这只手,不干净了,怕是不能要了。”

    淮之一脸赞同:“待会儿自有人帮你处理。”

    木叶有些好奇:“什么意思?”

    淮之一脸同情地盯着木叶:“清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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