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凡妮莎擦了眼泪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又偷偷溜回到位置上。这时颁奖礼还没有结束。

    吉恩凯利见她回来,悄悄的问她:“凡妮莎,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在？”

    凡妮莎不自在的摸了摸头发，支支吾吾。凯利转头看向她,蓦然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凯利马上意会到她哭过一场,没有再说什么。他想,拿奖后喜极而泣,是很正常的事情。

    凡妮莎悄悄问他：“现在到哪个奖了？”

    凯利说：“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颁到最重要的奖项——现在刚刚搬完服装，马上就到最佳男主角了。”

    负责颁奖的是上一届最佳女主角朱迪·霍利德。她的声音柔媚又动听,非常娇嫩。在万众期待中，她慢慢读出这一届影帝的候选人：“这一届奥斯卡影帝的竞争极为激烈。不管是亨弗莱鲍嘉在《非洲女王号》的表演,还是弗雷德里克在《推销员之死》中惊艳的演出，还有涌现出来的天才级新人演员,都无比的令人称道。蒙哥马利·克里夫特在《郎心似铁》中，成功塑造出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而同是新人的马龙白兰度在《号街车》中贡献的极有张力和能量的表现，以及阿瑟·肯尼迪在《光明的胜利》中的出演，都让我们为之耳目一新。”

    “第24节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是——”她停顿了一下。

    凡妮莎在心里小声的念道：“马龙白兰度,马龙白兰度，马龙白兰度。”

    但是，最后朱迪·霍利德念出的是——“亨弗莱鲍嘉。”

    在激昂的音乐声中，亨弗莱鲍嘉站起来,和他的妻子劳伦白考尔深情的拥吻。然后他慢慢走上舞台，他的身材非常瘦削，眼神苍劲有力。

    亨弗莱鲍嘉并不是那种英俊潇洒的长相，但是他有一种独特而深邃的气质，能够让别人为之折服。他从朱迪·霍利德手中领过奖，说：“感谢组委会把这个奖授予给我。谢谢《非洲女王号》所有的工作人员，尤其要感谢我的妻子劳伦·白考尔。你是这么的迷人——我永远爱你。”

    他伴随着如潮的掌声往下走去。凡妮莎感觉有点遗憾，转头看向马龙白兰度，坦白说，亨弗莱鲍嘉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的确不如马龙白兰度在《号街车》的表演，但奥斯卡并不是完完全全看他们的表演，他们还看资历等其他因素。鲍嘉本就是无冕之王，当年《卡萨布兰卡》大爆的时候，他惜败了那一年的奥斯卡。

    如今这个奖，更像是对他的补偿。

    马龙的侧脸完美的像一个雕塑。他看着舞台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这时，他忽然转过头来，冲凡妮莎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他并没有很难过，凡妮莎也就微微笑了起来。

    接下来是由上一届最佳男主角何塞·费勒颁布来颁发最佳女主角的奖项。他的长相同克拉克盖博有几分神似。他的声音很沙哑。他说：“获得本届奥斯卡金像奖女主角提名的是——”

    “费雯丽《号街车》。谢利温斯特《郎心似铁》。埃琳诺帕克《侦探故事》。凯瑟琳赫本《非洲女王号》。简怀曼《青纱红泪》。”

    “第24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获得者是——”他停顿了一下。

    毫无疑问。“费雯丽。《号街车》！”

    凡妮莎极其激动的鼓掌，费雯丽的表演如此惊艳，二度获得奥斯卡当之无愧。伴随着《号街车》的电子乐，费雯丽的挚友葛丽亚嘉逊走上舞台，替她领了这个奖。她也是一个美丽的英国女演员。“非常荣幸能够替费雯丽领这个奖，我们都知道她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演员。她拥有令人失魂的美丽，同时也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感谢《号街车》，感谢伊利亚卡赞，感谢其他演员的精彩演出。谢谢大家。”

    凡妮莎悄悄对吉恩凯利说：“你有没有看过《号街车》？费雯丽真的演的太好了，她太迷人了。她真的好厉害，她目前就演了不到十部电影，却两次拿了奥斯卡。”

