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站
新月城遭受了一整晚的摧残,已是满目疮痍。原本热闹的街道变得冷清,到处是断壁残垣,残枝落叶。
环卫工人正在紧急清理路面,水位逐渐在下降。
车子经过一片海域,满月侧目,窗外鸥鸟低旋,飞来岛的影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好似蓬莱仙洲。
台风年年有,飞来岛虽然四面环海,但抗台经验丰富,眼下满月更担心夏侯君里的房子。
她没有想到会夜不归宿,所以昨天出来时没有检查门窗。
车子急停在桂冠学院门口,满月的身体被惯性往前带了带。
她调整坐姿,理了理额前被冲散的发丝,目不斜视。
“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她解开安全带的扣子,推了下车门发现推不开,无奈转头。
“还有事吗?”
若非明沉默半晌,“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满月苦笑,“从现在开始,你我分道扬镳,祝你每一天,都能过得心安理得”
“看来,你是真的选好要跟他站在一起了”
“我只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正义?”,他扬了扬尾调,看向她时眼中却饱含情感,“那我也祝你,祝你永不失望,巫女小姐”
啪嗒一声,车门开了。
满月恍惚回神,离开了座位。
713地下基站,实验室。
若非明面无表情,靠坐在椅子上,戴着口罩的两名实验人员跪着上前,挽起他的袖口,在新旧淤青交替的手臂上,寻找还能下手的地方,再将粗粗的针头刺入他的手臂。
血涌入管壁,很快便充满了针筒。
一管,两管,三管……
结束工作的实验人员小心翼翼的拔出针头,准备给针口贴上胶布。
徐秉文示意两人退下,接过胶布,单膝跪地,替若非明贴好。
“伤害您的身体,实在是老朽的罪过,您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不该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
冰凉的茶水在他脸上蜿蜒,向下落去。
若非明云淡风轻收回扬着的手,将空了的茶杯往桌上一掷,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要是敢靠近她,我就让你和整个713一起消失”
徐秉文抹了一把脸,用笑掩饰着尴尬,他再不甘,再想动怒,也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纯血种身上究竟隐藏着怎样无穷的力量,没有人知道。
膜拜,臣服,是所有异族对纯血之君无法摒弃的本能。
每个人都有弱点和死穴,只要他一天握着那个巫女的性命,若非明就一天为他所用。
只要放低姿态,就能得到新月城,何乐而不为。
他把手按在胸口,身体弯得更低。
“是我冒犯了,您教训的是”
说完识趣的退了下去。
延迟的痛感袭来,若非明看着毫无完肤的双臂,微微喘息。一离开椅子,地板就向他扑来。
门口的星伏身手敏捷上来扶他,他扶着椅子把手坐好,汗如雨下。
手背和眼下的血纹在星伏靠近后,也在慢慢褪去。
星伏默默无语的站在他身旁,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星伏的身体已经变得很透明,再过几天,星伏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徐秉文又会为他换上新的星伏。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他们的身份只是一个代号。
他们供养他,同时也替徐秉文监视他。
在这个地下基站里,有数量庞大的星伏队伍以及异人军团。
徐秉文利用他血液里的异人成分,将这些死刑犯注射改造成异人,再用早先研究出来的星伏,作为一个巨大的能量供应体,
通过稳定器控制这些异人。
徐秉文打着匡扶他的名义,实际是在谋私。
他很清楚,一旦徐秉文拥有了强大稳定的军队,第一个要解决掉的就是他。
可他才不是乖顺的绵羊,有些东西,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满月将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遍,除了若非明先前住的那间房间忘了关窗,雨水飘进来打湿床褥外,其他房间完好无损。
她从被子底下抽出那本湿漉漉的书籍,丢进垃圾桶,躺在垃圾桶的书籍,露出来末页一角,看起来像是一副素描。
她重新捡起,翻开一看,竟是自己的小相。
画里的她,衣衫齐整,身上背着弓箭,歪在床头睡着,鼻子旁有一个比脸还大的鼻涕泡,手里抱着的是……
是她用来砸若非明的那个花瓶!
若非明知道花瓶的事,说明他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这幅画很大可能是在她睡着后完成的。
满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回想起第二天早上若非明的稳如泰山,不禁感叹知识的力量,要不是用不上,不然她也应该多看这样的书。
画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符号,和画似乎没什么联系,应该是若非明的特殊签名。
若非明现在火如日中天,她手里的可是真迹,说不定哪天落魄了,这份宝贝还能派上用场。
她擦干上面的水渍,打算拿回房间晾晒。
从楼上下来,她在客厅里遇到了回来帮夏侯君里拿换洗衣服的韩灵。
韩灵笑着打趣她,“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高兴成这样”
满月背过手,“只是一本手……小说”
韩灵心领神会的伸出食指虚指她,“粉红色的小说,我懂了,这有什么害羞的,我年轻的时候也爱看”
满月呵呵笑着,快步走回房间,将书籍藏好,再出来和韩灵接着说话。
韩灵一件一件整理着夏侯君里的衣物,塞进一个手提袋里,递给满月。
“小月,我刚才看你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不可以帮姐跑一趟,我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想休息一下,下午还得搬东西”
满月不解,接过手提袋,“灵姐,你要搬走了吗?”
韩灵看了一眼夏侯君里房间的方向,“是啊,你的脚伤好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老住在这里也不方便,君里那边,有护士和护工照顾,我得回去上班了”
满月在韩灵脸上看到了不舍和失落,可这是大人的事,她没有办法插手。
她对韩灵表达了谢意,并给了她一个拥抱。
夏侯君里已经从icu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满月见到他时,他正对着外面的太阳,研究手里的戒指。
那枚戒指满月见过,和若非明给她的那枚胸针风格相似,都是西洋老古董。
夏侯君里的屋子里,还有不少这样的老物件,看起来全都价格不菲。
她轻轻推开病房的门,问候完夏侯君里,接着解释为什么来的是自己。
夏侯君里没有多意外。
“是我让她走的,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她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夏侯君里对若初见的感情,满月多少也听说过。
“她真幸运”,她回道。
夏侯君里挪开手,阳光照到他脸上,他移开脸,“幸运的是我,被爱是一种幸福,能够有所爱才叫幸运,这两种,我已经没有办法同时拥有,但是你可以”
满月替韩灵委屈,“你可以不爱韩灵,但不该这样看轻她的感情”
夏侯君里淡然的笑笑,“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贬低她的感情,相反我很感激她。正因为感激她的这份爱意,才没有沾沾自喜,没有用来挥霍,没有对她拿捏和利用,爱,是最纯粹和圣洁的存在”
满月心事重重,不知怎的,她想起若非明来了。
“夏侯老师,我想知道,若非明为什么会和元老院的徐秉文扯上关系?”
夏侯君里把事情梳理了一遍,满月听完,有些讶然。
为了帮若非明寻找芯源,她不幸身受重伤,百般自责下,若非明选择不再让她犯险,才会走投无路到跟徐秉文合作,可现在,若非明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自保的范围。
她陷入迷茫当中。
“如果协会彻底掌握若非明参与的证据,他会怎么样?”
夏侯君里疲惫的闭上眼睛,“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事情和他有关,一切都只是推断,可如果证据被找到,元老院和猎协都会出手,徐秉文不可能一手遮天”
连满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她眼里盛满了悲伤。
她到底该相信谁的话,若非明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她猜不透也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