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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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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一切都远了,她就坐在教室里,坐成了时间。由着发丝滑落,尘埃满地,在细数花期。那个人…嗯…她第一次被人抱哎!

    “音音?”她被人叫了一声。被人小意试探,躲缩不前。在惜手里的缘,愿灯不灭,“你怎么了?今天是不用上课,认识你这么久,也没见你这样过。”这样?哪样?

    千人千面,窗外多斑斓,一盏接一盏的灯亮着,黄昏还在,不算夜。却教人迷失,在街巷人前。好像是忘了—一个人也有千面,停步,提灯入了镜子,从容来去。

    她回了神,对桌边的人一笑,“没什么,昨天睡得早,脑子有点沉。今天的我很笨。”她忘了桌边人,一个姑娘,花容烟眸,在镜子里空灵。可在眼里,却容易被忽视。她说,“我也是,怎么越睡越糊涂?”只能自问了。

    收回视线,又得看书了。明天运动会结束,学校会有一场考试,每年都这样,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过后,又一瞬心静。

    窗外夕阳微凉,轻笼林梢。她翻过一张纸面,才看见上面不是字符,是线条,飘逸轻浅,如兰,念人在窗下,凉风又起。

    吹来一声怨,“音音,已经下课了。人都走完了。”啊?什么人都走完了?她打开双眸,见一室空旷,没人。喧嚣未止,来时又无礼,“不愿勾起相思,不敢出门看月,偏偏月进窗来,害我…”

    “拿过来,路轻云,我招你惹你了!”你追我赶,各自自由,不为谁停留,路轻云继续着,“偏偏月进窗来,害我相思一夜——哈哈哈…”

    得来一声怒火冲天,“谁让你翻我抽屉的?!”这日子并非日复一日,他们欢声笑语,他们不知明天夜冷。心在叶下,随之轻盈。在嬉笑,“咦——同桌呀,你告白就告白,自己写不行吗?还抄别人的作业?没被人打一顿给踢出来?”男孩理直气壮,红着脸,学着破罐子破摔,“我一个理科生,能抄就不错了,她要是嫌弃——被赶出来就被赶出来。你管得着吗你?”白眼一翻,落不尽的嫌弃。

    他们在成长,日影渐又斜长。

    木叶萧萧,一切似也遥远,人语碎了又合,飞尘歇了又起。他们来去匆匆,在纤薄的灯下,不即不离。不为谁停留。

    又复平静。她说,“这下算是人都走完了。你呢?不走吗?”身边的女孩子越来越近,她不走。一双美眸近在咫尺,“音音,那是高一的。你对他们感兴趣?”

    她的脸真冷,她的气息也冷,她在眼前,不靠近,也叫人陷入深冬。听见风携来霜,眉心凝重。

    心一颤。被她牵引,“高一的学生比我们强。我很羡慕他们。”女孩不愿随她意,唇瓣凉薄,“面上看着,我们也算团结友爱。只是我们这种班级,没出几个心思多的,也说不过去。”

    她不喜欢跟她说话,“我该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去吧。”窗户没关上,她一起身,冷风煞煞的,呼吸也疼。她对她不好意思,“对不起,天这么冷,我又开了窗。叫你受冻了。”

    她拉好窗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幽怨,剪短了对她的好感。窗合上,冷风止,指尖寒冷依旧。转回沉默,听尘落。

    她好似听见什么关上了,她还要对女孩子笑,“颜晴,麻烦你让一让。”今天还是深蓝校服,眼睛里看见的光色,在悄悄变迁,缺了春夏,秋冬混杂。

    女孩子一身洁白羽绒服,不着微尘,雪一样,又像缺月。不为寻觅,只愿守候?

    看不清,冷得她睁不开眼睛。

    不像她,长发垂落如藤由风穿梭。颜晴的短发很俏皮,也很厚重,遮下暗影,将她的心事深埋。她问她,“你不愿意听,这也是事实。别犯傻,总有你不能承受的后果,叫你悔之莫及。”

    她很自恋。

    她走了。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座位上的人,半侧暗影,灯下坚硬。只是很奇怪,同样是学生,颜晴看着是比她大些,个子也高挑些,怎么言行冷酷得不像个活人。她们真是同学?

