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难处,记得跟我说
天寒地冻,被窝好冷。
不仅仅被窝冷,还有心也冷。
南宫珝歌知道,凤渊行一旦做了决定,几乎是不可能改变的,当然,她可以破门而入,直接跳上凤渊行的床。她还可以用强势的手段,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反正他也抵抗不了她的魅力不是么。
但是,她不想被人觉得她不识好歹。禁欲不仅仅禁的是她,也是他们。人家都这么坚守底限,她又怎么好意思拂了大家的心意。毕竟这一次她身受重伤,音信全无让大家担忧了这么久,好歹也要乖上一乖,让人放心才是。
可是……真的孤单寂寞冷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补汤喝多了,南宫珝歌毫无睡意,推开窗发现,小院里其他房间已是早早熄了灯,大约是连找人聊天都不成了。
他们连日奔波,她也不忍心打扰,只能一个人敞着窗看着月色发呆。今日的月色很淡,一弯新月如钩,浅浅地挂在天边,看不到什么光亮,便显得驿站的院落格外的黑沉空旷。
冬日的风吹过,便是一阵萧瑟。南宫珝歌的眼角,忽然扫了什么,屋顶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夜风中翻飞,在完全寂寥的夜色里,就显得格外惹眼了。
南宫珝歌下意识地抬起了眼眸,她发现那是一片衣角。准确地说,那是一片裙角。
能在驿站进入后院,还穿裙子的人还能有谁?
南宫珝歌连脑子反应都还来不及,人已经落在了房顶上。果不其然,入眼的便是一个熟悉的妖娆身影,半仰地躺在屋脊上,胳膊撑着身下的瓦片,正悠闲地喝着酒。
也不知她喝了多久,脸颊泛着微红眼神微眯。所谓醉眼最是挑情,何况是秦慕容这种天生风情的人,这一眼水波流转忒是动人。
“嗯?”似乎对于南宫珝歌的出现有些意外,她发出疑问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南宫珝歌好笑,“我怎么不能在这?”
秦慕容舌尖划过唇瓣,将沾染在唇畔的酒渍舔入口中。嗤笑一声,“我以为你今夜至少得抱着夫君一叙离别之苦相思之情,怎么太女殿下身体这么差了么?连夫君房里都不敢去,要来找我这个臭女人闲聊天?”
南宫珝歌翻了个白眼,直接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起秦慕容放在身侧的酒壶,对着嘴就是一通灌。
熟悉的味道,是她与秦慕容最爱的酒,这家伙从“烈焰”千里迢迢赶来救她倒是没忘带酒,不愧是朝中最懂享乐的秦侍郎。南宫珝歌只觉得这一大口简直痛快至极,一直舒坦到了心里。
秦慕容看她对着自己喝过的壶嘴毫不迟疑地对上了上去,眉头抬了下,随后便神色如常地转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天空。
南宫珝歌也靠在她的身边,抬头看着天空,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看什么?”
“月亮。”她随意地回答着。
“一弯新月有什么好看的?”南宫珝歌颇有些好奇,“是没什么好看的,顶多告诉我又初一了。”秦慕容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嫌弃,随手拿过了南宫珝歌手中的酒壶,也同样对着嘴,喝了一大口。
南宫珝歌盯着她的脸,她只觉得今日的秦慕容有些怪怪的,身上仿佛萦绕着些许愁绪,但当她想要仔细探查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这么盯着我干什么?”秦慕容转过脸,似笑非笑的,“男人太多,殿下想要换口味了?”
南宫珝歌思量着,慢慢开口,“我只觉得你似乎这段时间,对月亮格外敏感似的,常在屋顶看着月光喝酒。”
“嗯。”秦慕容难得地没有言语刺她,反而应了声,“一次新月就是一个月,再过几个月……”
她的声音忽然停住,又是仰首喝了一口酒。
“再过几个月怎么了?”
“再过几个月就夏天了。”秦慕容慢悠悠地回答,“我就满二十了。”
这算什么答案?
“成年后的第一个整寿,不是该开心吗?”