    凯利点点头，说：“我也很喜欢她，可惜一直没有合作的机会。”

    接下来。到了颁发最佳导演的环节。由《慧星美人》的导演约瑟夫·l·曼凯维奇颁布。“提名的有乔治·史蒂文斯《郎心似铁》，威廉惠勒《侦探故事》，伊利亚卡赞《号街车》，文森特明奈利《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约翰休斯顿《非洲女王号》。”

    这个奖项，是所有导演的梦想——奥斯卡最佳导演。

    连凡妮莎都变得期待，坦白说，她当过导演，在拍《毕加索的秘密》的时候，她同样幻想过这个奖项。但毕竟她拍的那部是纪录片，而不是故事片，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但是，如果这的有朝一日。她能获得这个奖的话——

    最后获奖的是乔治史蒂文斯《郎心似铁》。他打败了伊利亚卡赞和文森特明奈利。

    《郎心似铁》同样是今年的热门。由大帅哥蒙哥马利和好莱坞著名童星伊丽莎白泰勒联袂出演。凡妮莎转头看向伊丽莎白泰勒。她的美艳真的是令人折服。

    他激动的走到舞台上，这一刻，万众瞩目，电视机前的无数美国观众也在紧紧的盯着这一刻。——他拿下了这个小金

    人，获得了一个导演的最高荣誉。

    他激动的手都在发抖，声音也带着颤意。

    凡妮莎忽然想，如果这个人是自己呢。是她走上舞台——她从别的导演手中接过这个奖。她成为奥斯卡最佳导演的获奖者。——她走上舞台，美丽的裙摆拖在身下。她看着所有人，那些同样传奇的面孔。她会说什么？——“谢谢我的父母，谢谢你们的支持。感谢我的电影剧组的所有成员，谢谢我的编剧和制片，我的男女主角，你们表现的太完美了。也谢谢所有喜欢我电影的观众，谢谢组委会授予我这个荣誉。我想，人生有限，但电影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打破自己的边界，探索另外一种新的生活。”

    她凝视这台下的那些脸庞，心里百感交集。她一路走来太不容易，此时，终于得偿所愿。

    ——但这只是她的幻想。说着获奖感言的是乔治史蒂文斯，凝视着台下关中的也是乔治史蒂文斯。

    而凡妮莎此时，只是坐在人群中，被隐匿在黑影中的一员。

    但是，她的心里却像火焰一般的燃烧着——她想站在这个舞台上，她想拿下这尊奥斯卡。

    最后一个奖项，是最佳影片。这是最重要的大奖，由上一届最佳影片的获奖者《彗星美人》的制片颁布。她兴致乏乏的听着，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梦想。

    “最佳影片提名——阿瑟弗里德《一个美国人在巴黎》。乔治史蒂文斯《郎心似铁》。charleskfeldman《号街车》。弗兰克麦卡锡，安纳托尔李维克《血战莱茵河》。萨姆金巴利斯特《暴君焚城录》。”

    “获奖的是阿瑟弗里德——《一个美国人在巴黎》！”

    如雷的掌声响起。毕竟是自己参与的电影，凡妮莎回过神来，激动的站起来鼓掌，剧组的每一个成员此时也都站起来，为之庆贺。最佳影片虽然只是颁发给制片人，只有制片人上去领奖，但这个奖项也是对整个剧组的肯定。阿瑟弗里德走上舞台。他开始宣读自己的获奖感言。

    就这样，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第24届奥斯卡颁奖礼落幕。《一个美国人在巴黎》剧组共获得最佳影片、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彩色摄影、最佳彩色艺术指导、最佳彩色服装设计、最佳音乐配乐六个大奖，成为这一届奥斯卡最大的赢家。其次是《号街车》，共获得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黑白片艺术指导四项奖项，但遗憾错失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导演。

    奥斯卡颁奖礼结束后的晚宴十分豪华。许多名流都来参加。

    凡妮莎一个人坐在吧台旁，独自喝着一杯玛格丽特。马龙走过来坐在她旁边。他同样点了一杯玛格丽特。

    他没有说话，凡妮莎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这里。

    这时，一个美丽的女演员拿着一只酒杯走过来，叫了一声“马龙白兰度”。打破了沉默。她说：“你的表演真令人印象深刻。我看了《号街车》。我太欣赏你的演出了。”她的眼睛又尖又媚，声音也酥酥麻麻。

