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漂亮的红珊瑚
漆黑的海中什么都看不清楚,水波侵入眼中,疼痛无比。南宫珝歌却顾不得许多,凭着那一点感知,希望能够看到任墨予。
海底波涛推动着,虽然没有海面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巨浪,却是涌动着巨大的力量,让人身不由己。她那点游泳的技巧根本毫无作用,几乎是被推着走。
南宫珝歌就靠着一股真气,在拼命地与那暗涌做斗争,不让自己被带偏了方向。
远远的,一个黑影在水中滚动着。
准确地说,他一只脚踩着铁鞋,被死死地卡在石头缝中。一只脚已经挣脱了出来,但是巨大的锁链将他与铁鞋锁在了一起。海底的水波涌动,他的身体无法稳住,便在不断地扭动,也不知道是想要先解开铁索,还是先挣出铁鞋。
南宫珝歌甚至能感知到他急切的状态,应是真气消耗太久,已趋近于耗尽了。但南宫珝歌发现,他每一次靠近铁链或者是被卡住的鞋,都是用一只手想要解开,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不肯放开,才无法彻底使力。
南宫珝歌飞快地靠近,想也不想地抽出莫言的剑,剑锋挥过,带着她的劲气,瞬间将铁链斩断。任墨予终于从被卡住的铁鞋和纠缠的铁链中挣脱出来。
南宫珝歌拉住他,两人飞快地朝着海面升去。
海面之上已经是狂风巨浪,雨点重重地砸在他们身上,劈头盖脸的几乎看不清岸的方向。
而此刻的任墨予,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在波涛中几度被推远,却毫无力气游向她。
南宫珝歌奋力地扑向他,抓住他的一只手,“你抓着我,我带你回去。”
但是,他依然没有伸出那只手,看着南宫珝歌的脸,他露出了一丝笑意,但这笑容在惨白如纸的脸上,让人心疼无比。
海浪又一次将两人推开,南宫珝歌急了,“你伸手,抓着我。”
任墨予努力地抬起了手,依然紧握着拳头。南宫珝歌看到他手掌的缝隙中,露出一簇殷红,如血般的红。
看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掌心,任墨予的笑容又大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是发不出声音,但表情却仿佛在说:你看,最漂亮的红珊瑚。
“丢了它,抓住我。”南宫珝歌第一次对他用如此严厉的命令语气叫嚷着。
雨点打在他的脸上,明明是气若游丝般无力,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嘴唇蠕动,她看清了,那是“不。”
这家伙平日里乖巧听话,关键时刻和他那个哥哥一样,倔得要死。
南宫珝歌心头咒骂着,这是他们任家的传统吗?一个比一个死脑筋,他日若是遇到了任霓裳,她一定要好好问问这个问题。
眼见着一个浪头打来,将他推得更开,他却依然不肯松开手,南宫珝歌无奈了,她扯下腰带,吸饱了水的腰带力量沉稳,准准地绕上了他的手臂,将他拽向了自己。
南宫珝歌将任墨予拉向自己,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身,近乎咬牙般,“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
他的眼睛湛蓝美好,明明是虚弱已极,却依然那么明亮和温暖,他的脑袋靠在南宫珝歌的肩头,身体已经完全脱力,完全倚靠着她的力量才能勉强支撑,“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她心头一酸,这家伙差点葬身海底,都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满脑子都是给她的礼物,要她的喜欢。
“别说话。趴好!”南宫珝歌冷着嗓子,“先回去,再说。”
他闭上眼睛,依稀是叹了口气,便靠在她的身上不动了。
南宫珝歌带着任墨予,在巨大的风浪中艰难地想要回到岸边,奈何一次次朝着岸边游,一次次被推得更远。
索幸莫言与任清音在翻涌的海浪间看到了她,两人快速地跃入水中,拉拽着,搏斗着,四个人才艰难无比地回到岸边。
脚才踏上沙滩,南宫珝歌便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着任墨予,早已经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了知觉。南宫珝歌想要起身,脚下一软又坐了回去,气息不稳:“他怎么样了?”