    她对颜晴只是漠然告别,“多谢。”

    再之后,廊上人寂,砖石清冷,足音空然飘荡。虽然还是一个人,她觉得,比在教室里暖和了点。她上前一步,又在清影里徘徊。

    操场上人还很多,教室里却空了。她看着自己,看着人来人去,在树下飘忽。看着看着,迷途入别离。

    也许,她有些多余。

    还卷着书,背包里也是书,她沉默在书堆里。这是第一次,她觉得书很轻,很轻,轻似春梦影,她触及,像是天边云,缓缓而来依暖日。

    树下叶落无尽,又是阴绿。才淡了自己的声音。偶遇一抹温柔,为她欢喜,“你好,又见面了。”

    嗯…手很纤细,游丝一般将她缠绕,可他是个男孩子。声音也清悦,风铃似的,宛如少女。

    就这么见了一张陌生的脸,俏皮可爱。她问,“你是?”

    男孩子“羞涩”的松开手,又蜷缩,搁在衣兜里,在躲藏,“你不认识我,也不能怪你。上次你走得急,我没来得及介绍自己。”上次?哪次?

    她对这男孩子起了兴趣,不为别的,男孩很漂亮,精美的像个瓷娃娃。她想看他跌落入尘,碎得一身伤痕,再一次日出,她想看男孩找回自己的本色,复又坚韧。

    她会问他,“你的名字?”男孩的眼一闪一跃,如蝶欢腾,“徐在思。别人不记得,你可别忘了。”

    她问他,“别人?我?有什么不同吗?”她还由着他拉着手的姿势,悬在身侧,没收回。书在左手边,摊开。面前多了一个人,他似为她而来。问她,“你忘了?”

    她沉默,晃入黄昏色。

    男孩好一脸遗憾,“你真忘了!我们是同乡啊!就上次你回家,好不容易才同一回车。你怎么能忘了?”哦,真忘了,没什么不同。还是勉强一笑,“徐在思?”男孩灿烂一笑,“嗯!你好,花残老乡。”

    ——有那么一刻,她想掰开男孩的眼,将落叶塞进去,塞满了,他就看不清自己,只得见水泥地。

    她回头,又望了一望那栋高楼,三楼,不高不低,那人就坐在窗边,坐成了枯木。天寒地冻的,还是要为自己倚靠。她见之欲燃。恼火。

    那为什么?

    她问自己,问不出答案。空中车流淙淙,在耳畔泛滥。似觉雨未歇,在某个人眼里暗潮汹涌,才使花残。

    男孩子没走,“花残?你怎么了?不理我干嘛?”路灯亮了,徐在思在她脑海里愈渐清晰,眉眼如星,就这么映入眼里,流动光影,朦胧了棱角。似有生生不息。暖如归途。他问,她答,“没什么。你好。上次和你不熟,所以随便说了一个名字。我不叫花残,谁这么脑残,会给自己女儿取这么个名字?”男孩就笑,看破不说破,夜空渐辽阔。她就说了,“我姓肖,叫福星。”

    徐在思点点头,“嗯,这还算个人名。音音,你不认识我,我不怪你。这些话,以后别在说了。小天叔叔会不高兴的。”

    她轻松了。书卷起,随手插在书包的左侧的小口袋,对男孩说,“走,我们去吃饭。饿了。”被人拆穿,她反落得自在。她是一本书,懂得的人看见会笑。不懂的人,似逢秋霜。

    她躲着就是了。

    徐在思跟在身边,该说不说的,“音音,我其实…叫徐行。”她赞同,“徐行—好听多了。徐伯伯很会取名字。”转入街道,树影沉静灯河,如虹孤独。身边的人近在咫尺,呼吸却在天边,迷她入梦。她问自己,“她为什么处处针对我?我得罪她了?”

    徐行问她,“不是你得罪谁了。他有他的话要讲,你有你的思想。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听不惯,就不用听。没有得罪不得罪一说。”她幽幽转头,寒光外流,“你好多话。不问你,不用你答。这么简单的道理,谁想不明白?”

    男孩耸耸肩,无所谓。

    还是忍不住嘟囔,“真难伺候。”

    她赞同,点点头。转入一家面馆,人很多,没了空位,她问徐行,“你愿意等吗?”换徐行点头,“等吧。学校附近的小吃店都是一个样,现在下课了,去哪里都得等。”

    走了一个高三的,那校服上有一道红色,她怎么不认得?暗红色条痕…脑海里游走过一些记忆,寂静的夜里,她走去,浮沉无尽,似坚忍。

    已经入夜了……

    人语寂,空房悄,月落影依残梦里。

    回首缘难遇。那是谁…怎么就一个影?没脸吗?