    马龙礼貌的点了点头，说：“谢谢。”

    女演员说：“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她后半句的声音微微下压，但句末却又轻轻上扬，显得非常撩人心弦。

    凡妮莎在旁边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结果马龙却礼貌的婉拒了，他说：“抱歉，我现在不想喝酒。”

    女演员觉得很尴尬，就冷笑一声走了。

    马龙转过头，看凡妮莎一脸围观群众的兴奋表情，无语的说：“你干嘛这么激动…”

    凡妮莎嘿嘿笑：“我喜欢看这种场景。我喜欢看热闹。话说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你不是最喜欢和美女聊天吗？”

    马龙说：“我以前也没有那么——我现在已经不这样了。美色如浮云。红颜如白骨。”看着凡妮莎惊讶的眼神，马龙说：“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佛教说的。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凡妮莎说：“我没想好。但是，我有可能会当导演。”

    凡妮莎继续说：“我前段时间拍了一部电影叫《毕加索的秘密》，是一部纪录片。我觉得，用影像讲故事真的很吸引人。我现在不想只做电影的某一部分。我想完整的创造一部电影。我真真切切的从创造一个故事中感受到了真实的幸福感。我想——当一个导演。我这么说，是不像做白日梦？”

    马龙的笑容永远是那么迷人，他说：“其他人这么说，我会嗤之以鼻。但是你这么说，我觉得很有可能。你一直都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不管是跑去莫斯科学舞蹈，还是转行去当编舞。你都做得非常好。你能成为一名好导演。”

    凡妮莎喝了一口酒，说：“其实，我不想只做一名好导演。我想成为一名传奇的导演。”

    凡妮莎说：“我看他们在那里领奖，我的心里真的挺羡慕的。我也想拿最佳导演，我也想拿最佳影片。我也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只成为一名好导演有什么意思，好莱坞的好导演太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人记住。我要成为一个传奇的导演。我希望再过几百年，当后代人盘点我们这一代导演的时候，第一个说出口的，能是我凡妮莎克鲁斯的名字。”

    “

    既然我跳舞能跳到莫斯科首席，凭什么我拍电影就不能成功呢？我不仅要拿奥斯卡，我要成为这一代最伟大的导演。”凡妮莎又喝了一口酒，说：“是不是不太符合你心中乖巧凡妮莎的形象？我本来就不是乖巧的人嘛。我骨子里还是挺叛逆有野心的。”

    马龙嘴角微微上扬，说：“好啊。我期待你的作品。不过，你想好以后怎么拍电影了吗？毕竟，现状是，好莱坞的话语权被男性掌控着。在好莱坞，女导演是最被歧视的。”

    凡妮莎说：“女导演怎么了？我的审美和艺术造诣，绝对是要远远强过好莱坞大部分的男导演的。既然没有人来当第一个，那我就来做第一个。”

    她举起酒杯，对马龙说：“来，马龙白兰度，我们喝一杯。”

    马龙说：“我期待你的电影。你要是需要演员，我一定会去试镜。”他的眼睛里亦有神采，他说：“我们来一起打破好莱坞的藩篱。他们既不应该歧视女性，也不应该歧视黑人演员和印第安演员。他们应该为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感到羞耻。我们一起来改变他们，凡妮莎。”

    凡妮莎笑着说：“好啊。希望到时候你能认真的对待拍电影。不要再给我搞幺蛾子。”

    她托着腮，望着远方，说：“马龙，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太能折腾了？好不容易成为一名优秀的艺术指导，现在又要转行了。”

    马龙说：“我觉得无所谓，我和你一样，都是活着就要折腾下去的典型。”他和凡妮莎碰杯，喝了下去这杯酒，辛辣的酒辣到他的嗓子微痛。他说：“加油。”

