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安静的房间里,安置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放满着珍馐美味,足以让十几人饮宴也不会觉得少。两侧烛光熠熠闪烁跳动。
桌旁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彼此静静地看着对方,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凝滞而紧张。
秦慕容的眼神扫过桌子上的珍馐,眼皮一抬,“这算什么,赔礼吗?”
南宫珝歌摇摇头,“不是,纯粹觉得你大概饿了。”
秦慕容微一沉吟,“南宫珝歌,凤渊行是朋友夫,你这次的手,伸到我被窝里来了。”
南宫珝歌淡淡地回答,“他还没进你被窝。”
“半只脚踏进我家门了。”秦慕容眼中满是危险的光芒,“至少满朝皆知,满城皆知。我秦慕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我秦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等南宫珝歌开口,她已经抢过话,“别跟我说为了‘烈焰’,迫不得已与言若凌抢人,这话你糊弄我娘可以,糊弄我就算了。你若真的不想,有一百种方法从言若凌手中把人带走。”
这话南宫珝歌没有反驳,平静以对,“是。”
“就像你当初,用尽一百种方法把人塞给我一样。”秦慕容靠上椅背,话语亦是云淡风轻,“赐婚的时候,你强行让我联姻;街头上,让我救美博好感;山洞里,让我照料他,难道这些你不是故意的?”
南宫珝歌微一点头,“是。”
“那为什么变了?”
“因为我……”南宫珝歌几乎没有迟疑,“喜欢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秦慕容的问话一如往常般随意,却夹杂着南宫珝歌能明白的认真,甚至有些逼问。
“很早。”南宫珝歌没有打算隐瞒任何事,“从一开始,或许说从见到他之前,我就动过心,只是我自己没有察觉。”
“那为什么塞给我?”
“因为我以为你们会是良配。”
秦慕容忽然笑了,轻轻地哼了声,“我们现在也会是。”
“但他喜欢的是我。”南宫珝歌的声音有些低,“抱歉。”
秦慕容摇头,“凤渊行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我都清楚,你若只是给他一个好的生活,一段美满的姻缘,我比你更适合。若无你主动,我和他也会幸福。你若想要,最初便开口,我可以不争,只是你不该……”
她咬着牙,“不该千方百计把人给了我,又想方设法弄走。你可对得起我?”
“对不起。”南宫珝歌没有任何解释,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她的错,她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所以,你又要想方设法补偿我是吗?”秦慕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是给我调个更大的官,还是赏赐我金银珠宝,或者用一百个美男,换我心理平衡?毕竟你是太女殿下,这些对你而言都不是事。”
南宫珝歌抬起眼,平静地看着秦慕容,感受着她身上紧绷着的火气,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秦慕容眼中闪过诧异,“没有?”
“没有。”南宫珝歌再度重复。
“呵……”
面对着秦慕容的失笑,南宫珝歌这才解释,“你我之间,若用财帛、职位、美人来衡量补偿,只怕我便不配为友了。”
“那你想怎么样?”
“在‘南映’我很早便想抢人,却一直没做。”南宫珝歌望着秦慕容,“我想要找到一个能两全的方法,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最终,我做了一个决定。”
她摊开胳膊,“让你揍一顿,出气。”
“就这?”
南宫珝歌颔首,“就这。”
秦慕容气笑了,“你确定你是认真在道歉?”
南宫珝歌眼眸里一片认真,缓缓点头,“确定。”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秦慕容咬着牙慢慢吐出两个字,“妈的!”
随后她拿起筷子,居然真的埋头吃了起来,还不时地摇摇头,“这个烧过火了。”“这个盐放少了。”“这个虾爆过了。”
南宫珝歌悠闲地斟了杯酒慢慢地饮着,眼神却跟着秦慕容的筷子,口中气定神闲,“今天的上汤菜心,我特地吩咐了只有菜心。”
秦慕容一筷子夹了菜心塞进嘴巴里。
“这酒不错,我特地求人配的,叫清泉,你要不要试试?”南宫珝歌将酒杯递了过去。
秦慕容拿过她的杯子,一饮而尽,“求谁配的?”
她好笑,“我以为你的重点是酒不错。”
“我更在意你我之间,会有我还不知道的秘密。”秦慕容砸吧了下嘴,随后抢过桌子上的酒壶,又倒了杯。
“楚奕珩。”
秦慕容拈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后笑了,笑容绽放美艳无双。
南宫珝歌自诩容貌出众,但论起亲和与美艳,她的确略逊秦慕容一筹。这笑容极尽妖娆里,含着几分复杂几分凉薄,“你出使一趟,连他也搞上手了?”
“不是搞上手,是真心的。”南宫珝歌纠正着那个字眼。
秦慕容一声嗤笑,有些邪肆,“你他妈的真心还挺多,抢老子男人说真心,搞楚奕珩说真心,你现在给我道歉,对我也是真心?”
“虽略有不同,但的确是真心。”
“好。”秦慕容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优雅地拿出丝帕,细细地擦去嘴角的油渍,甚至还掏出一方小镜子,仔细此抹上了唇脂。
当她将小镜子揣好,手指梳了梳头发,纤细的指尖落在桌面上,猛地一掀,“那就打吧!”
一桌子的汤汤水水,猛地朝南宫珝歌扬了过去。
南宫珝歌似早有准备,脚尖微点连人带椅子滑出去一丈有余,堪堪躲过了所有的杯碗瓢勺。
稀里哗啦的声响中,所有的东西砸在地上,响的那叫一个清脆利索。在声音的伴奏中,秦慕容已身影如电,纤纤玉指在空中为爪,直接抓向南宫珝歌的脸。
南宫珝歌闪身躲过,“毁容这个,略有些过吧?”