任清音的手,飞快地搭在任墨予的脉门上,“真气耗尽导致的脱力,不妨事。我先带他回去。”
直到这个时候,南宫珝歌一颗悬着的心才勉强落了地。
任清音扛起任墨予,飞快地离去。
南宫珝歌仰面躺在沙滩上,已经顾不得冰冷的雨水狂烈的风,大口的喘息着。她终究不负所托,将任墨予安全地带了回来。
莫言在她身边坐下,她将他的剑递给他,“你先回去吧,不必管我。”
“没力气了?”他问着她。
她没回答,但是这浑身绵软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虽然在海底呆的时间并不长,但之前被他打了一掌,沉落在海中时候,领悟感知力的境界,耗费了她巨大的心神。再之后拖着任墨予回岸边,这些耗费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心力。现在的她,整个人就象是被抽干了血液一样虚软。
安浥尘曾说过,窥探天道的推演之术,是极耗费心神的,稍不留神便容易走火入魔,现在的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这话的含义。
心神的巨大消耗,让她的脑子整个都是嗡嗡的,甚至有些晕眩之感,明明能思考,却又觉得一片空白,甚至连说话都有些找不到嘴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种空白。
她能清楚地听到莫言跟自己说话,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的任何状况,就是没有力气去思考,去回答。
莫言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的虚脱,半扶半抱着让她坐了起来,“这里风雨太大了,我们回去。”
她不想说话,也懒得思考该回答什么,便由着他动作。看着他蹲下身体,将她背在了背上。
此刻的雨已经大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狂风卷席着暴雨倾泻在两人身上,但她却感觉到了他背心处的暖意。
湿透的衣衫,反而让两人的肌肤触感更加紧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背心紧致的肌肉线条,能感受到他行走间些许的律动,还有他肌肤上顺着衣衫沁来的体温。
为了让她不那么冷,莫言是运转了真气的,但是南宫珝歌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真气的温暖,更多的是属于他的,真实的肌肤温度。
也许是体力耗尽,她的身体也有些冰凉,南宫珝歌不由贴紧了些,汲取这唯一的热度来源。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冷,他掌心托着她,手心的热度传出,带着他的真气进入她的身体里,温暖着她。
他的步伐很快,不大会的功夫便将她带回了屋子里,扯过被子将她包裹住,“我去给你打热水来。”
他大步而去,很快便送来了一桶热水,“你先沐浴,缓缓。”
丢下话,他便走出了屋子。
南宫珝歌自是也不管那么多,将身体沉入在温暖的热水中,她靠在浴桶中,调动着体内的真气,闭上眼睛重新进入灵识的状态。
在海中,她为了寻找任墨予,极限突破了灵识感知,现在的她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急切地想要重新体验一把,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掌控那种奇妙的感觉。
很快,她再度进入了那种感觉里,完全知道身体的状况,脑海中却有一丝感知,在浅浅地跳动。
当她的神识靠近这跳动的感知时,她的脑海中一瞬间流淌过很多画面,任霓裳的血印封上她胸口的时候,血印侵入她的筋脉中,化为千丝万缕的细线,流淌在她身体里,随后凝结幻化为了那朵花。
还有她的魔气每一次暴涨的时候,都会冲向她此刻脑海中的位置,悄然停留积攒。但以前的她从未察觉到过。
这边是所谓的天界留给她们三族唯一与上天沟通的能力吗?想要成为魔族的族长,不仅仅是要武学超群,更多的是灵识的超然能力吧。
如今的她灵台一片清明,她甚至可以感知到,与她神识牵系在一起的,同样几条细微到几不可查的线,平静、柔和、安宁,这应该是属于她的夫君们,在与她血脉相融之后,神识中残留了对他们的感知。
如今她能通过这种感知,知道他们是安全的。一旦他们有了危机,她的神识会向她示警。
果然,这才是属于魔族的能力,超然于普通人之上的超然的感知力。
南宫珝歌陷入在新的感知力,十分的快乐和享受,她甚至开始努力让自己不消耗过多的体能去控制这种感知力。
玩得忘乎所以的她,遗忘了外界的一切。
忽然,门猛地被撞开,南宫珝歌瞬间回神。
她看到莫言依然一身湿淋淋的站在被他踹开的大门口,一双眼眸里满是焦急。
而她,坦荡荡地坐在浴桶里,与他大眼对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