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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死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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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景扶着方向盘,挑眉斜睨他:“国庆七天,分不出来一天陪你的妈妈吗?”

    甄帅轻哼了声,“你以前甚至分不出一个小时来陪我呢,现在来要求我。”

    梅景只笑了笑说:“那现在就是咱们的亲子时刻,跟我说一说你这段时间在学校都干嘛啦。”

    “打了个篮球比赛,是冠军。”他仰起下巴对妈妈炫耀:“厉害吧。”

    “厉害。”妈妈笑道。

    “其他……”

    甄帅回想,没什么值得说的。

    “也没什么了。”

    车辆驶出南河,甄帅发觉不是平常走的那条路,“不是去市中心吗,这是往哪儿走?”

    “西河。”

    “去那儿干嘛?”

    “见个老朋友。”

    他们驶进西河区,车窗外的街景与刚才迥然不同。

    路两侧的高楼阳台上无一家不缀满鲜花,似是裹上了姹紫嫣红的锦缎。

    街上的花店两步一个,泛滥成灾,好像非得把行人香晕才叫做花团锦簇。

    甄帅觉得很梦幻。

    过了这条街,视野霎时广阔,他们好像开进了一个巨大的花园。

    天空水洗过一般,澄澈碧蓝,棉花糖一样厚重的云层仿佛伸手就能出触摸。平坦开阔的青青草地上有孩子奔跑放风筝,花儿随风摇曳,对他频频点头。

    大自然天然的调色让他的眼睛很是舒适。

    远远的,他看见前方的长桥上有公交行驶,视线往前,向上,高大的楼牌写着目的地的名称:

    百花镇。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镇上种着无数鲜花,景色随季节变化。

    进了镇里,主街上多是商业店铺,鲜花满屋,游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梅景转着方向盘,拐进了条人少僻静的公路。

    车辆寻着一望无际的花海来到百花镇内街道,这儿不像刚才那条商业街,多是曾经规划景区时没有搬走的原住民。

    已入深秋,花朵依旧热烈绽放,丰富多彩,好像调色盘倒向人间,落成自然各色。

    甄帅移不开目光,这里简直是他的快乐老家。

    经过几个生机盎然的动画版的花园小院,他们停在这条路最后两家院子之间。

    梅景解开安全带下车说:“你在车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甄帅应下。

    他回头看,妈妈走进车尾的那家院子。

    这边他没来过,车头这家的院子只用个矮篱笆围了一圈,篱笆上裹满了爬藤月季。

    花朵与藤根绿叶融合得恰到好处,必是主人家精心修剪过的。

    他从眼前的浪漫小院转向公路两旁的花海,色彩各异的花规划得整齐,阳光下耀眼夺目。

    不愧被誉为银河市后花园。

    甄帅正赞叹,忽然远处一阵清脆响亮的车铃声打破此刻的寂静平和。

    他的视线自然往左偏,循声望去。

    道路蜿蜒拐向花海中,从花海深处迎来三个骑着单车的少男少女,半个自行车被花丛淹没。

    离得有点远,甄帅隔着车窗只看得见他们的上半身,看不太清脸。

    个子高些的少年骑在最前方,他起身蹬车欢呼,朝气蓬勃。

    后边两个人几乎并行,骑得稳稳当当。

    “姐!看我!”

    少年声音明澈,只见他快速地蹬车,突然撒开车把,伸展双臂,向他姐炫耀车技。

    “张明哲!好好骑车!”

    炫耀失败。

    他姐显然不关心他的车技有多牛。

    “你放心!”

    这作死少年不以为意,忽然弓起腰,抬起腿脚,双手按着车把借力,曲腿轻盈一跃,站在自行车上,一脚踩着车架,一脚踩着车头。

    自行车在他的脚下快速行驶,他身体站直,展着双臂拥抱空气,还很畅快地嚎叫。

    这稍微仄歪就可能把人和车摔稀碎的骑车方式,看得甄帅直皱眉。

    可少年满脸兴奋,甄帅不禁疑惑,上边的空气有那么好吗?

    “你想死啊!下来!”他姐怒斥。

    说话的同时他们越来越近,甄帅听着女孩的声音耳熟,定睛仔细一看,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清晰地印在他的眼眸。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嘴唇弯起,目光变得柔和,眼睛诚实地自动过滤掉旁边俩人,只装得下这个长发飘扬,从花海里驶来的青春美少女——

    张俊宇。

    “你再不下来我就把你让人代写作业的事告诉你爸妈!”

    那少年成功被她拿捏,表情肉眼可见的不快乐了,他手脚麻利地坐下,不满地叫嚷:“干嘛呀你,大义灭亲!”

    张俊宇则得意地笑:“有本事别被我抓到把柄啊!”

    说着,她的车赶超到最前方,脸上绽放笑容,发出畅快的轻呼。

    如此青春活力,笑靥如花的张俊宇可真少见,跟平时钉在板凳上努力学习,偶尔和他斗嘴的学霸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甄帅看到她开心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

    他们骑到院子前停下,自行车停在篱笆外,停车时甄帅看到作死少年偏头小声对张俊宇说了什么,张俊宇往自己这边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对少年摇头。

    这作死少年个子挺高,不过脸没完全长开,看样子十五六岁,他们仨站一块儿像个手机信号。

    甄帅想下去打个招呼,他的手刚要伸上车门,车外的三个人就拎着自行车篮筐里的大包小包笑闹着跑进院子里。

    他手一顿,想法也作罢了。

    三人抱着水果放在院里石桌的果盘里,屋里走出个老奶奶捧着把糖果给他们放进果盘。

    “谢谢奶奶!”

