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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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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板上躺着几个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气球,桂圆在一旁未充气的气球堆里打着滚,喵呜一声跳起来,追着打气筒玩,打气筒滚到了若非明脚边。

    桂圆跟过去,伸出锋利的爪子,奋力的掏着卡在主人脚踝之间的打气筒。一通抓挠后,它逐着战利品回到了气球堆里,停下来舔了□□脏的爪子。

    几滴血从若非明的脚踝慢慢渗出,他感觉不到疼痛,动也未动的坐着。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打出去的几个电话,永远都是忙音,后来他便不打了。

    花园里传来响动,不用想,一定又是风。

    餐桌上整齐摆放的食物已经冷到发硬,面向海的玻璃窗上,悬挂好的副条被风吹掉一边,烛台上是燃尽的蜡烛,只有新鲜的紫罗兰还在散发着幽幽香气。

    他眼中淡泊又晦暗不明,慢慢品着红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明明酒量很差,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就是喝不醉。

    虚无缥缈的门铃声飘来,他自我挪揄的抬了抬嘴角,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幻听了。

    门铃声越来越真切,将他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他飞快起身,身后的椅子被撞开,膝盖也撞到了桌角,疼得他一阵吸气。

    收了收外放的情绪,他故作矜持的走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是一位不速之客。

    他双手插入兜内,倔强的侧过身,“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海风把徐幼宁吹得很狼狈,她抓着乱飞的头发问道,“可以先让我进去吗?”

    若非明不快的转身,徐幼宁也跟了进去,门在她身后被关上。

    没有主人家该有的客气,甚至都没请她坐下,他交叠着腿,抱臂坐在沙发上,把徐幼宁晾在一旁。不出意料的话,徐幼宁是来替徐秉文打探消息的,他难道还要跟一个监视器客气吗?自从他搬出来,拒绝星伏陪同,徐秉文就三天两头打着关心的名义遣人造访。

    徐幼宁没有否认。

    她环视室内,这个才布置了一半的屋子,不难看出原来打算庆祝什么。她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父亲前几天就开始准备,今天要送去商公馆的贺礼。

    她问过画馆的同事,没有人收到生日宴会的邀请,她想过两种可能,如果他不孤单,那么她就以徐秉文借口,过来看他一眼也好。如果他孤单……可能吗?她问自己。

    她的心,一整天都飘在了弦月湾上空,于是在下定决心之后,存着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期待,她不管不顾的来到了这里。

    她见到了若非明,并且幸运的没有见到那个让人担忧的身影。

    欣喜之余,她又有些惆怅,为他而惆怅。

    她也有些后悔,为了打消若非明的疑虑,她编织的谎言,竟让他反感至极。

    她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绕过地上的几个气球,来到若非明面前。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没带礼物来”,她看了一眼餐桌,犹豫道,“你好像在等人?”

    若非明本也不想针对她,只是今晚心情实在不痛快。

    他撇过脸,“如你所见,我被鸽了”

    徐幼宁拿起一个瘪瘪的气球,用目光在地板上搜寻打气筒。

    若非明制止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要干什么?”

    徐幼宁看了一眼手表,鼓起勇气道,“今天的主角是你,就算你等的人不来,也应该好好把生日过完”

    若非明面色有所和缓,起身来到餐桌前,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谢了,不过我已经不想庆祝了,这杯酒就当是我的东道,告诉你父亲,我的身体很好,撑不住的时候,我会再去找他的,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慢走不送”

    徐幼宁怔在原地,泪珠滚落下来,滴进手中的酒杯里,若非明的背影开始变得模糊。

    无法言喻的不甘,让她想要完成这份执着,她跑向客厅一处,蹲身去捡地上的打气筒。

    一声刺耳凶狠的猫叫声发出,她的手顷刻间变得血淋淋,疼痛化作口中的惊喊。

    若非明快步从楼梯走下来,桂圆知道自己闯了祸,以最快速度躲到了沙发底下,但叫声仍然凶巴巴。

    若非明盯着徐幼宁红白相间的手,单手叉腰,无奈的用尾指勾了勾头顶的发梢。

    “我的猫脾气不好,不喜欢陌生气味,最好不要再去招惹它,找个地方坐吧,我去拿医药箱”

    徐幼宁惊魂未定,噙着眼泪坐到了身后的沙发上。

    若非明回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包绷带。

    将折好的绷带递给她,他披上出门的外套,“先按住止血,伤口太深了,我送你去医院”

    徐幼宁按住伤口,血很快便止住了,疼痛致使她还在不停地发抖。

    没有一句安慰,他生硬的态度让她再也克制不住,泪眼盈盈的扑上去,用全身的力气,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身体。

    “非明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当年送我的气球,我还好好的留着,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她哭得很伤心,似乎要将压抑多年的委屈全哭出来,“生日快乐,非明哥哥,生日快乐,非明哥哥,前一句,祝福小时候的你,后一句,祝福今天的你”

    十二年前,商公馆的生日宴,那个在地下室入口探头张望的男孩,他说,他不叫商漠尧,他叫若非明。

    被徐幼宁撞得微微前倾,若非明直起背,掰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面向她,十分肯定的说道,“你认错人了”

    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她定在那里,双眼失去了焦点。

    半天后,她看向他,用食指指了指他左眼的下方,痴痴的笑了,“这里,这颗痣,如果我们小时候没有见过,我现在为什么可以看见它”

    若非明敛起眼眸,警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你真的看得见?”

    手上的痛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可笑,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到头来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坚持。

    “谢谢你的绷带”

    她留下这句话,擦掉眼泪,从他身边走过。

    “等等”,若非明拢了拢手心的钥匙,“我送你”

    …………

    若非明和徐幼宁的背影,同时消失在花园尽头。

    没锁好的大门在风中吱呀作响。

    溜到屋外的桂圆,在花园里逛来逛去,最后来到窗边,窜进满月怀里撒起娇。

    满月顺了顺它的猫毛,把它放回草地,站起身,抖抖因蹲得太久而发麻的腿。

    咸湿的海风,吹得她浑身黏腻,糊在脸上的头发,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痒,痒到她眼睛发热。

    “生日快乐,永远快乐”,她朝空无一人的视野尽处喃喃自语。

    夜深了,灯影幢幢,花园里的几尊雕像看起来有些渗人,她孤身一人不敢久待,将桂圆塞进猫洞后,朝别墅外走去。

    失魂落魄的走出别墅区的大门,她正发愁在这种富人区怎么打车,无意中瞥见商漠尧的车还停在原地。

    柔黄色的路灯下,商漠尧正直直朝她走来,夜风翻起他额前的发,长长的衣摆被甩在身后。

    在满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捧起她的脸,用力在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冰凉湿润的吻,像雨后树叶上,偶然滴落下来砸中头顶的水滴,像手心包裹着冰块,冰块融化后的残留的凉意。

    风静止了,万籁俱寂,唯有漫天星辰还在宇宙中闪烁。

    满月在混沌之中推开商漠尧,从若非明家里出来就没有停止过的眼泪,此刻变得更加汹涌。

    各种复杂的情绪浮上心头,有屈辱,有悔恨,有遗憾,有愤怒,还有一丝不安。她恨不得灵魂暂时脱离身体,让她得以喘息。

    商漠尧试图上来拉她的手,眼睛里有什么在浮动着,声音沙哑,“月儿,试着爱我吧”

    满月毫不犹疑的躲开,步步向后退去。刚好有的士经过,她慌慌张张上了车,离他远去。

    汽车的尾灯残影消失在街角,商漠尧低头看向空荡荡的手心,笑得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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