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部
“怎么会?”冷长老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幻部’乃族长亲卫,神行鬼影,能力卓绝,连我们这种资质平平的族群都能留存下来,‘幻部’绝不可能消亡。”
“‘幻部’人太少,又以族长为第一,从不懂得为自己打算。”皇姨祖轻叹了声,“过刚易折,终究是留不住的。”
冷长老低下头,神色中颇有些悲伤,“那是最忠于族长的部落,不该消亡的。”
秦相眼中闪过些许悲凉,俯下身体轻咳着。
皇姨祖抬首,拍着秦相的后背替她顺气,“你啊,说了不要动心性,怎么就不听话呢。”
她一下下舒缓着,动作很是细致,秦相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提及往事,一时有些感怀,没忍住。”
“感什么怀。”一向宽厚的皇姨祖竟有些生气了,“有什么好感怀的!不许感怀。”
这话,颇有些没道理。还有些命令。
秦相也不恼,笑着点头,“是是是,不感怀。”
皇姨祖拿起身边的茶盏递给秦相,“喝杯茶,顺顺心气。”
秦相是丝毫不反驳,乖顺地接过茶,在皇姨祖监视的目光下,一口口地喝着茶。
看到秦相如此老实,皇姨祖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才像话。”
南宫珝歌不禁好笑,秦相一向德高望重,便是母皇父后也不敢这么教训她,倒是在皇姨祖面前恭顺的很。
南宫珝歌思量着,“皇姨祖,当年您遗失的两尊圣器,是否就是‘灵部’与‘幻部’的?”
“嗯。”
南宫珝歌有些好奇,“既然‘幻部’早已消亡,为何圣器会在您手上?”
皇姨祖愣住。
秦相忽然被茶水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呀,怎么喝个水都这么不小心。”皇姨祖话中是责怪着秦相,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无妨,无妨。”秦相擦拭着身上溅出来的水渍,口中却是玩笑般,“年纪大了。”
“大什么大,你比我还小十几岁呢。”皇姨祖没好气地说着。
秦相越发不好意思了,“殿下还在,您给我留些颜面。”
皇姨祖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头,笑着摇摇头,“好好,说正事。”
她低头沉吟着,“珝歌,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那位友人么。”
南宫珝歌点头,“昔年将功力传给君辞的人?”
皇姨祖叹息,“她曾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也是‘幻部’唯一的后人,那时候她的身体出了问题,不能再等下去。无奈之下想要孤注一掷,以两尊圣器,合我们两人之力,尝试打开魔族之境。可惜,我们还是失败了,她在我这里养伤,逐渐病入膏肓,不久便离世了,我是见证‘幻部’消亡的人,所以我很肯定,‘幻部’已经没有了。珝歌,只要你找回那尊圣器,重开魔族之境,‘幻部’就依然存在。”
南宫珝歌郑重地点点头。皇姨祖似有些累了,“珝歌,你送冷长老回去吧,我也该歇歇了。”
南宫珝歌看向秦相,正想说话,秦相已提前开口了,“我的经文还未念完,你们自去吧。”
南宫珝歌也不好勉强,带着冷长老下了山。一路缓缓地行进中,冷长老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差点上车时失了脚,还是南宫珝歌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殿中,秦相低头不语,皇姨祖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内,“你在怪我没说真话?”
秦相摇了摇头,“我知道您的苦衷,怎会怪您。”
皇姨祖的嘴角满满的尽是苦涩,“你永远都是这样,所以我宁可‘幻部’永远都不被人提起,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就算有朝一日珝歌能够复兴魔族,我也不想再有‘幻部’。”
“你只怕您说了不算。”秦相微笑着,第一次反驳了皇姨祖的话。
皇姨祖也不恼,“你说了也不算。”
“我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你家那……”皇姨祖话说到一半,打住了话头,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答应过你,不管你们的事。”
秦相笑了,始终严肃的脸上,却有了几分郎然阳光。
山路上马车晃晃悠悠地,冷长老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南宫珝歌看出冷长老的失神,“冷长老,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冷长老欲言又止,摇摇头,又想想,再摇摇头,仿佛是内心的纠结,在许久之后,才不确定地开口,“我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关于‘幻部’。”冷长老思量着,“‘幻部’是族长近卫,誓死忠诚,如果不是确定了族长,他们绝不会效忠,也不会拿出圣器。”
言下之意,当年的皇姨祖并没有表露出强大的能力,‘幻部’的规矩,不可能轻易将圣器交给皇姨祖。
“皇姨祖也说了,彼时那人身患重病,带着族中最后一点希望,才不得已而为之,也不算破坏规矩。您对‘幻部’了解多少?”
