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你回来,会有什么下场?
这一夜的南宫珝歌也睡不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头烦躁、闷热、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冲动。
肚子里像有一团火,不断地涌动燃烧。她开始怀疑,这该不是任清音给她治疗的后遗症吧?她不会被他快治死了吧?
越到夜深,这种感觉越明显,如果她的腿能走路,只怕已经不下十次冲出房门外,脱掉衣服躺在雪地里了。
不仅如此,她的眼前还不断浮现着任清音、莫言和任墨予的脸,她发现,她渴望他们的怀抱,渴望与他们触碰。虽然她说不出清楚这种渴望的根源是什么,她却知道她无法按捺这种渴望。
就象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人,面对着红油赤酱的猪肘子那样,恨不能一口吞进肚子里。
对,就是这种饥饿感带来的渴望。
她在床上翻滚着,努力压抑着这种冲动,可越是压抑,就越是“饿”,她觉得自己甚至在想到他们的脸的时候,开始咽口水了。
现在的任清音一定在休养吧,之前他那脱力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不能去打扰他……
南宫珝歌卷起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成一团,努力平息着。
而另一个房间里,任清音显然也不怎么好过,他坐在床榻上调息,额头上的冷汗簌簌而下,脸色却红的异常。
该死的,为什么来到这个山谷以后,在面对南宫珝歌以后,他处处犯错,竟然连最重要的十五月圆都没有发现。
他是神族的孩子,是任霓裳的血脉,每到十五月圆之夜,他的血脉就会骚动贲张,带来各种欲念侵扰。为了不让血脉对他们影响过大,任霓裳是禁止所有孩子修行神族禁术的,以免带来反噬。其他的兄弟,都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唯独他。
他是长子,在母亲没有女儿成为神族继承人之前,必须有人背负起这个责任,所以他主动请缨,修行了所有神族的功法和禁咒,为了压制神族血脉被唤醒后的反噬,每当十五月圆前后,他就会用强大的武功和药物,将那血脉的骚动压制下去,这么多年来从未出错。
可是今日他犯错了。为了给南宫珝歌疏通筋脉,他耗尽了全部功力,如今已无法压制体内汹涌而澎湃的神族血脉反噬。
他想要拿药,可药……还没熬呢。这是他又一个准备不足的错误。
而此刻他的脑海里,竟然全是南宫珝歌的脸,有曾经意气风发的她,有现在可怜兮兮的她,有果敢飞扬的她,也有娇气哭泣的她,所有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打转,交叠出现。
任清音一口血喷出,洒落地上点点猩红。
他无力地闭上眼睛,他又犯错了。在压制血脉欲念的时候,他本该极度理智,用残存的清明让自己渡过这一夜,可他竟然放任自己去想一个女人。现在,筋脉受损,神血冲脑,会有什么下场,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说不定会和南宫珝歌一样。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算是报应吗?
无所谓了,先挺过今夜再说,他任清音其他本事没有,控制自己还行,只要南宫珝歌不来骚扰他,不靠近他就行。
她应该还在休息吧,也知道今夜的他需要调息,不会没眼力见地来爬他的被窝求安抚。
门,猛地一下开了。
任清音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门边是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腿上还放着两个碗,一个碗里是粥,另外一个碗里是小菜。这是他今日为她温在灶上的,他知道今日的治疗会耗费力气,可能无法为她做饭,才提前温在了灶上。之前他告诉她,让她饿了自己取来吃,不要打扰他调息,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带着吃的来他房间了。
她看着床榻上脸色不好的任清音,嗫嚅着:“我……我想着你也没吃,怕、怕你饿着,我真的不是故意来骚扰你的。我,我放下东西就走。”
原来,她在床上扑腾许久以后,将一切“饿”的根源归结为没有吃晚饭,为了压制下心头那种空虚的感觉,她想到了任清音给自己留的饭菜,于是挣扎地起来挪到了厨房,想要借用饱餐一顿,来压制这种怪异的饥饿感。
可是当她端出粥和菜的时候,她却忽然想到,任清音也没有用晚饭,而他为了自己耗尽了力气,是不是更需要吃点东西?
所以,她捧着食物来找任清音,在这一刻,她对他的关心,早已超过了她心头的饥饿感和欲念。
只是在对上任清音的双眸时,她有些瑟缩了。他的眼神是锋利的,是冷厉的,仿佛一把刀洞穿了她的身体,还有那冷然的口气:“出去!”
