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灵枝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崔珩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牛劲,冲着蛇头猛敲一棍子,然后闷着头跑回了树下。
周亦昶呢?
哦,直接吓晕了。
崔珩没工夫管他。很显然,那一闷棍直接把黑蛇的“仇恨值”拉满,无视倒在地上的周亦昶,径直向崔珩爬来。但这条蛇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吃掉崔珩的样子,小尾巴扬在最后一甩一甩的,甚至显得有些雀跃。
她没有发现的是,榕树条也在蠢蠢欲动。
“嘶~嘶~”,黑蛇蓄力弹跳,向崔珩冲来。崔珩自知这次是生死难料,咬牙钻进了枝条中间。
果然,黑蛇一头冲过来,被几条榕树枝拧在一起,甩了个大耳巴子。“啪”的一下,黑蛇被甩飞了出去。它在地上翻滚,好像在纠结,下一秒,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结果又被抽飞了出去,掉在地上一声闷响。崔珩看着都疼。
崔珩仰头想给榕树比一个大拇指,却没发现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一根枝条猛然刺进了崔珩的心脏。
她胸口剧痛,瞬间昏迷了过去,血液顺着刺进心脏的枝条往上,一直输送到光源中央。下一秒,又有两条树枝伸了过来,将崔珩的双臂缠住,吊在了树上。
她手腕上的铃铛无风而动,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每响一次,榕树枝都会陷入无序的扭曲。几次过后,万穹掉了下去,但崔珩依旧被绑在树上。鲜红的血液将刺入的树枝染红,整棵树逐渐变成了淡粉色。
崔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咕咕咕”,空中传来一声鸟叫,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只青色的小鸟不止从何处冲刺而来,绕着崔珩飞了一圈,飞到了树干上。
榕树看起来很怕它,缠住崔珩的枝条松动了不少,胸口的树枝也收了回去。
小鸟并不买账,鸟喙对准光源中心啄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榕树枝条发生剧烈扭曲,崔珩掉了下来。
即将落到地面的时候,一双手臂接住了她,把她揽在怀里。是姜禺。
他低头看着崔珩苍白的脸色,腾出一只手伸在半空中。小青鸟挑出刺中崔珩的那根枝条,叼到了姜禺手上。姜禺握住树枝,深吸一口气,将树枝末端刺回了崔珩的心脏。树枝想要缩回去,被他紧紧扯住了。
粉色的光液重新汇聚到光源中心,凝聚成鲜红,顺着姜禺手中的枝条,重新流回崔珩的身体里。崔珩的脸庞逐渐恢复了血色。但这还不够,姜禺又让树枝输入了很多淡黄色的光液才肯放手。
榕树看起来有些受伤。
此时崔珩还没醒,姜禺轻轻把她放在地上,盘腿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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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陪崔珩一起去找猫的原因是,孟姜姜和谢安正在组织搬迁。
小酒馆原本是孟婆的一个驻点,专为逗留在人间的游魂搭建。有些阴魂阳寿未尽,既无法入地府,又无法返回原身,就会以灵魂的形式在人间逗留,被小酒馆收容。
它是百余年前修建的,当时这里还没有霓灯街,在荒郊野外里是一处很大的酒店。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这片区域会变得这么繁华,小酒馆也越来越低调。
但现在这个地方的结界要塌了。近日来接连的异动让这里本就日益稀薄的结界出现了裂痕,孟姜姜甚至不得不为此亲临人间。
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些异动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是冲着地驻办来的。
先是利用霓灯街坠灯事件投石问路,试探出了谢安的存在,然后利用高来姊调虎离山,在他们缺乏防备的情况下扯出周家秘案。当年崔珩的行为是的的确确犯了天规的,只是后果不严重,被护短的老判官和阎王遮掩了过去。
不过当年的事已经结案了,想旧事重提也不那么容易。因此孟姜姜和谢安并不担心,地府尚没有一事二罚的道理,天庭纵是想插手,也是不好管的。
与此相比,更需要担心的是,小酒馆的结界一旦破碎,他们要怎么处理这些游魂。放任他们在千城游荡肯定是不行的,为今之计,只有迁往千城山。
原因无他,首先千城山是地府的地盘,位置特殊,有事好照应;其次千城山缺点人气,地驻办缺钱。这些年地驻办和地字部的收入都拿来维持和修缮千城山上的古建了,入不敷出,地主家都没余粮了。迁过去,发展发展旅游经济,人气有了,钱也有了。这就是地驻办高层开了好几个大会得出的结论。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高来姊的事件让他们意识到,千城山内部可能也已经出现了问题。这些只显现出冰山一角的沉疴旧疾想要挖出来是不容易的,而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直面问题。
多方考虑之下,搬迁已成定局。而孟姜姜此次前来是专为此事,周家的事情是个意外。
孟姜姜看出谢安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不放心?”