    既然确定了自己想要当一名导演，凡妮莎马上开始付诸行动。

    她想，她的第一部故事片最好还是改编某本书。毕竟她现在没有名气，接触不到好的电影剧本。而依托某部经典的作品，能够让她得到更多的关注。

    她最喜欢的两部，一个是阿贝特加缪的《局外人》，另外一个是博尔赫斯的《时光交错的小径》。博尔赫斯这本书是典型的实验性质，拍出电影能虽然成为一部优秀的艺术电影，但倘若作为第一部正式的入圈的电影，恐怕不太合适。

    她一直希望《局外人》能够拍成电影，但问题是——加缪不肯卖版权。

    她特意向以前找加缪买过电影版权的人打听过。加缪一直都拒绝卖出电影版权。他觉得《局外人》是无法通过图像来表达出来的。

    如果完全忠实于原著，那么这部电影最终将会沦为旁白解说。电影是用视觉语言来讲故事的媒体，所有的剧情都必须通过图像来解释清楚。

    《局外人》的故事线极其清晰简单，主人公的母亲死了，但是他没有哭——失手杀死一个阿拉伯人——庭审上因没有哭被起诉，最后被判绞刑。正因为简单，所以难以被改编。

    故事的主题是人生的荒诞。单单凭借这一条主线，无法展现出主旨的荒谬。

    凡妮莎设计的是：“主人公母亲死了——主人公遇到车祸，没有生命的斗志，昏昏沉沉想要死去——因为种种事件最终意识到生命的美好——失手杀死阿拉伯人——在庭审上因为母亲去世没有哭而判刑。”

    在原作的结局，主人公恍然觉得人生有意义。这样的文字虽然极美，却没法通过电影图像展示出来。所以必须要改剧情。《局外人》的意蕴极深，电影只能传达出极少的主题，毕竟电影是故事，她认为最好就选出一个主旨作为母题，然后围绕着它展开。她选择的主题是荒谬。

    而荒谬，莫过于一个人本来非常冷漠，但当他真正开始热爱自己的生命时，他的生命却被无情的夺取。而且，是因为他没有在母亲去世的葬礼上哭泣。这种剧情的安排，才是真正的荒诞。

    改编经典著作，很有可能被骂——凡妮莎也清楚。这就像一场赌博，如果这的改编能够呈现出原作的味道，那么也很可能让她一举成名。

    《局外人》是她最爱的，她想要把它呈现在屏幕上。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由亨弗莱鲍嘉出演剧中的男主角。他天生具有那种漠不关心一切的疏离的气质。

    她找了合作过的阿瑟弗雷德作为制片。她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后，阿瑟觉得很感兴趣。而且他同样听说过加缪的名气，所以，他愿意为凡妮莎担任制片，前提是，她能够说动加缪卖出这部书的版权。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加缪了。

    巴黎的咖啡馆。

    “所以，你想要《局外人》的版权？”加缪问。

    凡妮莎点点头，她把自己的策划案给加缪完整的讲了一遍。她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诠释你的。但电影和毕竟是两种媒体，我可能不能完全的忠实你的原著。但我会忠实于你的母题，也就是人生的荒诞这一点。”

    “制片人是《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的制片——好莱坞金牌制片人，获过奥斯卡最佳影片的阿瑟弗雷德。男主角可能会选择亨弗莱鲍嘉，他目前也表现出对这个电影的兴趣。”

    “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卖版权。因为你觉得这本书无法通过电影这个媒介呈现。但不是这样的。电影的视听语言能够呈现出这本书的淡淡的疏离与荒谬的氛围。而且也能通过对故事和情节的安排，呈现出来荒

    诞人生的主旨。”

    “我们会给你一笔丰厚的版权费。而且，我们在改编的时候，也会最大程度的尊重你的想法。我们在做每一个环节，都会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会改正。”

    “我们会采取金牌班底。如果这部电影成功，你也会受益。你的读者，会欣喜的在电影屏幕上看到这部电影。你的名气也会进一步加大。当然，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作家了。希望你能好好的考虑一下——？”

    凡妮莎小心翼翼的说。

    加缪点了一支烟，说道：“让我仔细考虑一下——”

