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凤渊行定定地望着她,她也静静地看看他,两人谁也没有逃避对方的眼神,良久之后凤渊行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那是一抹从容而安静的笑,“你说呢?”
话说完,凤渊行没有任何迟疑,转身离去。
南宫珝歌站在原地,仿佛是在沉思,静静伫立。
一直到洛花莳出现在她的身边,浅笑而立,“还在想什么?”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是释然的表情,“在想,我们该启程回去了。”
答应凤后的事她已经做完了,凤渊行也了了自己的私怨,估计要不了几日,便能听到凤青宁册立风予舒为太女的圣旨了,她在“南映”所有的任务,无论中间波折如何都圆满完成了,也该回“烈焰”了。
“其实,你应该感谢他的。”洛花莳忽然冒出来一句话。
她没好气地白了个眼,“感谢他帮我提前达成目标,是吗?”
风予舒拿到太女之位,有凤后坐镇,“南映”与“烈焰”之间的关系将更加牢固,她的确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南宫珝歌的心里,总是有些堵得慌的。
“不是自己亲手成事,英雄无用武之地,不爽了?”洛花莳轻易地揭穿了她心底的那点想法,还有些调笑她。
“被人利用的感觉,总是不怎么美妙的。”她感慨回答。
她也有自己的傲气,抱着想法而来,却还没有施展就尘埃落定,对于清高的太女殿下而言当然有些不爽。
南宫珝歌忽然看着洛花莳,眼神里的意味让洛花莳一时间有些不敢面对,闪烁了眼神。
她却不想这么快放过他,“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
洛花莳很快就恢复了慵懒的态度,颇有些无赖的味道,“看出什么?”
“他的用心。”她脚下逼近他,他一步步地后退,直到脚下被床沿抵住,一个不留神身体摔落在床榻间,她却没有放过的意思,继续欺身而上,“你从最初就抵触他,说他居心不良,是不是在‘烈焰’的时候就看穿他想要利用我?”
洛花莳呵呵一笑,伸手勾下她的身体,将她扯落在自己怀中。
两人亲密偎贴气息交融,他这才慢慢开口,“他这种男子,骨子里肯定是骄傲的,就算因为你的救命之恩一见钟情,大抵是不会表达明显的,可他从你救命到登门拜访,处处都在展示自己,生怕你不被他吸引似的。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便觉得他居心不纯,所以抵触。”
“那后来又为何不抵触了?”从她到了“烈焰”之后,洛花莳对待凤渊行的态度便突然有了改变,不再阻拦凤渊行对她的亲近,也不再让她远离对方。
洛花莳露出了一丝坏笑,眯着眼勾着嘴角,仿佛一只小狐狸,“因为我想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南宫珝歌不解皱眉,被洛花莳的手指轻轻骚弄过了她的眉宇,那手指的轻柔像一只蚂蚁般,让她有些痒。
她抓住那只捣乱的手,故作凶恶,“快说。”
他闭上眼,仿若感慨,“你知道吗,聪明人总是自诩能掌控一切,什么都不会脱离他的算计,在这种人的世界里情感根本不重要,但却不知道情感二字,是最为致命的。凤后是这样的人,凤渊行也是这样的人。他们终究会败给他们最不屑的东西。”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修长的指尖紧紧攥在手中,“你以为自己被算计了,也许,你才是那个不经意算计了所有人的人。”
洛花莳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着。
因为他相信凤渊行会输的一败涂地。自负的男人活该被教训。
她将洛花莳的神色收入眼中,也明白他看好戏的心态,更被他此刻的模样逗笑了,心头的阴霾不觉散了不少,也忍不住笑他,“说他初见面就拼命展现自己对我的好感,可我记得花莳公子可比当初的他更出格。”
人家不过是登个门,穿得漂亮了些,煮了杯茶而已。他洛花莳可是直接砸了酒,准备好了拜帖,甚至大张旗鼓让自己做了入幕之宾,论出格,洛花莳才是第一人。
“嗯。”洛花莳翻身,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体与床榻之间,“所以,我输的更彻底。”
许是背着光的原因,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他的眼眸深沉了许多,黑黝黝地看不穿。
她心头一沉,手指抚上他的面颊,“可是心情不好?”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来了“烈焰”之后,洛花莳偶尔会有些走神,心思也会有刹那的深沉,是因为她事忙冷落了他吗?
