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丁香（4）
这似乎是高启盛的恶趣味，你已然看出他眼里的不怀好意。
高启盛想让你情绪激动，但他似乎想岔了。
现在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生命重要的。
更何况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如果高启盛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必然会笑出声来。
他不是一个好人，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小杨每剪一次头发都会询问你，不过不等你应答，高启盛便会抢先一步回答。
“不够，再剪。”
这样的话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linda在一旁坐着，心里感慨万分。
同为女人，她自然是知道头发对女人来说是多重要的。
哪怕你这样的女孩也不例外。
她观察着你的神情，生怕你会哭出来。
终于，那把剪刀停了下来，头发的长度到下巴便停住了。
只留下满地的头发。
因为高启盛喊了停。
高启盛没有从你的脸上看到惶恐的表情，一点也没有。
他有点失去了兴致，又有点疑惑你和他预想的样子不一样。
高启盛应该为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而愤怒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总想起在白金瀚包厢里，你求着他的样子。
他突然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你才缓缓开口：“高先生，难过是无用的情绪，它改变不了任何事。”
高启盛听得很仔细，像是要把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嚼碎了，然后吞进肚子里，再也吐不出来。
是了，难过确实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定定地看着你那头短发，神色隐晦不明。
你睁着眼揣摩了许久，最后懊恼地清楚，那是你所看不懂的。
“走吧。”
高启盛留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走得很快，你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你跟在他身后，忙不迭地询问：“高先生，我们要去哪？”
我们这个词，是温暖的。
像是将你和他绑到了一起，不能分离。
高启盛这时候显然是心情好上了不少，“吃饭。”
随后，他顿了顿，“别再叫我高先生。”
你在心里嘀咕着，你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他姓高。
他们都叫他高先生，所以你也跟着喊高先生。
高启盛犹如有读心术一般，知道你心里所想。
“我叫高启盛。”
那时候的你并不知道，在京海，高启盛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而过了几年后，你才知道当时他眼中的自信从何而来。
高启盛，高家的高。
-
高启盛带你来到一家面馆，守在外头的阿荣也被叫进来吃面，三人坐同一张桌子。
高启盛这人有点难以揣摩，你在心中暗想。
他明明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却能和你还有阿荣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面。
你们这桌还没点单，老板正忙碌着煮面。
除了你们这桌，这个点还有两三桌的客人，看得出来这家店的生意不错。
高启盛也不急，看着店里发着呆。
你百无聊赖，扣弄着手指上的倒刺。
高启盛回过神来，自然观察到眼前的你正无聊着。
他缓缓开口：“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种地方吃面？”
你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你没有那么多讲究，虽然这环境不像高启盛带你去的造型店那样高档，但是也比你以前的环境好太多了。
“小时候家里穷，我大哥带我们来吃猪脚面，我吃面，我妹妹吃猪脚，而我大哥喝汤。”
高启盛讲起往事的时候，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那份凌厉消失不见，只剩下复杂的情绪。
明明是一件苦事，但他似乎在追忆中发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老板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连忙小跑着过来。
“今天吃什么呢？”
高启盛看了看阿荣，又看了看你。
阿荣没有说话，而你开口说道：“我不爱吃猪脚面。”
高启盛笑道：“一碗牛肉面，两碗猪脚面。”
老板也跟着笑，点点头说好，很快就跑进厨房忙活。
阿荣说要去吸根烟，高启盛点了点头。
得到了准许，阿荣这才走出门去。
阿荣出门后，高启盛的目光落在了你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店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只剩下厨房传来的烹饪声和偶尔响起的餐具碰撞声。
随后老板端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牛肉面的香味浓郁，猪脚面的汤汁油亮。
高启盛想起你刚才的那句话，问道：“为什么不爱吃猪脚面？”
你浅浅地笑了，雾气笼罩着，连带着你的脸都朦胧了起来。
你没有应答，而是低头吃着面。
面条细长而有韧性，牛肉炖得软烂入味，汤底浓郁却不油腻，每一口都让你感到满足。
高启盛不明白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么多。
严格来说，他和你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
或许是因为他救了你，或许是因为你年龄小，又或许是在此之前你根本不认识他。
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没有威胁性，却能静静地听他说话。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高启盛一抓一大把。
只要付了那么一张钞票，有的是人听他说心里话。
但你是不一样的。
高启盛不由得暗笑，你真的会有这样的单纯吗？
一个能杀死自己亲生父亲的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吧。
偏偏他高启盛最欣赏这种手起刀落的人。
因为是一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