    凡妮莎期待的看着他。她的心里无比的紧张，心脏咚咚咚的直跳。如果加缪不同意卖这部版权，而她又无法说服他的话——她只能放弃拍摄这部电影，再去找博尔赫斯买《时光交错的小径》这部片子，走纯艺术导演路线。

    好莱坞一定不会喜欢《时光交错的小径》。她非常清楚。她首先来找加缪买版权，是抱着希望能先在好莱坞里发展的想法。毕竟《局外人》的情节要比博尔赫斯那本书清晰的多，拍好了能入围奥斯卡。而博尔赫斯那本书，拍的再好，也只能去欧洲的电影节上发光。

    但是，如果加缪不同意，那她就直接去欧洲拍文艺片，走文艺导演的路线。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等到取得了一定的名声，再拿着自己的作品找加缪。到时候再试图说服他，卖给自己《局外人》版权。

    她虽然紧张，但由于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所以心里，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加缪一直在沉思。凡妮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最终，加缪说：“我可以让你拍。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凡妮莎屏住呼吸，听他说后面的话。

    加缪说：“剧本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如果我不满意，就必须不断地改。”

    凡妮莎心中的石头骤然跌落，她欣喜若狂，说：“当然可以。只要你不满意，我们就一直改。”

    加缪吐出一个烟圈，改口道：“我想，我还是亲自当编剧比较好。我不放心让其他人来改我的故事。”

    凡妮莎感觉自己宛如中了头号彩票，她说：“太好了。不过，电影毕竟和戏剧不同，我知道你当过戏剧导演和编剧，但是，你了解镜头的语言吗？”凡妮莎小心翼翼的说。

    加缪爽朗的大笑，说：“那你是真的不了解我。我以前给电影写过剧本。”

    凡妮莎扑上去抱住他，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说：“谢谢你，加缪。这真的太好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拍你的电影。”

    加缪笑着说：“你好好加油。我就说过，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像我一样的创作者，那个时候你不信，说你和我不是一种人。你不想拍电影，也不想讲故事。”

    凡妮莎吐吐舌头，说：“世事变化太快，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想要拍电影呀。”

    加缪说：“我看，你是在拍毕加索的纪录片的时候，迷上了电影吧。你那部纪录片拍的确实很不错，毕加索夸过你，说你特别敬业。我去探班，你也一口一个电影该怎么拍，毕加索又画了什么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探班你，还是在探班小毕加索。”加缪的声音里，隐隐有一丝埋怨。

    凡妮莎吐了吐舌头，说：“哎呀。那我不是第一次拍电影嘛。总要上点心的。那可是毕加索哎，当今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毕加索。当然，我也会这么认真的对待你的作品，你也是当今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加缪。”

    加缪伸手摸了摸凡妮莎的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说：“听说你获得了一个奥斯卡。恭喜你呀。”

    凡妮莎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段时间，凡妮莎留在巴黎和加缪写剧本。

    加缪是凡妮莎合作过的最敬业而博学的人。他对剧本的要求之高，完全不亚于伊利亚卡赞这个电影狂人。

    工作不够敬业的天才，恐怕只有马龙白兰度了。但他确实天赋奇高，没有人能比得了。只是凡妮莎有时觉得，以马龙这样的天赋，倘若他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工作，一定会拍出来更多经典的作品。

    加缪为了让凡妮莎更好的理解《局外人》，他几乎把自己创作这部作品的心路历程全部讲了一遍。不止于此，他甚至成了凡妮莎的哲学老师，把西方的哲学经典都从里到外的清晰的传授给了凡妮莎。

    加缪对她说：“如果你想真正的拍出来那种经典佳作，而不是只有昙花一现的作品。那你一定要学会在故事里探讨哲学命题。人生的意义，或者生命的价值。你一定要给自己的作品厚度。”

    加缪把那些经典哲学著作都拿出来，然后给凡妮莎讲柏拉图讲亚里士多德讲康德。

    凡妮莎在加缪的点拨下，对《局外人》的理解更加透彻。以前凡妮莎虽然喜欢这部，但她的思维还是拍好莱坞商业片的思维。毕竟，无论是《一个美国人在巴黎》还是《雨中曲》，都是歌舞片的思路。