“没有。”他笑眼弯弯,的确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那为何近来频频失神?”她不是傻子,不会忽略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他沉吟了下,坦诚般地叹息,“大概你想别人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以后再这般陪在你身边。”
她噗嗤一声笑了,“这是在担心失宠吗?”
“算是吧。”他回答的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不过也就是一转念而已,所以偶尔失神。”
这应该是实话,她能感受到,洛花莳在她身边时的开心是真的,大约那偶尔的失落,也是真的。
“傻瓜。”她出口的两个字,却分明是心疼。
“今日无事,你陪我出去走走吧。”他邀宠般在她耳边低语,“就我们两个人。”
“好,你想去哪儿?”
自己的小郎君担心失宠,她又怎么能不努力证明一下。
洛花莳微一思量,“上次踏青的地方吧,景色不错,可惜上次没尽兴,这次应该没有陷阱了。”
她点头,被他拉了起来,两人就这么无事一身轻地出了门,再度前往上次去过的那座山头。
山风阵阵,竹影摇曳,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很有些心旷神怡的感觉。尤其是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脚步也变得格外轻松起来。
竹林里,南宫珝歌以指节叩了叩身边的竹子,冲着洛花莳露出兴奋的神色,“花莳,我听说有人往竹节里灌酒,再封口等上一年,就有清甜的竹筒酒喝了,你知道吗?”
洛花莳手中拿着竹叶,正编得不亦乐乎,闻言哼笑了声,“酿酒的事,你该问你那位少将军,问我怕不是问错了人。”
南宫珝歌呆了呆,有些尴尬。
洛花莳抬起手,手中编好的东西朝着南宫珝歌抛了过来,“送你。”
南宫珝歌下意识抬手接住。
掌心里,是一个竹叶加竹枝编成的小乌龟,小巧精致煞是可爱。她记得曾经在夜市上,他让自己帮他套圈,也是拿了个小乌龟的奖励,想来他是喜欢吧?
只是……
她不满地抬头,“为什么送我个绿色的王八?难道你想爬墙?”
洛花莳还没回答,南宫珝歌的耳边,听到了一声忍俊不禁的“噗嗤”。
有人?
南宫珝歌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竹影重重,遮挡了视线。南宫珝歌好奇地拨开眼前的竹枝,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日曾为洛花莳冲洗过手腕的小水潭。
水光清澈,倒映着初春的阳光,波光淋漓里,舒心畅意。
水潭旁的大石上,一名男子侧身靠在石旁,手腕撑在脸侧似是半寐,身体的另外一侧,支着青竹的鱼竿,鱼竿的钓线没在水中。
看来有人和他们一样,爱上了这春日午后,竹林幽潭的清净,正享受着垂钓的快乐。
只是这垂钓的人有些漫不经心,懒懒地不曾看鱼竿,而是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方才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打扰二位了。”
南宫珝歌愣了下,这世间竟有这般好听的声音?
她所谓的好听,并非指嗓音独特到如何,而是这人说话之轻柔,正如这三月春风般,沁人心脾,说不出的温柔。
如果说有人能开口间拉近与他人的距离,让人心生亲近,非此人莫属。
南宫珝歌甚至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容貌,便已被这声音折服。心中好奇之下,她仔细打量着对方。
一袭青衫长袍,一捧蜿蜒长发,一尊如粉玉雕琢的侧容,一幅宛如入画般的悠闲姿态。
他没有给人半点侵略之态,即便他那半抹容颜已足够惊世,也没有令人产生半点防备之意,就算南宫珝歌心中明白,这人的出现诡异到她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便仿佛在这潭水边,也是理所应当的存在——一个能在天地山林间,也不显突兀的人。
南宫珝歌身后传来簌簌脚步声,是洛花莳。
洛花莳站在南宫珝歌身边,与她是同样的好奇与惊讶。
男子此刻才睁开了眼,轻叹,“今日不知怎的,潭中竟然一尾鱼也不见了,真是可惜。”
眼眸有意无意看向两人,含笑颔首。
与其说是含笑,不如说是此人天生一双笑眼,犹如新月般,顾盼流转间便仿佛是在笑,更增几分温柔和煦。
南宫珝歌忍不住开口,“敢问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