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
行馆中,“惊干”的人各种匆忙,显然是收到了拓跋夏的命令,即将启程回转“惊干”。
房间里,南宫珝歌小心翼翼地一件件地收捡着拓跋夏的贴身衣物,仔细地装箱,放好防虫的香粉,再一层层地铺好。一旁的伺人则看着南宫珝歌的动作,听从着她的吩咐。
南宫珝歌身为“烈焰”太女,自小在极尽的奢华中长大,她的挑剔与精致,绝非莽人拓跋夏所能比拟,而这种精致在南宫珝歌的行动中展现出来,就仿佛是她对主上无比的用心和事无巨细的伺候了。
这一切,对于拓跋夏和身边的伺人而言,都是极为满意的。拓跋夏的眼神里,也是藏不住的赞许,“玉儿啊,以后我的大婚也可以交给你操办了。你这份细心,应该最能得麟皇子的喜欢。”
南宫珝歌听到这个话,几乎是极细微的皱了下眉头,但是很快又被掩饰掉,露出了顺从的笑容,“拓跋玉谢主上提携,玉儿一定不负所托,全力为主上操办好大婚事宜。”
她虽然恭顺,但那一瞬间的皱眉,却没能逃过拓跋夏的眼底,拓跋夏脸色顿时一沉,“怎么,你不愿意?”
南宫珝歌没说话,眼神不经意地撇了下四周,拓跋夏挥了挥手,所有人瞬间退下。
拓跋夏这才将眼光重新投落在南宫珝歌身上,“现在你可以说了。”
南宫珝歌却依然垂着头,讷讷不敢言的样子。
拓跋夏顿时有些不痛快了,“让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的,莫不是对我还有所隐瞒?”
南宫珝歌深吸一口气,仿佛壮着胆子般缓缓开口,“属下只是觉得,主上这一次的联姻,未必会如想象中顺利。”
话音才落,拓跋夏的眼神里顿时一窒,一股凛冽的气息迎面扑向南宫珝歌,南宫珝歌也不含糊,立即跪下,一幅认错的模样。
“为何这么说?”拓跋夏的声音里,不复之前的悠闲,藏着些许的火气。
她是真心喜欢言麟之,方才的好心情,也是因为一直想着言麟之而十分愉悦,也正因为如此,拓跋玉的期期艾艾,瞬间触怒了她。
南宫珝歌低垂着头,“属下不知,属下只是觉得,‘东来’太女殿下身体孱弱,皇家似乎十分倚仗麟皇子殿下,只怕不愿意轻易将他嫁来‘惊干’。”
南宫珝歌的话说的十分含蓄,充满了对“惊干”的担忧,又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唯有南宫珝歌知道,她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言麟之是什么样的人,她最为清楚不过,她不相信言麟之会轻易嫁于他人,更遑论联姻这种。就算言麟之是言若凌手中操纵的傀儡,言若凌又怎么会轻易将这种聪明绝顶的人嫁去他国?
宴会之上,她看到言寻季的脸色,心中不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皇上若是撑不住太久,则驾崩之后,言麟之以守孝为由便可留在“东来”,此刻言若凌登基,一边拉拢拓跋夏为己所用,一边以国丧拖延时间,若他日“东来”壮大,再随时抛弃拓跋夏就是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么她不如现在就给拓跋夏埋下一个阴影,若他日真如此,则两国联合之势便会瞬间被离间。
听到南宫珝歌如此之言,拓跋夏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还当是什么,你的确心细,但这事上怕是多虑了。”
南宫珝歌也不再争辩,讷讷地点头称是。
拓跋夏靠在椅子上,想起言麟之含羞带怯的模样,忍不住地又扬起了一丝笑意。
那般的温柔,那般的怯怯羞涩,是她们大漠上男儿没有的风情,真是让人疼到了骨子里,待她娶回了“惊干”,便让人修建皇宫,要如“东来”一般,让他舒适开心。
“主上。”南宫珝歌适时地插话,“主上离开‘东来’,势必需要有人押后,不如属下留在这里一二日,待所有队伍启程,检视过后,属下再行启程。”
拓跋夏点头,“如此最好,你做事我放心,若是有什么遗漏,你可自行决断。”
“是!”南宫珝歌低垂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丝笑意。
行馆里,所有人依然忙碌收拾着。直到夜幕降临,行营之外的山上,南宫珝歌的手下已经悄然无声地潜行到了山脚。
她们彼此间看了一眼,眼底露出肃杀和按捺不住的激动,从身后取下几个布条缠绕的包裹,一层层地打开包裹之后,露出几张强弩和几支沾满火油的箭。几人擦亮火石,箭瞬间被点燃。
山脚下亮光刚起,便引起了行营守卫的注意,有人已忍不住大喝,“什么人?”