    加缪告诉她，只有她完全的理解了这本书的意旨和内涵，她才能真正的把它拍成一部优秀的作品。

    凡妮莎很认真的听加缪给他讲课。她还是选择

    了上次的玫瑰酒店。

    凡妮莎看着加缪的脸，忽然感慨道：“大哲学家在给我开小灶，上一对一的哲学课。我感觉简直就像在做梦。”

    加缪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说：“那你就好好听我讲。”

    凡妮莎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跳到加缪腿上坐着，然后说：“加缪，你教我写法语吧。我觉得法语好浪漫。”

    女孩身上的香气扑到他的鼻子上，他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

    凡妮莎拿起来钢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英语单词，说：“你的花体英语真好看，我就写不出来这么好看的字。你快教教我写法语嘛。”

    女孩的潮湿的背部正对着加缪，她半倚在加缪怀中，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的身体还是那么柔软。加缪一时忍不住在发呆。

    凡妮莎不高兴的催着加缪，说：“快点教我写法语呀，你在想什么呢？”

    加缪咳嗽了几声，说：“好。”但是桌子上就只有一支笔，还被凡妮莎拿在手中。他低着头看着纸，凡妮莎正在纸上画一个女孩的人头。

    凡妮莎画的画，颇有毕加索立体主义的特色，乱糟糟的一团线。看不出来清晰的五官，但凡妮莎却说：“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我？”

    加缪说：“看不出来——感觉——像，太像了。”当他说不像的时候，被凡妮莎挠了一下。凡妮莎一脸“你看我是不是画的很好的样子”，加缪只好昧着良心夸她。

    凡妮莎又催他，说：“你快教我写字呀，快教教我。”

    加缪正在那里发呆，被凡妮莎那么一催，直接下意识的握住了那只笔——同时把凡妮莎细嫩的小手包在了手掌中。

    凡妮莎的五指修长，手部的皮肤极其细腻，又白又晶莹，但又有些肉，以至于不会被骨骼硌到。

    加缪意识到凡妮莎白嫩的小手正包在自己的手掌里，不禁脸上一红，又假模假样的咳嗽了几声，转移自己的心情。

    凡妮莎没有觉得不正常，她正沉浸在加缪要教他写字的快乐中。她之所以感受不到加缪的紧张，是因为她们从小练舞，都和自然的接受了异性间的肢体接触。而且，她本来也喜欢和亲近的人肢体接触，不管是躺在嘉宝的大腿上，还是拥抱过伊利亚卡赞和吉恩凯利——她都觉得很正常。

    但加缪不是这样，他一个人在那里浮想联翩。作家的心理活动就是丰富又浪漫，他甚至在心里想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摸摸小手——接吻——谈恋爱——结婚——生子。女孩嘛，就叫伊丽莎白好了，男孩可以起名叫亚力克。

    女孩可以学表演，当一名艺术家。男孩可以学作家，如果他身体好的话，可以当运动员。

    “加缪，加缪？”凡妮莎又叫了他一声。加缪的想法才从几十年后回到了现在。

    现在，还什么也没有，刚刚亲切的叫着他“爸爸”的两个小朋友也飞走了，他们不存在于现在这一时刻。唯一存在的，只有他湿热的握着小姑娘的手，还有怀里香香的小姑娘。

    加缪握住她的手，在纸上写了一个单词。jetaime。

    凡妮莎说：“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呀？”

    加缪恍惚了一会儿，到了口边的解释却又变成了：“是你好的意思。”

    他的字体极为苍劲有力。他握住凡妮莎的手，心神恍惚的把这个单词在纸上写了一遍。

    jetaime。

    凡妮莎问：“这个单词应该怎么读呢？”

    加缪就朗读了一遍给她听。

    ——他的声音又低沉又动听。

    他读完这个单词后，脸色变得微微有些红。凡妮莎跟着他读了一遍：“jetaime。”

    她说：“是这样吗？”

    加缪说：“是的。你读的很好——”他的心口忍不住有些荡漾，但又夹杂着一种深深的悲伤。

    凡妮莎并不知道。jetaime的意思，不是你好。

    这句话，是法语中的“我爱你。”

