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心底的恐惧
这条熟悉的街道她曾走过无数次,可现在却陌生起来,好像隔离了很远很远,让人感叹岁月变迁的速度。feishuangme
原本熟悉的店铺大多都不在了,商贩已经换了新的面孔,只剩下一两个维持生计的老铺子依然不变,生意比之前冷落不少。
“想下去?”
谢璟看她一脸向往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冷不丁来了一句。
“想,做梦都想。”
桑榆看愣了神,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要不朕再送你回去睡一觉?”
谢璟脸色不悦,语气凉薄。
“不不,不用了。”
桑榆赶忙摇头否决,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顿时有些懊悔起来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可惜这次已经迟了一步,谢璟脸上明摆着不高兴,一根根掰下她紧扣的手,抓在手中把玩起来。
“这只手要是不想要的话大可以伸出去试试。”
谢璟说得轻巧,听上去却令桑榆心悸。
她的手还在谢璟的掌心,突然收紧了力道,疼痛刺激得桑榆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抽回收缩了一下,不想谢璟却握得愈加用力。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谢璟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他不希望桑榆再有任何离开身边的想法,哪怕是想也不行。
心底的恐惧如同蔓藤攀附在树枝上,越缠越紧,让她喘不过气来。
桑榆早就铁了心要走,不计后果也要离开,可她没想过这个后果会是什么。
“奴婢不敢有其他想法。”
她垂下脑袋,不敢抬头看谢璟,害怕自己泄露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谢璟的脸色总算是稍稍舒展开了几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似乎有所改观,至少没有那么阴沉可怖了。
但只要一想起那晚的噩梦,心底的恐慌就会再次涌上来。
一次噩梦和夜夜噩梦孰轻孰重桑榆还是分得清的,她宁愿走的彻底再也不回来也不要在深宫里耗到老死。
这么看来,离开谢璟真就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最好是这样。”
谢璟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上禁锢的力道,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马车内空间对于两人来说是足够宽敞的,只要不是刻意接近根本不会有什么接触,所以两人各据一方,泾渭分明,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最后停在了慎刑司门前,车夫勒住缰绳,恭敬地喊了声:"皇上,到慎刑司了。”
一听是慎刑司,桑榆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慎刑司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每一次都倍感压抑。
“皇上,奴婢想回宫”
她实在没勇气再待下去了,这里实在太过压抑,压抑得无法呼吸,甚至连心跳都变得急促起来。
“朕没允许你走,跟上。”
谢璟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漠,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他真的忘了当初是怎么在慎刑司里找到的桑榆了。
那时桑榆只剩一口气,奄奄一息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到处都是鞭痕,伤口溃烂化脓,血腥味弥漫着整座牢笼,让人作呕。
谢璟连靠近都不能,会被当成见鬼似的拼命地躲开,根本不想有任何牵扯,生怕会有人再来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段记忆在桑榆的心底深处埋藏了很久,如今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那样惨烈的画面至今心有余悸。
她小心地跟在谢璟身后,生怕一不留神被抛弃在这里,再也无法踏出这个牢笼半步。
慎刑司在皇城里最偏僻的角落,里面关押了各式各样的犯人,每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这里丧命。
桑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脚步愈发沉重。
谢璟带她进去的时候,正遇上从外面匆匆赶来的刑部尚书柳彰。
他看到桑榆竟然没死还跟着皇上回了慎刑司,吃了一惊,不过随即恢复了平静,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你来的正好,带朕看不久前送来的那个宫女现在如何了。”
谢璟挥手示意他平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柳彰也不敢揣摩他的想法,连忙站直了身体,指了指最深处的囚室。
那里是关押秋月的囚室,也曾是桑榆受尽折磨的地方。
柳彰折磨得秋月有多惨,亦如曾经的桑榆一般。
“皇上…奴婢身子不适在这里等…”
她的手微微蜷缩,心脏也跟着收紧,不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身子不适就更不能在这杵着了,跟上。”
谢璟冷笑一声,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绕过柳彰带着桑榆往里面走去。
他感觉桑榆的手抖得厉害,身体微微僵硬,似乎极为不适。
“怕什么?”
谢璟还不明白她究竟在怕什么,还没见到什么尸体呢就抖成这样了。
“看路。”
他不耐烦地催促一声,桑榆这才回过神来,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柳彰一看皇上对这个小宫女似乎挺照顾的,心下暗自思忖,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不过现在也没心思去考虑那些事了,在前面带路,终于走到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到了,就是这间。”
柳彰用钥匙打开了牢门带他们进去,桑榆看了看四周,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恐惧。
牢狱内黑暗潮湿,甚至没有一扇透光窗户,唯独谢璟手上的烛火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脚下。
桑榆借着光亮看清了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各种鞭打,刀剑齐备,简直就像是地狱一般。
“皇上要见的人就在这里。”
柳彰指着角落的方向,循声望去,他们才看到秋月已经奄奄一息地瘫软在地上,她看上去比先前消瘦了不少,一身青灰色的布裙早就染成血红,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显然已经被鞭打过多遍了,皮肤已经破败得像是腐朽的木板,没有丝毫生气。
秋月的双腿早已废掉,双膝骨断筋裂,血肉模糊,整条腿血淋淋的,只剩下骨头还能勉强支撑着身体,可是也已经没了行动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