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小崔
“既然如此,小崔ol就要上线啦。”入职第一天,崔珩有点兴奋。
“安南区……3号线……”,路痴小崔经历一次坐反地铁之后,终于换乘到了正确的路线,历时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南安站。她从站口出来,跟着手机导航七拐八弯,走进了一家老式小区。
“导航怎么回事,我不会走错了吧?”崔珩心里犯嘀咕。
很快,崔珩就看到了天地人事务所的大招牌。
那是一栋稍微临街的居民楼,“天地人事务所”的大门头就挂在居民楼的二楼阳台上,白底黑字,分外显眼。只是黑字略显褪色,旁边黑底白字的圈圈“地”字倒显得像个墨点子。
楼道外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是敞开的。崔珩屏住呼吸从楼梯口上去,内侧是生锈的铁栏杆,外侧墙壁上还贴着很多没铲干净的小广告。一上到二楼,就能看到事务所办公室。
整个二楼被打通了,楼道口的玻璃门正对前台,前台的小姐姐坐在工位上玩手机。她看见崔珩进来了,立刻站起来亲切地打了招呼。
前台小姐姐:“是来报道的吗?往这边走”。她伸出右手示意。
崔珩跟着前台走进办公间,放眼望去,小巧简朴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两个人还在工位上。合伙人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门口挂着铭牌。
前台走上前去敲了几声门,无人回应。
她忽然恍然大悟到;“陆老大今天出差了,差点忘了。”她扭头对崔珩继续说到,“你先随便找个空位置坐会,这几天先熟悉熟悉环境,不要紧。”
于是乎,崔珩的实习生涯就正式开始了。头一个星期都没怎么见过老板,不止没见过老板,办公室同事也没碰到过几个。
崔珩心想,这地方,来对了。只是……老这样也不是办法,万一不发工资咋办?
崔珩只得再去问前台,“丹丹姐,有啥事是需要我做的吗?我空坐着一星期了。”前台名叫何丹,兼顾前台和行政。
何丹玩手机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迷茫的抬起头,眼神里仿佛写着“还有这要求?”
她反应了一下,说,“正好,有份材料可能要麻烦你去送一下,方便吗?”
崔珩点头。
要送的材料用档案袋封起来了,崔珩也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地点是安南区奈何街安乐大道69号,收件人反封建迷信办事处。
这年头,律所业务都开展到打击封建迷信了。
何丹示意崔珩送完材料就可以下班了。崔珩一看表,这才下午三点。在前台鼓励的目光下,已经下了一半楼梯的崔珩返了回去,拿上了自己的包。
听见崔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何丹长吁一口气,关掉了事务所大门。只见她指尖在桌面上一敲,两扇玻璃门缓缓合上,再一敲,一道铁门咿呀咿呀地从上至下关闭。从外表看起来,与其他单元号无异。
门既已关上,何丹放松下来,双脚翘上了办公桌,手机音量调至最大,开始刷剧。下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何丹笑眯眯地看着剧中的大帅哥,美滋滋地想道。
崔珩抱着一大堆资料,乘坐了两站622路公交,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机构的全称叫做“殡葬管理处兼反封建迷信宣传办事处”,坐落在闹市里,看起来很不起眼。门口有老奶奶摆摊卖菜,服务大厅里还有便民服务点,提供热水姜汤。
崔珩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冻得她一哆嗦。
服务台的大哥躲在桌子后面打手游,还开了外放,崔珩听得一阵羡慕。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厅里,不知道是该打断这个大哥问一句,还是直接走进去。犹豫再三,她打算进去看看。
“你有什么事吗?”
崔珩刚想往里迈步,就听见身后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是服务台大哥。大哥面色苍白如纸,眼下漆黑如墨,面庞瘦削。他穿着白色高龄毛衣和浅蓝色牛仔裤,身材高大,四肢修长,但整个人看起来皮包骨头,似是要成仙。
“我是来送资料的。”崔珩转过身看见大哥走过来,连忙说到,“我是天地人事务所的实习生。”她取出工牌来给大哥看。
大哥鹰隼一般的眼睛扫了一眼工牌,直勾勾地盯着崔珩。看得崔珩汗毛直立。
“谢安”,大哥说道,向崔珩伸出手。
崔珩犹豫片刻,将档案袋递到了谢安手里,谢安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才接住。
崔珩看资料已送到,就打算转身告辞。谢安拦住了她。
“进去登记。”他以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毫无工作经验的崔珩脸上浮现出一阵窘迫,跟着谢安走进了左手边第一间办公室。办公室无人,只有略显空荡的三张办公桌和两张柜子。
“下次早点过来,免得人都下班了。”谢安臭着一张脸从进门第一张办公桌上抽出一个登记簿递给崔珩,“把这个填了,填你自己的信息。”
谢安让崔珩坐着写,自己靠在门框上等。他神情恍惚,仿佛正魂游太虚。崔珩写完了叫他,叫好几声都没反应过来。
崔珩在内心里“啧”了几声,交接完资料之后与谢安互加了微信,方便后续联系。
送完资料的崔珩径直回家去了,下班虽早,但通勤时间很长。从办事处出来的时候还晴空万里蓝天白云,等她到家的时候天已见黑了。
在便民服务台后玩手机的谢安依旧面无表情地在游戏里乱杀,玩游戏的空隙抽空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西落,月亮攀升。一眨眼,大厅里已空无一人。