秦慕容偏过脸,南宫珝歌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掩饰不住的惆怅,“我该开心吗?”
她的话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可南宫珝歌能猜测的点太少了,“慕容,若你有什么难处不妨和我说。你我之间本该是无话不谈的。除非你还是在为之前的争执生气。”
她没忘记在她离京前与慕容的那一次聚会,似乎并不是开心散场的,那是他们之间少有的情形。
“噗嗤。”秦慕容一笑,“我若生你的气,这次便不来了。”
“我知道,只是那一次你也是这般话中有话,却不肯对我说清楚。”
秦慕容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又有些不爽了,“我以为上一次我没有话中有话,而是说的十分清楚,所以你才不高兴了。”
两人之间,同时陷入了沉默中。
南宫珝歌当然记得,上一次秦慕容借酒装疯,说要把她的男子送给自己暖床,那轻佻玩弄的语调才让她生气的。
“慕容,是不是秦相逼你成亲,或是那男子逼婚,你不愿成亲才有那番言论,才厌恶二十岁生辰?”
“我的确不愿成亲,也的确讨厌二十岁的生辰,但与旁人无关。”她的眼底划过一丝悲凉,“珝歌,你不必问下去,若你能帮我我当然会开口。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帮不了。”
“你不说怎知道我帮不了。”
秦慕容的嘴动了下,仿佛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不羁浪荡,“好啊,等我想好了再找你说。”秦慕容懒懒地说着,“回到‘烈焰’,你准备做什么?”
南宫珝歌明白,这是秦慕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她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双手枕在脑后,“报仇。”
秦慕容往她身边挪了挪,近到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体上传出的温度,“报仇?你舍得对那三兄弟下手?”
“不是他们。”南宫珝歌冷着脸,“‘东来’,言麟之。”
言麟之欠她的,可不仅仅是如今“东来”与“烈焰”之间的争夺,还有“魔族圣器”和“魔族之境”的争夺。
秦慕容长久地沉默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需要多少时间?我想想看怎么帮你。”
“应对‘东来’大概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我决定先剪除她的羽翼和助益。”
“东来”很强大,若要与“东来”开战,势必是一场艰苦而持续的战争,对于百姓,对于“烈焰”而言,并非好事。但让“东来”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国力日渐衰落,她还是做得到的。
秦慕容立即明白了什么,“对拓跋夏动手?”
“嗯。”
“收服还是铲除?”
“没想好。”南宫珝歌缓缓开口,“若是铲除,北方部落联盟被打散,也不是一件好事。不铲除总是心头大患。”
身为太女殿下,她为“烈焰”的未来做的还太少了,这一次回归朝堂,她得好好地筹谋。
“铲除吧。”秦慕容却比她更快地做出了决定,“北方部落联盟被打散,你只要动手够快,就可以直接让这些部落附属于‘烈焰’,再让边境百姓逐渐融合,不仅扩充了‘烈焰’版图,也免了后患。”
南宫珝歌调侃她,“这话若是从十三口中说出,我是半点也不会惊讶,但是从我们只爱风月的秦侍郎口中说出来,还是令人震惊的。”
秦慕容并非不聪明,只是心不在朝堂。而且秦慕容并不是个喜欢雷霆手段的人,她喜欢猫逗老鼠,掌控和玩弄的快感。能说出直接铲除很让南宫珝歌意外。
“没时间慢慢玩了,所以速战速决。”秦慕容翻身,这么近的距离险些是直接滚进了南宫珝歌的怀里,她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南宫珝歌,“这次若是亲征,带我去吧。”
南宫珝歌眉头一皱,这又是一句与慕容心性完全不符合的请求,“我记得你不爱打仗。”
“你就说带不带吧?”
南宫珝歌笑着,“我何时拒绝过你的任何请求?你若要去,一起便是了。”
秦慕容这才笑了,“一言为定。”
南宫珝歌起身,“慕容,记住早点跟我开口说你的难处,你不说又怎知我帮不了?”
随后南宫珝歌跳下屋檐,走进了屋子里。
秦慕容垂下眼眸,露出了一丝苦笑,“傻瓜,我早就说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