“他们是最神秘的部落,神秘到就算在魔族中,也不与其他部落来往,除了族长,谁也没有资格统御‘幻部’。”冷长老思量着,“我也是听老人提及,‘幻部’所有的人,都会经族长的手挑选为近卫,只是一到二十岁,她们就会回归‘幻部’,换取一波新的近卫保护族长。”
“二十?”南宫珝歌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跳了下,“为什么?”
“不知道,他们名为‘幻部’,据说是拥有幻化之能。无论是族长身边的近卫,还是退下来的人,都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仿佛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也许除了‘幻部’的人,没有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
一个人只要活过,存在过,就必定会留存有痕迹,怎么会消失得如此彻底?南宫珝歌心头疑虑蔓延,可惜却无法求证了。
南宫珝歌将冷长老送了回去,再一个人骑着马溜溜达达准备回太女府,才走到大街前,便被堵住了路,隐隐约约间,还能听到各种声音。
“秦侍郎,看这里。”
“看我这里。”
“我这里啦……”
南宫珝歌人在马上倒是看的真切清楚,前方不远处,那个站在正中心的人,不是秦慕容又是谁?
这两边花楼林立,她往中间一站,全是想要博她一顾的公子,手绢花朵飞舞,恨不能亲自从楼上跳下去,扑进秦慕容的怀中。
而那个招摇的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裙,毫不收敛地站在街中心,拈着发丝笑着,“哎呀,这公子个个出众,难分轩轾,我也不知道今夜该宿在哪家的软玉床上啊。”
一朵娇艳的月季花被丢了下来。正正打在秦慕容的肩头,“秦侍郎,可愿听我唱曲?”
花朵顺着衣襟往下滚,秦慕容倒是快手快脚接住,放在鼻间一嗅,“好娇嫩的花啊。”
她抬起腿就要往那楼里走。
眼见着秦慕容选了人,其他公子可不干了,二楼的某位公子拿起身边的帕子,朝着秦慕容抛了下去。
帕子准准的落在秦慕容的脸上,秦慕容一脸陶醉地拿下帕子,“好香啊。”
“奴愿意伺候秦侍郎。”帕子的主人,适时地抛了个媚眼。
那腿的主人顿时换了个方向,走向了这位公子的花楼。
所有楼上的公子急了,香粉、香囊、腰带、扇子,但凡能解下来的,能顺手拿到的,都拿起来准备丢。
不远处的南宫珝歌倒抽了口气,这公子急起来,可真是不管不顾,还有手中拿着鞋子的,也不怕把他们的秦侍郎熏昏了。
她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嘴,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要看看这番盛景之下,秦慕容会如何选择。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南宫珝歌看好戏的眼神太过炙热,秦慕容犹如感知瓣地回过了头,一眼看到马背上偷笑的人。
秦慕容的手带着众位公子的视线猛地指向南宫珝歌,“今日,谁砸中了太女殿下,我就进谁的房。”
还不及南宫珝歌反应过来,所有的东西兜头砸了下来。
香粉迷了视线,胭脂染红了街头,空气中手帕、香囊、扇子乱飞,更可怕的是那个鞋子,也朝着南宫珝歌飞了过来。
南宫珝歌无端被卷入,此刻也只能先逃了再说,她不等那些零碎近身,猛地从马背上拔身而起,人在空中,吐气开声,“砸中了秦侍郎的,本殿下包下花楼三个月。”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公子,手中拿着东西一时间没丢出去的,听到这话毫不迟疑地就转了方向,所有东西尽皆奔着秦慕容而去。
太女殿下包楼三月,这谈资都够得上让他们在风月场中笑傲一辈子了,为了下半生的幸福和名誉,得罪秦侍郎又算什么?
香粉香囊没有了,没关系。窗边有什么丢什么,南宫珝歌眼见着酒壶、镇纸、花瓶、软枕,也不知是谁,连凳子也丢了两张下来。
空中,黑色的巨大的影子坠下,居然是个石头盆景!这气势,大约是觉得活的砸不中,砸个晕的也得拖给南宫珝歌。
秦慕容在一堆东西里纵跃着,口中嚷嚷,“南宫珝歌,有你这么坑人的么?”
南宫珝歌站在街边,叉着腰,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