谢安走在大街上,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里是西定区霓灯街。灯红酒绿的闹市区里到处都是寻欢作乐的年轻人,霓虹灯牌映照着这座城市的疯狂与堕落。
他低着头玩手机,体态悠闲,步调懒散。手机红红绿绿的屏幕光把他的脸色映衬地像鬼一样,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国骂。
忽然,迎面横冲直撞地驶来一辆十分张扬的红色敞篷跑车,路上行人惊慌躲避。这样的事情在这条街道上并不少见。车辆逼近,车喇叭暴躁又急促地不断鸣起,谢安浑然不觉。
“小心!”周围有人高声惊呼。
车主急打方向盘,车身与谢安擦身而过。他紧急刹车,刹车片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车辆横停在道路中央。车主人暴怒,回头想要痛骂不长眼睛的男人,却发现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整场事故就像是他的一个幻觉。
忽然,前方一张巨大的灯牌从高空掉落下来,砸在汽车原本的运行轨迹上。灯牌被砸得四分五裂,现场无一人伤亡。
再一眨眼,谢安还是在服务大厅里玩手机,好像从没离开过。大厅里一片漆黑,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游戏里刀兵相见的声音和怪物的惨叫,衬上谢安这张惨白的脸,显得这个场景格外渗人。
此时的崔珩正洗完澡,吹完头发回床上躺着。她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手机上弹出了好几条消息。
有一条消息格外引起她的注意。发消息的是郝丽妍,崔珩的大学同学,平时沉默寡言,与她并不算熟悉。也不止是与崔珩,这个姑娘向来独来独往,几乎与班上所有人都不亲近。
郝丽妍问,“听说你找到工作了?工作的怎么样了呀?”
崔珩回复:“哈哈哈,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郝丽妍说:“无意听说,总之,恭喜你呀!”
崔珩回复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包。她有些莫名其妙,找到工作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大学同学说过,也没有发过朋友圈,郝丽妍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没有多想。
谢安给她发了一个游戏邀请。崔珩回想了一下白天的场景,婉拒了。虽说崔珩也是个会打游戏的,但她总觉得和谢安组团会被骂的狗血喷头,那个画面过于美妙,想想就直摇头。
姜宝的未读消息又有十来条,崔珩滑了一下,没什么营养,已读不回。
距离此处不远的cbd依旧灯火通明。在一间写字楼的高层办公室里,一个衣衫单薄的男人看着夜景发呆。他的手机停留在一个聊天界面,满屏都是绿色的聊天框。男人看着窗外,背影有些无助和凄凉。
“姜大公子大晚上来找我,就是为了在这里对月聊寄相思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正对着电脑办公,他透过眼镜片看着窗前站立的男人,揶揄道。他是姜禺的好友,关辰。
“所以你说,她到底为什么不理我?”
宽阔的办公室鸦雀无声,安静地能听见窗外车流的嗡嗡声。窗前人自找没趣,他叹了一口气,加入了打工人阵营。今夜确有正事。
“西定区霓灯街以西,有异常能量波动。”关辰说到,他扶了一下眼镜,高挺的鼻梁两侧还有常年被眼镜压出的浅红色印子,眼底都是疲惫。
“定位发给我。”姜禺收起了少年心事,严肃起来,“我过去看看”。说着就想拉开窗子往下跳,被关辰一把拉住。
只见他一时气急,反而笑出了声,“大少爷,没来过现代社会吧,你跳一个试试?”
显然,姜禺在拉开窗子的一瞬间也后悔了,楼下依然是热闹嘈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你们现代人晚上都是不睡觉的?”
关辰耸了耸肩,显而易见。忽然,手机上推送了一条热门视频,他点开看了一眼,递给姜禺,“看看”。
姜禺接过手机,面色凝重。
这条视频已经登上了实时热搜,“惊险霓灯夜”词条热度3万。
视频点开是一个自拍视角,博主是一个小网红,在他的身后,隔半条街的距离,可以清晰的看见一个巨大的彩色灯牌从空中坠下,重重地砸在地上,周围的人瞬间惊慌逃窜。整个视频只有短短不到十秒钟。
“有关联吗?”关辰问。
“不确定”,姜禺说,“我得过去看看。”
关辰从衣架上取下两件外套,一件递给姜禺,一件套在了自己身上,说,“我和你一起去。千城向来治安很好,霓灯街现在恐怕已经被管控起来了,你一个人进不去。”
姜禺不置可否,侧身给眼镜男让路。
二人从电梯下入地下车库,一辆黑色suv从车库驶出。姜禺坐在副驾上,闭目神游。
另一边,崔珩也刷到了这条热搜。她本来要睡了,睡前看到同城推送,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然后就一直刷评论刷到现在。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有很多人现身说法,说自己当时也在现场,场面多刺激多恐怖。崔珩仔细注意了一下他们所说的坠落时间,那个时候她正在思考怎么婉拒谢安的游戏邀请。
崔珩睡意全无,刷得正起劲,忽然想到姜禺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好像也说今晚要去霓灯街有事。
她吓的一激灵,从吃瓜狂热中清醒过来,赶忙打开了与姜禺的聊天框,问他,“你现在在哪?”
不出意外,对面没有回复。因为此时的姜禺,遇到了一点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