谢安依旧在清点名册,没有作声,但他抿紧的嘴唇和紧缩的眉头说明了一切。
“别看了”,孟姜姜一把拿过谢安手里的名册,“都数几遍了。”
“还是我自己来吧!”孟姜姜叹了一口气说到,“我呀真是个劳碌命,回头可要让小崔珩多补偿补偿我。”
谢安闻言起身谢过,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没良心的。”
没良心的谢安很快就到了警察局,在得知三人出门寻猫未返之后,顿感大事不妙。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小白,直觉感受到小白身上有一股神秘气息。
小白也看向谢安,金黄与天蓝两只异瞳竖了起来,有些炸毛。谢安想上前安抚,小白“喵”的怒吼一声向谢安抓来,随即跑远了。
谢安感到脖子一阵刺痛,用手一摸,手指沾上了血迹。原来是脖子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警察局值守的同志说小白打了疫苗,但安全起见可以送谢安去打疫苗。谢安拒绝了,只用了一些酒精消毒伤口。
他顺带与警察套起了近乎,问崔珩三人的下落。对方说小白带着三人出去找猫,然后自己一只猫回了警局,还沾了一肚子土。谢安问知不知道去了哪里,对方摇头。
土谢安顿时想到了榕灵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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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回崔珩,她依旧昏睡不醒。姜禺在她身边打坐。
崔珩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
很久以前,她是一棵大树,长在山里。山的那边有海,她时常能听见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她想看海,被山挡住了。她就想长高,拼命长高,但长得再高也不可能高得过山,更何况山也在长高。几百年后,她放弃了,心想既然不能往上长,那她就往下钻。既然不能长得比山还高,那就从地底下把山顶塌掉。
于是她又拼命地长,根系长得很长很长,往地下钻的很深很深。又过了几百年,她还是不能从地底下把山顶塌。但是这次,她看见了比现实中的大海还要绚丽奇幻的河流,奔腾不息的生命泉水。
又过了很多年,这里发生了地震。前面的山震塌了,她因为根系扎入地底得足够深入而幸免于难。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所谓的海,其实只是一条小河。她看着这条小河逐渐干涸,变成农田,变成城镇,而又重新归于荒芜,周而复始,沧海桑田。
然后崔珩醒了,弹坐起来。
醒来的第一时刻姜禺就觉察到了,连忙查看崔珩的情况。见她面色红润、呼吸有力,身体无半分受损迹象,姜禺便放下心来。
他调侃到,“变成大树的感觉怎么样?”
崔珩震惊:“你怎么会知道我做梦变成了树。”
姜禺指了指她刚刚躺着的地方,“你在这里一会往上伸一会往下拱的,傻子才不知道吧。”
崔珩尴尬了,嘴硬到,“我才没有那么二。”
看到姜禺,崔珩的紧张情绪立马卸下了一大半。她想起什么,问道,“我大孙子呢?”
姜禺指了指他旁边躺着的一个人:“在这。”
“万穹呢?”
姜禺又指了指并排躺着的另一个:“你不是看见了么。”
崔珩“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她活动活动身体,四肢健在,只是两边的胳膊莫名感到酸痛。
“我刚刚梦到的,应该是它吧。”崔珩看着眼前已经耷拉下来的榕树枝条,伸手想要去抚摸。
“对”,姜禺回应道,“这是榕灵枝。”
榕灵枝?崔珩立即睁大了双眼,眼前这些已经暗淡下来了的榕树条子,就是传说中能使地府阴魂瞒过阴差盘查,转世还阳的榕灵枝?怪不得这树是“倒着长的”,原来这不是什么树干和树枝,都是榕树的根须。
那她悄悄折一支
姜禺仿佛察觉了崔珩的心思,拦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说道,“这不是传说中的那一棵,虽然出自同一脉,但效果可差远了。你平时折着玩玩不要紧,今天要是折了,周亦昶那祖宗猫可就性命不保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