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雪霜（40）
你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李响死了。
他是坠楼身亡的，死的样子特别难看。
“周霜，你终于醒了。”
安欣的声音带着沙哑，这一段时间他没怎么休息过。
只要一闭上双眼，李响的样子就在他眼前浮现。
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更何况你还一直处在昏迷的情况。
眼见你清醒过来，安欣这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你已经昏迷一个礼拜了。”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你总觉得安欣好像又老了点，最近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吗？
“那两个渔民怎么样了，还有李响呢？他怎么样？”
安欣打断了你的连续发问，“周霜，你在说什么，还有李响”
他的语气悲怆，单是说出的勇气都没有。
你目睹了李响的坠楼，已经昏迷一个礼拜了。
医生说你是气血攻心引发的旧疾，而你的昏迷则是你的脑子为了保护自己，让你陷入以前的回忆，所以你一直醒不来。
其实你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刻意去遗忘李响已经死去的事实吗？
你觉得安欣都陌生了起来，“安欣，不可能，你不要骗我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这无疑是往安欣心上重重敲了一记，“周霜，李响真的你不能再骗自己了，他也不想你这样痛苦的。”
你无声地流着眼泪，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好像在这时你只会摇着头，否认这个可怕的事实，“不，不会的。”
安欣握住了你颤抖的双手，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周霜，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你需要面对现实。李响不希望你一直这样痛苦下去。”
安欣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的痛苦不言而喻。
他又何尝不希望这是假的呢？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假的。
“你先好好休息。”安欣深深地望了你一眼，缓缓离开了病房。
你心脏阵阵刺痛，之后医生进来打了一副药剂，你的情况才慢慢稳定下来。
自从你清醒后，安欣根本不敢再来探望你，生怕说到什么会刺激到你。
等他进了病房后，你的脸色依旧是惨白的，看不出什么生机。
安欣其实该说什么来鼓励你的，但他说不出来。
其实躺在病床上的不只你一个人，他的心也死了。
安欣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拉开拉链，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钱包，一封信。
这个钱包你不可能会不认识，因为这是当初你送给李响的升职礼物。
“这是响要给你的。”
你小心地接过，手指忍不住摩挲着钱包。
李响或许有时候也会有这样举动的。
安欣将李响留给自己的信念了一遍，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沉重。
你含着泪听完了，只觉得没有勇气打开李响留给你的信。
安欣的神情是那样的复杂，他所有的想法都压了下来，依旧是耐着性子，“你想看就看，不想看的话就收起来吧。”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又触及到你内心的柔软，你忍不住又流泪了。
你终究是打开了那封信，信写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他写了两页的纸，可这都失去了意义。
你不知道李响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话的，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你信任他，是不是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李响一定很恨你，把真相都留在他死之后。
而留给你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你永远也无法忘记他从楼上坠下来的那一幕。
那是他对你的惩罚。
钱包打开，你在里头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警官证换下的旧证件照，你一直以为是丢了，没想到被他好好保存着。
翻过面来，上面只写了个字，“霜。”
随之而来的是寂静，你拿着那张照片静静地看着。
他写的这个字，就像是已经念过了无数次的霜。
你叹息，“安欣，你走吧。”
安欣迷茫起来，“走，去哪？”
年幼失去父母，之后失去爱人。
父母是缉毒警，爱人是刑警。
你觉得好累。
你恨恨地回答，“只要别在京海，哪里都行。”
安欣苦笑了下，“现在说这些还有意思吗？”
他不可能离开京海的，更何况李响已经付出了生命。
现在对你而言，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了。
李响留下的最后那句：“周霜，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吧。”
一直在你耳边绕啊绕，就像是他人在你面前一样。
如果他真的在，一定会蹙眉说个不停。
可是再也不可能了。
你蓦然说道：“安欣，我会离开京海的。”
安欣扯了个笑容，笑的样子比哭还要难看。
“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安欣知道，你在说谎。
他没有表露出半点不对，紧接着他“哦”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护士照常进来给你打针，很快你便昏昏欲睡。
闭上双眼，周边的声音你已经听得不大清了。
走廊上只有安欣刻意压低了与医生的交谈声。
医生说你受到的打击太大，精神出现了问题，需要住院治疗。
是了，再怎么冷静的人也无法受到这种刺激。
安欣的心沉到谷底，一次又一次地拜托着医生。
“安先生，你的脸色也很差。”
安欣没有说话，他知道医生说的对。
拨开云雾见天日，京海总算迎来了好日子。
你一直说自己的病好了，安欣也一直不相信。
你看着他笑，逼他做妥协。
安欣果然输了，从小到大，只要是你想要的，他都会成全了。
曾经你们都是那样的天真，一腔热血。
谁又会料到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呢？
喜欢碎碎念的老李患上了阿兹海默症，逢人就傻笑。
最要强的大刘废了一双腿，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爱美的英子生了一场重病，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张彪同流合污，被抓获归案，麻雀飞不出那一方天地。
追求真相的陆寒最终被封进水泥，沉入海底。
小五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发生。
而安欣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孟钰嫁给他人，或许他也会在某个夜里辗转反侧吧。
你这一辈子好像永远在失去。
失去亲情，失去爱情，失去友情。
最后你又有什么呢？
“新年快乐。”
李响死后，他的定时短信发送了出来。
连续发了五年。
李响可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死吧。
也有可能，他早就料到了。
不然怎么会把每年的新年快乐都定时好了呢。
他永远都不会懂，没有他在的日子，你根本不可能快乐。
今年的冬天很冷，再也没有人帮你暖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