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瑶
墙壁上的山水画暗影浮动,水流潺潺,风吹树叶,画像活了起来,山顶的那座庙宇走出来两个小人,直至走出画像中。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衣,发丝如墨,面容冷冽刚毅,锋利的下巴横着一寸疤痕,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粉衣娇俏可爱的少女,头顶两个花苞发髻绑着珍珠丝带,一双眼睛大而圆润。
“啧啧……到了下面我难受的紧,空气里都泛着股恶心的臭味。”庆瑶捂着鼻子,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嫌恶。
发苞上的珍珠丝带随着她躲闪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非得一楼一楼盘查吗?楼下的人果然都是废物,连有人混进来都不知道,还得靠我们出手。”
庆瑶甜美稚嫩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楚桀对于她的抱怨充耳不闻,声音跟他这个人一样冷冰冰的:
“你在一层二层查,剩下的我来。”
“不行!”庆瑶立即摇头:“一层二层的那些人最是卑贱腥臭,我不愿意!你去,我要从上面查。”
可是,楚桀哪里会听她的命令,只冷笑一声:
“你没得选,若不是你见色起意,满肚子的龌龊之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那个男人如今被关在上面,是主人在敲打你,所以别给我讨价还价,你没资格。”
男人的话不留情面,说罢也不等庆瑶说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只留下庆瑶在身后气的跳脚,一张粉面桃花的脸气的通红,只得愤愤骂道:
“哼,没心没情的石头!怪不得没人待见你,在我面前装大头,什么东西!!那男人是极品中的极品,神仙看见都逃不过,你连舔他的裹脚布都不配!!!”
楚桀早就没了踪影,自然是听不见她的气急败坏。
庆瑶尤不解气,一脚踹在墙上,却不显得疼,继续怒骂:
“全都是该死的东西,等有朝一日我做了楼主,一定要把你们吸干吃净,献祭我主!!而那个男人也会乖乖的爬到我的裙下,求着我多看他一眼!!!”
那张天真甜美的脸,此刻扭曲狰狞的厉害。
直到这条死胡同再也没有人,静悄悄的,墙上那幅画也恢复了原样,没有半点异常,而方才庆瑶踹向墙面的那一脚,却没留下半分鞋印子。
安静了一会儿,一块墙面忽然抖了抖,眨眼一看,江陵拿着一块薄如蝉翼的布,与墙面的颜色半分无差,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你这是什么宝贝?哪儿来的?”
李轻舟从他身后冒出来,刚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陵一把捂住嘴,又被那块薄布盖住身体,直到画中那两个人出来,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陵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透着股莹白,他一点点将那块布方方正正的折叠好,布的颜色已经从开始墙面的颜色变成了透明。
“这是之前有人落在追忆楼的,恰巧被我捡了个漏,无色无味,却能够根据周围的环境变换颜色伪装,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够掩盖气息。所以,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遮天蔽日’。怎么样?”
怎么样?简直是太棒了!
李轻舟双手合十,再看向那块布料时的眼神就已经变了,眼底像是有星星璀璨:
“你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居然随手一捡,就能捡到这样的宝贝!!伪装并算不得什么,但能掩盖气息,就不得了咯!!”
好奇心被满足之后,便该言论正事儿了。
李轻舟:“从画里出来的那两个人是谁?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有人混进来?而且,他们似乎不很情愿下来。”
江陵点点头:
“他们两个人分别是楚桀和庆瑶,都是属于五楼之上的地方。在追忆楼,下五楼归上面的人管,但对于上面那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卑贱赃污之地,方才咱们看见的窈大人还记得吗?”
李轻舟没有想到,一个追忆楼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正如凡尘之中的等级上下高低贵贱之分。
“窈大人…难道就是上面派来掌管下五层的人?”
“没错!”江陵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五楼之上还有多少层,但都统称为‘上面’。在楚桀和庆瑶之上还有人,所以我们若是想出去,就必须上去。”
李轻舟点点头,江陵说的没错,下五层的人醉生梦死,活在虚妄欲望之中,却在‘上面’那些人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好,那我们就到上面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李轻舟说的信誓旦旦。
江陵似笑非笑:“怎么?不找万重山了吗?”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李轻舟摸着下巴,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甚至可以说是笃定。
江陵蹙眉:“哦?他在哪里?”