    “哎,还有鲜花饼呢,我再给你们拿啊。”奶奶笑着,转身回屋。

    是张俊宇的奶奶家啊,甄帅想。

    “巧克力!”作死少年伸手抓了俩。

    “你不是蛀牙?”张俊宇问。

    “谁告诉你的?”那少年带着点惊讶。

    “你爸,还说让我看着你。”张俊宇直接摊牌。

    “我爸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是他看了营销号的小视频之后,严格控制我的进糖量,零食都不让吃了。怪不得,我感觉生活过得越来越苦。”

    那作死少年表情悲催。

    车里的甄帅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再次萌生跟张俊宇打个招呼的想法。

    他降下车窗,刚开条缝,左边车门突然开了。

    梅景坐了进来。

    “走啦。”她声调轻快,心情不错的样子。

    甄帅望了眼小院里的人,有些遗憾,但他没有犹豫升上车窗道:“走吧。”

    车子发动,行驶进远处花海。

    “那个车走了。”张明哲看了眼外边,啃着橙子道。

    “嗯。”张俊宇抬头只看到车尾没进花海。

    “我看见那个漂亮大姐姐是从肖瑶姐家出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张明哲放下自己啃秃了的橙子皮,又拿起一块继续啃。

    漂亮大姐姐?

    张俊宇回想:“……没注意。”

    倒是旁边这人嗦橙子嗦得啧啧有声,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她瞥了一眼张明哲,视线转到他的桌面,又转回自己这边。

    “……你为什么吃我的橙子?”张俊宇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质问他。

    “因为这个橙子说……”张明哲盯着半块橙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被哲哥吃,方得永生。”

    说完,他“啊呜”一声,直接把半块橙子塞进嘴里,连皮吞了进去。

    张俊宇:“……”

    张俊宇看着他表情复杂。

    “橙子皮……不苦吗?”

    “yue!”他突然吐了出来,嘴角向下撇,表情难受得亲妈都认不出来,叫着,“又酸又苦!给点水!”

    张俊宇剥了颗糖扔进嘴里,一动不动,卷毛弟弟看不下去,倒了杯水给张明哲。

    “咕嘟咕嘟……噗!”

    他喝下去两口,无奈嘴里味儿太怪,又吐了半杯。

    “活该。”张俊宇面无表情嘲讽。

    “你……”张明哲指责她的手微微颤抖,“铁石心肠。”

    “鲜花饼来咯。”奶奶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点心从屋里出来,把盘子放在桌上看到张明哲怪异的表情关心地问:“怎么了小哲?是哪儿难受了?”

    “没事儿,奶奶。”他仰起头,闭上眼,伸手接住从眼角溢出的泪水,伸给奶奶看,“就是刚才差点被苦死,又被姐姐骂,让我想起了我苦涩的人生。”

    “啊,苦?”奶奶抓住重点,指着桌上的饼问:“要不吃点饼垫垫。”

    “好。”张明哲爽快接受建议,拿起鲜花饼咬了一口,还给对面的弟弟分了俩。

    张俊宇见自己面前空荡荡,头一回觉得男的这么小心眼。

    “那就好,你们先玩,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张俊宇起身:“我去帮忙。”

    “不用。”奶奶把她推回座位,摸着她的头道:“小孩子在这儿玩吧,我跟你伯父伯母在呢,啊。”

    张明哲附和:“对呀,我爸妈做饭超好吃,你只管吃就行了。”

    张俊宇也不再坚持:“嗯,好。”

    奶奶回屋,张俊宇转头,面前盘子上放了一个鲜花饼,她转头道:“谢谢知意。”

    “喂!”旁边另一人不满,“你怎么没想过是我给你的呢?”

    “小心眼,是你给的吗?”张俊宇质问他。

    张明哲理直气壮:“不是。”

    “那你嚎什么。”张俊宇瞥了他一眼。

    “嚎一下都不行,你管这么宽?”张明哲跟她怼完,满眼可怜地看着正偷空做练习册的张知意,“可怜了我的意意,被你管那么严,都没有个正常小孩的样了。”

    张俊宇瞪他一眼,轻声责斥:“会不会说话!”

    张明哲一把抽出张知意手里捧着的练习册,站起来道:“别写了,哥带你出去玩。”

    练习册被张俊宇夺回来给弟弟,厉声道:“自己不好好学习,别妨碍别人。”

    “不是,姐,都放假了就让他休息一下吧,他一个小学生,没必要写这么多作业,每天写练习册你也做不到吧。”

    “我当然能。”张俊宇反驳,神情笃定。

    “行行行,你最厉害。”张明哲根本不理,拉起埋头看书的弟弟就要走,“走,知意,跟哥去打游戏。”

    张俊宇表情严肃,强硬拒绝,“不可以。”

    她补充道:“游戏,电视等一切跟电子产品有关的东西,对眼睛不好,尽量少玩。我家没有电视,他也没有手机,跟你玩不到一起去,你也尽量少玩吧。”

    张明哲说不动她,看她还教育起自己来了,他一冲动口不择言,“你总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

    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句话冲击了张俊宇的大脑,她有些愣怔,她曾经用这句话反驳过别人,从未想过这句话能用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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