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月亮
满月做了个复杂又远长的梦,久远到仿佛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梦了一遍。梦见爷爷离开时下着雷雨的黄昏,梦见蛾女死前怨愤的红色眼睛,出生就被困在地下室的若非明,商漠尧游走在她身上的手,张小蝶的花田,还有海滩上突兀的那两张脸。
此后她便坠入无穷的黑洞与深渊,经历漫长的失重,失重,最终丢失在混沌中。
没有人来寻她,渐渐地,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她渴望有人能喊一喊她的名字,让她想起自己是谁……
“阿月,阿月……”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谁……
她奋力睁开眼,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是她日思夜想,在梦里无数次想要触摸的脸。
是若非明,她的……爱人。
她不顾一切张开双臂,躲进她的城堡,躲进那个温暖有力,充满安全感的怀抱。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觉得好压抑,好累,很想停下来,却一直被推着往前走。
若非明拥紧她的身体,温柔的顺着她的发丝,“别怕,我在”
不留一丝缝隙的贴近他的胸口,她嵌在他怀里,他的心跳是那么真实,但是不够,远远不够。她还是没能从那个纷杂的梦境中逃离出来。
她想要准确的抓到什么,找到还存在这个世上的证明。
她一仰起脸,鼻尖触就到了若非明的锁骨,饥渴的摄入他的气味,搂住他的脖子,顺着锁骨往上,她亲吻了他的喉结。
若非明的世界在那一刻烟花绚烂,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回应她,湿软的触觉的来到唇边,他千难万难的刹住脚步,狼狈的把她推远。
“不可以”
他声音哆嗦,眼里装满了难过,明明拒绝的人是他,更难过的人也是他。
满月睫毛轻颤,“你不想要我?”
若非明很想告诉她,遇见她的那天起,他就用全部生命等待着这个时刻。可顾虑堆积成山,他无法坦白。
“你这个样子,我怕我会忍不住,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
“那就现在确定,说你喜欢我”,满月眼中泛着泪光,她现在只想要一个吻。
若非明隐忍的抚着她的眉眼,“一定是太紧张了,才会做噩梦,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我带你出去走走”
深夜,万物静寂,只剩潮流周而复始的翻涌。夜空斑斓,星星点点与海面的蓝眼泪相得益彰。
两人脚下,是在特定的时间段,潮水退去才会显露出来的,延伸向深海的触角沙滩。
是在过去一周里,若非明辗转难眠,深夜独自到此消遣发现的秘密基地。
除了他们,这里从未有人涉足。
置身于茫茫大海,这片窄长的沙滩是两人的浮木。
若非明替满月拉紧外套的前襟,满月已经不在意风是如何的寒凉,毕竟外套裹得再紧,也给不了她温度。
“现在,可以分我一点时间了吗?”,折腾了一晚上,他终于有机会和她好好说话了。
满月不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还是习惯性询问。两人相处,很多时候他都在征求她的意见,哪怕是微小的事情,也会在意和尊重她的想法。
“我的手很大,可以轻易把你的手包裹起来”,他说着,也这么做了,“手明明那么小,人也没有多大只,还没长大就先学会保护别人。你看,我又在夸你了,待会儿你又要说我有求于你,不过,我的确有求于你”
满月用心听着。
若非明继续说,“还记得中秋节的那天晚上吗?我的亲人都已不在,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想要成为家人的人。你受伤了,我
连关心你的资格,连知情权都没有,可我很早就想和你成为,可以肆无忌惮关心的那种关系”
他的情真意切,令满月为之动容。
这次,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像要把她装进眼里,“那天,槐奶奶说要把她的孙女介绍给我,我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没有孙女。所以,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对于若非明的感情,满月一直迟钝的感知着,笨拙的接受着。当他以这样的方式,把真心摆在面前,她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像被神明眷顾般,若非明表达爱意的时刻,原本奔涌的浪花开始轻灵跃动,海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亲吻完她的尾指,他换了一种更加深沉的语调,“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要认真听”
满月仰望他,“我在听”
藏在心底的话沉重到难以启齿,他深深呼吸,给自己鼓足勇气,“我们可能不会结婚,也可能,没有办法有孩子,虽然你还小,这些还很遥远,但我必须让你知道,这也是我犹豫这么久的原因,所以想好了吗,确定要我?”
满月一出生就背负着神女的命运,神女,应当无欲无求,忘我无私,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遇见倾心之人,本以为人生会按照
既定的路往下走,可是若非明出现了。
从一开始的闪躲,逃避,挣扎着靠近,到现在的心力不可抗,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就让若非明将她卷入这命运的旋涡,如果蛾女的诅咒真的存在,他们就合力打破。
他的过去,她知道与否又能改变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他永远是她的若非明。
“我现在很清醒,没有喝醉,也没有刚睡醒”
满月踮起脚尖,勾住若非明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回应她的是更加缠绵的吻,柔软的唇瓣在轻轻的辗转,就像两朵在天空相撞的云。
若非明的手温柔的托着她的后颈,将她的呼吸反反复复吞没,她只能放任思绪随波逐流。
恋恋不舍的从她脸上移开,他的眼底翻涌着炽热和忍耐。
冷静片刻后,他强忍着心痛与难舍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会怪你,你还有得选,我早就没得选了”
了解他说这番话的苦衷,她搂上他的腰,依偎在他怀中,“若非明,和我订立永恒的契约吧”
“想让我为你所用?”,若非明轻笑,“不用契约也可以,只要你一声令下,主人”
他在故意转移话题。
那声主人太过诱惑,在海浪声中更显虚幻,大脑被吻得缺氧,满月已经难以分辨。
“没想到第一次吻你,居然是你主动,但我还想更贪心一点,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若非明勾住她的小拇指,等着她说出那句,在永眠镇的夜晚许下的诺言。
满月笑着勾紧他的手指,“我永远不会放弃若非明”
若非明赌赢了,她记得。
再次抱紧她,他真想这样永远抱下去。虽然给了她退路,但实际上,他不会再放开了。
前路荆棘,但无论山多高,海多宽,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他的月亮,他不会再退缩。
脸抵在他身前,满月看见了一片狼藉的海滩,蓝小星和另一个女人的脸浮了上来,虽然现在想这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有些替明子担心。
她真的只是在替明子担心吗?不止如此吧。
除了明子,能把这两人联系起来的,还有可能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