可惜,她等来的回应,是迎面射来的火箭。
守卫下意识地躲闪,看着火箭带着火光,直接射入了大营中。守卫顿时色变,高声大喊着,“不好!快跑!”
话音落,火箭已落在了地上,带着火油簇簇的燃烧着。守卫脸上的神情变了,想也不想,把腿就往外跑。
“嘶!”地上依稀有什么被点燃了,可惜没有人来得及去深思,下一刻便是冲天巨响,火光骤亮。
几个营寨被炸上了天,夜空也瞬间变得似白昼般。大地都在抖动震撼,站在山脚下的几人,只觉得碎石沙砾如雨点般扑了过来,打在身上生疼。
“娘的。”有人埋着头骂骂咧咧,“这帮‘惊干’的孙子埋了怕不是有上千斤火药对付咱们少将军吧?”
如果不是殿下用计,她们若是用蛮力抢人,此刻瞬间就是灰飞烟灭了。
一旁的人狠狠啐了口唾沫,嘿嘿笑道:“现在让她们自己受用了,活该了不是。”
火光中炸响声不断,显然是那一个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依稀在强大的爆炸声中,还有惨叫和哀嚎,甚至还有奔逃的狂叫声。
“喂,殿下可有交代,为了咱们少将军能安全回‘烈焰’,今夜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
“放心吧,敢折磨我们少将军,老娘可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咬牙切齿的声音里,人影已经跃了出去。
营地里本就是一团慌乱,众人奔走逃命,可没想到,她们才刚刚跑出营地没有多远,山脚下就窜出一群鬼影似的人,手中的兵刃明晃晃的高举,甚至不容她们看清楚对方的脸,就毙命在了对方的刀剑之下。
楚弈珩的手下,犹如出闸的猛虎,没有给任何人机会,似潮水侵袭而来,如烈火焚境而去,来去之间,只留下了一地焦炭和没有任何声息的尸体。
当拓跋夏收到密报,城外营地被炸,一个活口没留下时,怒意上脑,径直将面前的桌子掀了,“什么人干的,给我查!”
而她面前的,只有一张无辜又疑惑的拓跋玉的面容,“主上,查什么?”
拓跋夏更气了,营地的秘密和对接,只有乘风和她知道,而乘风已死,她还没来记得选择更值得信任的人,便遇到了这样的事。她甚至连是自己的人失火误炸、还是被有心人算计,都不得而知。
这憋屈的,险些闷出一口老血来。
南宫珝歌朝前一步,在拓跋夏耳边小声地说着,“主上,属下虽不知营地中藏着什么秘密,但此事蹊跷,您不如尽早离去。”
她仿佛只是在提醒拓跋夏离开,却又依稀带出了些什么。
拓跋夏抬眼,“你说这事和‘东来’有关?”
南宫珝歌愈发小心,“属下不敢,属下只知道,‘惊干’才是主上的地界,只有回到自己的地界,主上才最安全。”
原本,拓跋夏是无比信任“东来”的,但之前南宫珝歌期期艾艾的疑虑,加之这营地惊天一炸。若说是意外,偏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难免让人生疑。而这个地方,就在“东来”京师郊外。若说这隐秘之地会被什么人发现,的确除了“东来”再无其他可能。
是“东来”想要抢夺楚弈珩,又怕留下痕迹,所以故意为之?还是说,他们还另所图谋?
拓跋夏沉吟着,点了点头。
南宫珝歌立即压低了声音,“主上,您不如暗中先行离开,以免被有心人盯上,这里由我善后,我自会处理妥当。”
事关自身安危,拓跋夏也知道,大张旗鼓离开不合适。她淡淡地吩咐,“贴身近卫数十人,随我先回‘惊干’,车队人马随后启程,你留下善后。”
“是!”
“此事隐秘,绝不可泄露我半分行踪。”
南宫珝歌郑重点头,“主上,可有替身留下,我或许还能为主上再争取一二日。”
拓跋夏拍了拍手,从她近身亲卫中走出一人,朝着拓跋夏和南宫珝歌行礼。
拓跋夏嘱托拓跋玉:“她易容为我已有十数次,等闲人看不出,你尽管调配便是。”
看到南宫珝歌点头,拓跋夏当即起身,带着数十名亲卫,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东来”。
当马蹄声消失,南宫珝歌的脸上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拓跋夏走的如此急切,想来是真的不相信“东来”。
那么下面,就该她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