    她端了那吃剩的面碗,走去里面,放在账台上。又往回转,见徐行坐在空位上,挥挥手,“来!”她微笑相对,“来了。”近似呢喃。知道他听不见,可又不知道该对谁说。

    来了…我来了…像什么呢?会有人为她一生等候?问不出口,城市的夜好亮,琉璃一样,不给人亲近。

    她坐在徐行对面,问他,“你喜欢吃什么?”徐行随意,“什么都可以,跟你一样就好,也不怎么挑嘴。”

    可她避之不及。

    她问徐行,“你也是一中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他就像是特意为她而来,来得恰合适宜,来时天有雨。不是伞,也似云影。

    风吹拂,月已入眸心。

    见他便觉微笑来寻,一弯泉。

    听见回音,“你是几班的?”她说,“三班的。”他惊诧,“三班的?我也是三班的,怎么没见过你?”她无地自容,不敢见他的眼睛,对一桌冰冷的石头,一颗心才模仿着厚实,“我是0班的。不过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对谁都说是三班的。”

    他不问,只会温暖的笑,“可我是真的骗了你,我是三班的,但不是一中的三班。我是八中的艺术生。”

    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话没少说,说了一大堆,没几句真话。她不了解他,她在他面前倒是一个玻璃人,一尘不染,一则童话故事一样。

    谁管这叫缘?她把佛经烧了!

    徐行见她如此,忙补充着,“有一说一啊——你骗我在先,我不得防备着你点。你可怨不着我。”

    “你怎么这样?”她气得在徐行眼里炸开了烟花,得来一句嬉笑,“自找苦吃。”

    她还他一句,“艺术生,难怪长得不男不女。”

    他们的面来了,她端起面碗,一双通红的眼有处躲藏,只知道吸面。闭目塞听。

    徐行没为难她,进退有度。

    好似懂了什么。她才轻声细语,温柔了光影,“徐行,你很特别。一中的学生普遍戾气重,你不是一中的才好。”又一遍重复,“不是一中的才好…”

    徐行质问她,“你,好像不太喜欢一中?”怎么会不喜欢?她摇头,额前发丝飘逸,愿时光轻盈。

    不理深沉。

    再一起走出面馆,人越来越多了,她的心跳才缓了下来,这是第一次,她会感叹——人多真好。

    人群围在一起,冬天夜寒,心不孤寒。这算人间。但愿这一抹表面美景,生根地里。

    他还不敢牵她的手。他们并肩而行,这是第一次,灯下落叶如星。她很快就忘了她的同桌,她遥望天心,一抹残月。

    路过校园门口。听见鲜活的青春,“学长,你好。这张卷子很难哦,你能给我讲一下吗?”小女孩悄声议论,“他好帅啊—”

    算了算时间,晚自习早下了,一群人,还围在这里。被什么吸引了?她看那一抹影,昏黄的落魄,想要触碰的灯却在彼岸黯淡,西山重叠。相隔渐远。

    她的身边,徐行在问,“你认识他?”她不解,“什么?”徐行绕她半圈,走来,填补她的双眸,一张细腻洁白的脸,让她一瞬出戏。冷了脸。

    他很美,如果面前站的人不是她。是烟雨……会有潮湿的后续?

    偏他又问,“身后那人,你认识?我看你为他停步,伫立许久。以为那是你同学呢。所以一问。”他挡了她的光,折断在她心里,“那是高三的,我没见过。”

    欲走。

    徐行在身边跟随,身后的言语未远,“可不是。他站在讲台上,只让人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迷人。走近了看,更迷人了—”男孩看不过,白了小姑娘一眼,“花痴—”夸个人都不会,重复又重复,复读机一个,花痴加白痴——不可说。

    会有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失语?轮回梦里,幻化的月圆幽谷?

    ——身边还有一个傻的,“徐行,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要可能要试。你也回去吧,以后有机会,我去找你玩。”

    在路口,徐行告别,“我会记得的。别让我空等着。”他永远不会为难她,她问他,“你能一直这样?”也问自己。

    也知道不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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