“毁了你的脸,看看凤渊行还要你么!”秦慕容眼中火光绽放怒气迸发,指尖弹出劲气。
秦慕容的武功,这一指劲风南宫珝歌也不敢硬接,只好飞身而退,嘴巴却不甘示弱,“其实,我身材也不错。”
“还跑?”某人尖叫着,“不是说好给我打的么?”
空中南宫珝歌身影闪烁,声音却稳定,“我说给你揍一顿,又没说要挨揍。”
“南宫珝歌,你这么无耻,我祝福你烂屁股。”秦慕容嘴巴说的好笑,手中却不停,指尖弹起地上的杯盘,那些原本就破碎的瓷器被指风弹起,在空中爆开,如雨点般地射向南宫珝歌,瞬间将她逃跑的路线封闭。
不愧是打打闹闹长大的玩伴,秦慕容对她的身法,行动路线的了解可谓是烂熟于心,南宫珝歌才动,她就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打。
而且秦慕容打架,一向不讲究风度,只求能打赢,什么叫动如疯狗,说的就是这家伙。
南宫珝歌也没那么多仪态可讲究,随手扯下披风挡在身前,她不怕瓷片,她怕秦慕容指风带起来的那些油渍汤水,口中回敬,“彼此彼此。”
可惜太女殿下说话间,脚下却没留意,踩到了一条醋溜鱼,这滑腻腻的东西,瞬间让她脚下一顿,再想要调整的时候,秦慕容已经赶到。
眼见机不可失,秦慕容整个人跳了起来,飞扑向南宫珝歌,来不及躲闪的太女殿下,就这么被她的力道撞出去两尺,摔倒在地上。
幸亏,为了打架她准备的房间够大,而这里恰恰有一扇屏风,挡住了之前所有的脏污,令她被扑倒时不至于太过狼狈。
而秦慕容逮着了人,可没打算放手,她索性骑在南宫珝歌腰间,扯头发、揪衣服,把一腔怒气统统撒了个干净。
南宫珝歌也不客气,同样拉衣服,拽袖子,生生把秦慕容的袖子从肩头扯开了一截,露出半个雪白的肩头,隐隐还有细腻的胸,浑圆半露在南宫珝歌的眼底。
南宫珝歌却忽然一愣,停住了手,眼睛盯着她的肩头以下的部位,拧眉。
那里有五道深深的抓痕,皮肉依然红嫩,显然是新伤。
秦慕容顺着南宫珝歌的视线看去,落在那五道抓痕上,却混不在意,“干嘛,羡慕我比你大啊。”
南宫珝歌却冷了脸,“谁弄的?”
语气中,已是杀气隐隐。
这伤,在胸口。若是对方下手狠一些,那便是心脏。
秦慕容看着她的脸,似乎在品味着她这一瞬间乍现的杀意,随后噗嗤一声笑了,“一个男人。”
“男人?”
“嗯。”她随性地从南宫珝歌身上站起身,扯了扯那被拽落的袖子,挡住了雪白的肩头和胸脯,“情趣。”
情趣?
这抓到皮肉翻卷的状况,叫情趣?
南宫珝歌忽然有些噎住,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秦慕容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有些认真,“珝歌,我们似乎同岁。”
“嗯。”
“我就要满二十了。”秦慕容突然冒出一句话,“我答应过我娘,二十岁成亲。”
这话没头没尾的,让南宫珝歌一时间琢磨不出来她的意思。
秦慕容叹了口气,“算了,不打了。”
她随手拉开了门,门外一名男子抱剑而立,神色淡漠,正是楚奕珩。
见到楚奕珩,秦慕容却是又扬起了那令南宫珝歌熟悉的不正经笑容,上上下下打量着,口中啧啧,“少将军,多年不见,果然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南宫珝歌以为,以楚奕珩的耿直,面对不正经的秦慕容,要么是不搭理,要么是冷眼以对。
孰料,楚奕珩竟然难得地笑了,“过奖。”
语气里,也有几分亲近。
南宫珝歌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生人勿近”的楚奕珩么?
秦慕容笑着,欺近楚奕珩,“少将军,还记得我那时候缠着你,说的话吗?”
楚奕珩笑容又大了些,微一点头。
秦慕容向楚奕珩丢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再看向南宫珝歌,“我累了,去睡觉,告诉凤渊行,他赢了。”
告诉凤渊行他赢了,什么意思?莫不是秦慕容与凤渊行之间,还有什么藏着的秘密?
“你和他……”
“姑奶奶和未婚夫的秘密,就不告诉你。”秦慕容用气死人的声音,丢下一句话,转身溜了。
南宫珝歌无奈地摇摇头,转眼看向楚奕珩,“我记得你与她,十余年未见了吧?”
楚奕珩点头。
“那她当年说过什么,让你记到现在?”
楚奕珩望向秦慕容离去的方向,眼神里带着回味。
那一年,他尚是个少年,随父亲进宫,眼前却蹦出来一个漂亮的小女娃,“你是个男孩么?”
懵懂的他点头,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
“我想要陪太女殿下一辈子,可是府中的下人说,只有男孩才能和女孩在一起一辈子,太女殿下喜欢漂亮的,别的男孩都没我漂亮,你够漂亮,能替我陪殿下一辈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