那声音就象一个钉子,把她钉在原地,再也不敢前进半寸。
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腿上放着碗,她想要放下碗,奈何面前没有桌椅,想退,又害怕翻了碗,而任清音依然用一双冷厉的眸子盯着她,“还不出去?”
她急了,只好伸手去推轮椅。可她忘了,来时,她是小心翼翼一点点挪过来,才没让那满满的粥洒了。现在一急,碗也不稳了,一动轮椅,粥碗顿时晃了晃,满满一碗粥泼了不少出来。
她又急着去扶,那泼出来的粥,一时间洒了更多,泼了满手,她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扶正了碗,去推轮椅。那模样是既狼狈,又可怜。
门口狭小,轮椅又大,慌乱之下卡在了墙角,越发转不开了,南宫珝歌急了,不断用手去推着两侧,满脑子就一个想法:离开这里,免得惹他讨厌。
就在她继续和卡在墙角的轮椅做斗争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来,带着些许蛮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抬了起来,她抬头看去,只看到他阴沉的脸,和那双森冷的眼眸。
那视线停落在她的手腕间,手腕上湿湿滑滑的,残留着泼洒的粥,还沾着不少粥粒沾在衣袖上,把那袖子晕的暗沉沉的。
她下意识地缩手,他的掌心里却传来更大的力气,紧紧抓着。只是那眉头,锁的越发紧了,看上去怒意也更浓了。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一瞬间丹田传来剧痛,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忍下那突然涌起的疼痛。而这疼痛涌上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一口血翻涌了上来。
他所有的理智,都用来与那涌动的气血,又不愿她看出半分端倪,只能咬牙挺着。
怪他,看到粥泼上她手腕的时候,没能忍住地起身了、靠近了,还想要检查她的伤势。
他“淡定”地放开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丢进她的怀中,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走!”
南宫珝歌有些愣住。而此刻的任清音,却不管不顾地调转了轮椅的方向,将她连人带轮椅地“丢”出了门外。
门板在身后重重地关上,南宫珝歌人在门口,却依然保持着发呆的表情,方才任清音凶神恶煞地走到她的面前,粗鲁地抓起她的手,她甚至有那么一刻以为,他是想要揍自己。
但他,只是丢给了她一瓶药。可是,她一路过来走的慢,这么冷的天,那碗粥早就从滚烫变成了温热。他看过她的手腕,应该知道她没有被烫伤,可他还是给了她药。
她低头看着腿上放着的粥碗,那么大的动作里,里面的粥却再也没有洒出来,他那激烈的动作,却将力道控制的很好。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今日情绪不对,但却很笃定,他不是故意想要凶她,更不会伤害她。
门口,任清音抬起手腕,想要将门闩插上,但他的手却开始颤抖,方才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控制力。在他下床的那一刻,筋脉就又一次受到了震动,现在的他,也算是尝到了南宫珝歌当初的痛。
喉头腥甜,那口血再也压抑不住,吐了出来。
门外,南宫珝歌的手已经推上了轮椅,准备离开,却在这一声里,又停下了动作。
她甚至可以听到,门后他浓重的呼吸声,急促而不均匀,他一定出事了。
门后,任清音正在努力压抑,他急促地呼吸着,眼前的世界却开始变得模糊,脚下不稳,退到了桌边,身体狠狠地撞上了桌角,这才稳住了身体。桌上的杯盏摇晃着跌落在地,清脆的响声回荡。
南宫珝歌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上了门。不管,就算他还要赶她走,就算他真的要奏她,她也得进去看看。
当门打开的一刹那,她看到的就是任清音在桌边摇摇欲坠的身影,因为声音下意识地侧脸,嘴角的血迹冲入她的眼帘。
他一贯尔雅,自带清弱的气质,如今衣袍未束,长发披散,苍白与血色在烛光里辉映,竟有种惹人凌虐之感。
在看到南宫珝歌的时候,那本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怒意,声音更加不留情面,“滚出去。”
只是那声音,已不复之前的气势。
她要会听话,就不会回头强行推门。那倔强的眼神,不用说话已让他彻底看懂了她的心思。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她骨子里的性格?
她推着轮椅缓缓向前,她的动作很慢,轮椅走的也很慢,但是每一寸的行进,他都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弦一丝丝崩断的声音。
当她终于走到他面前,抬起头仰望着他,“清音哥哥。”
心弦最后一丝也彻底地断裂,他猛地俯下身体,手臂撑在轮椅的两侧,双目通红,声音嘶哑,“你知道不知道你回来,会有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