少女扬起脸,面如芙蓉的小脸儿上满是张扬的自信,甚至带了一些狂傲:
“笨蛋!你难道没有听见方才庆瑶和楚桀的话吗?有个绝色美男在上面!”
李轻舟已经十分确定,万重山就在上面!!
而江陵还有些不明就里:“绝色美男?你是说…他们口中的男色是指……”
“万重山!!”李轻舟迫不及待的抢先说出这个名字,中气十足,代表了她的自信:
“如果说这个世间能有什么东西比刀剑锋利让人见之认输拜服,比花香酒浓让人闻之沉醉其中,比山谷峰川让人望之赞叹,只有一样,那就是万重山的美色!”
……
瞬间的沉默,让李轻舟不由得朝着江陵看过去,只见男人平平无奇的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像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却又吐不出来,总之看起来很难受。
“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李轻舟关切的问道。
江陵摆摆手,又将头低了下去,让人瞧不真切他的神色:“没事…我没事,只是世间美色甚多,何以见得庆瑶所说就是万重山呢?”
朽木不可雕啊,李轻舟不由得觉得江陵这脑袋瓜子实在是不转弯,不过也怪不得他。
“你没见过万重山,所以不知道他的美色无边,若是他当年留在凡尘,只怕天子也会为了他转爱龙阳之好……”
“咳咳咳咳咳咳……”江陵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打断了李轻舟后面那些吓死人的话。
不知是因为李轻舟的话,还是咳嗽的太过于用力,江陵的耳尖染上了一道粉红,如天边的火烧云,透着股清透的霞粉。
“好了,废话不多说,咱们这就进去吧。”
江陵低着头不再去看李轻舟一眼。
李轻舟诧异:“你知道怎么进去?”
当她瞧见男人从衣袖中掏出两块小小的玉牌后,才暗道自己小瞧了人家,本以为他只是个店伙计,无意间恢复了记忆,在追忆楼中装傻充愣,蒙混过关,等待着时机逃出去。
却没有想到,江陵的本事这样的大。
“用这个就能进去?这是什么?你从哪儿弄来的?”此刻的李轻舟好奇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发问。
叽叽喳喳犹如麻雀。
江陵却不嫌烦,依旧有耐心的回答:“还记得方才咱们遇见的窈大人吗?”
李轻舟脑瓜子一转,就知道江陵的这两个玉牌是从哪儿来的了,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他,语气却是揶揄:
“好你个江陵,居然敢从她身上偷东西!!胆子不小,不过…你不怕被她发现吗?”
追忆楼划分高低等级,一层不如二层,二层不如三层,以此类推,四层不如五层,但是在‘上面’人的眼里,下五层都是一样的根本不值得被他们放在眼里。
而窈大人是‘上面’授意管理这五层的人,自然也会有进入‘上面’的方法。可李轻舟也不是傻子,那位窈大人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若是被她发现玉牌被偷……
那估计要坏了事儿了!
两个玉牌不过婴儿巴掌大小,莹润细腻,青玉如湖泊透亮,是上品,可是……这样好的玉牌上却刻画着一堆杂七杂八的划痕,像是孩童的涂鸦之作,毫无形象可言。
江陵莹白的手摩挲着青玉,也不知是手衬着玉清透,还是玉衬着手冷白,这两种颜色掺杂在一块,竟出奇的好看。
李轻舟看的移不开眼,只听江陵语气淡漠轻轻说着:
“等她发现的时候,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放心吧!每日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她自己的房间,雷打不动,至少要待够两个时辰!”
“哦?我刚才就想问,那些房间到底是做什么的?梦吗?还是…”剩下的话,李轻舟没有说出口。
江陵抿唇: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每个人心中最不能遗忘的,也许是从前,也许是将来,也许是当下,也许是人,也许是物,但…可以肯定的是,很重要,每个人房间的东西,对他们来讲,都很重要!而门柱上的木牌,是贯穿他们一生的总结。”
李轻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房间里挂着的那幅画,墨染宣纸,老旧泛黄,一颗繁茂的乔木树盛开着淡紫色的花,随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