    加缪现在无法真实地吐露出自己的爱慕。他把自己的感情小心的收好。没有让它暴露。

    他并不是一个这么内敛的人，他以前也是个风流的男作家。但是，他现在却变得懦弱和恐惧。凡妮莎向往未来的清澈的眼神，让他没有信心能不能留住他的小姑娘。即便现在拥有短暂的幸福，又是否能走到以后？得到他的小姑娘再失去，这种滋味过于痛苦。

    不敢言说的感情，就这么被他悄悄的藏在心底。

    他不说，凡妮莎也不知道。

    加缪继续教她这个单词怎么写，他握着凡妮莎的手，纸上写满了jetaime。

    他看着这些纸张，只觉得满腔浓情蜜意，但又夹杂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愁绪。

    凡妮莎打了个哈欠，说：“我好困。我在这里睡一会儿。”

    然后她就直接闭上眼睛，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加缪的怀中沉沉睡去。

    她的头靠在加缪的胸膛上，对于他，简直是一个难以忍受的酷刑。

    她的头发披在他的身上，美丽的柔媚的发丝，带着一种撩人的心意。

    她两只手环在他脖子上，细嫩的腿就这么搭在他的腿上。

    她的呼吸间都是香气

    扑鼻。

    她似乎做了一个香甜的梦。她说了几句梦话，用英语说：“我要当导演。我要成为一名最好的导演。”加缪知道她的野心——那时在拍摄《毕加索的秘密》时，他探过班，看到凡妮莎工作时眉飞色舞的神情，和那种对未来的狂热。所以他才恐惧，自己和小姑娘是否能有美丽的未来。

    毕竟，就像凡妮莎自己说的，艺术家的爱，就像一阵风。如果要留下这份爱，那么也许，最好的结局就是无疾而终。反而是另一种美好的永恒。

    不谈得到，就不会有失去。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光。

    加缪在艺术界，看到了太多悲伤的爱情故事。不只是他和他的前妻，还有毕加索和他的女人们，马蒂斯和他的女人们，还有萨特和波伏娃虐心的开放式关系。

    还有墨西哥两位最著名的画家，女画家弗里达和他的丈夫迭戈。那更是绝望而纠缠的爱，互相伤害，互相摒弃，又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以至于弗里达最后能画出这样绝望的画作，自己的心脏直接被掏出来，流出不甘的泪水。

    他可以拥有吗——加缪陷入了迷茫之中。

    ——如果他此刻拥有，未来真的会有好的结局吗？

    他不希望自己和小姑娘，最后也变成一对互相憎恨又无法分开的怨偶。

    可是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美丽——她的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可以令他如此如醉，都可以令他绝望而发狂。

    她总是对自己不设防——轻易地就在他的怀抱中睡过去。怎么可以这么轻信于人，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对他设防——他可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纯情男孩，他是一个肮脏的中年男人，他的脑子有各种各样无法控制的肮脏念头。一旦说出来，只怕小姑娘马上就要被他吓跑，夺门而出。

    小姑娘睡在他的怀中，她的脸也那么的温柔，她此刻不施粉黛，但显得更加素净而清丽。

    小姑娘突然砸了咂嘴，像是说梦话一样，但是是加缪听不懂的语言。那些被植根于凡妮莎内心最深处的语言——即便凡妮莎自己，在清醒的时候也无法听懂的语言。

    对加缪是完全陌生的，来自遥远的中国——那个神秘而坚韧的国家。

    她说：“加缪，我好中意你。”

    然后她又换了个姿势，沉沉的睡了过去。

    留着加缪在那里一脸疑惑的思考。前两个字，似乎是他的名字，虽然差别很大，但勉强可以对上来。

    但是，第二句话是什么？什么是“zhongyi”？zhongyi？这是什么东西嘛。

    难道是苏联的语言？但是俄语似乎也不是这样啊。日语？土耳其语？希腊语？还是德语？似乎又都不像。

    到底小姑娘说的是什么？加缪实在想不出来。他陷入了疑惑。

    很快，小姑娘甜美的微笑就吸引了他，让他把这句听不懂的话抛在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日万，暑假内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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