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满月被眼前巨大的画作震撼住了,署名“若非明”的《彼岸》,高高悬挂在展厅上方。
静谧的夜晚,城市与乡村,明亮与昏暗,温暖与潮湿,在画作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仿佛再次悬浮于飞来岛的上空,俯瞰城市的灯火通明,吹着海面吹过来的咸腻海风。
城市与岛屿之间,架起了一座蓝色桥梁。
桥梁由星星点点的蓝眼泪组成,蓝得忧郁,蓝得宁静,蓝得让人双眼发胀。
满月缓慢闭了闭眼,睁开时,目光锁在她追逐而来的背影上。
周遭的声音,她再也听不见,只余连绵不绝的心跳。
背影的主人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黑色西装下摆在空气中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直逼满月眉心。
“好久不见”
商漠尧挺拔的立在她面前,用一种散漫又有些愉快的腔调和她打着招呼,看不出一点意外。
满月的思想,陷入一片迷雾当中,半张着嘴,飞快的眨了眨眼睛。
“你好像很失望?”
商漠尧微微含了含下巴,暗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浓厚的兴致。
“只是有点出乎意料”
满月紧盯着地面,已经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打算。
商漠尧无视她的冷漠,单手在空气中比划,“这幅画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满月语气敷衍。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想法新颖,用色再大胆一些就好了”
他说完,直直看向满月,像在等她的意见,几秒钟后,又摇头笑道,“你这眼神,好像我对艺术感兴趣,是件很讽刺的事”
满月不想再浪费跟他周旋,开门见山道,“你说得没错,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觉得,站在这里跟你闲谈怪怪的,恕不奉陪”
商漠尧话锋一转,态度也变得慎重起来,“我今天来,不单单是为了看画,猎协这次的行动我很清楚,我觉得有必要到现场
来看一看”
满月回过头,对上他晦暗莫测的双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问完,还没等到商漠尧回答,腕上的手表响了起来。
商漠尧用下巴指了指她的手,“让他们来告诉你吧”
结束通话的满月,面如土色。
消息来得太突然,时间紧迫,她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她头也不回的从商漠尧身边走开。
商漠尧轻轻捞过她的手肘,将她拽停在原地,“我跟你一起”
满月哑然,眼波在他脸上流转,“也好”
换作平时,她不会答应,但事关重大,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机会,何况商漠尧那么强,她求之不得。
从她的手臂感觉到一丝凉意,商漠尧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腕上递给她。
“这种天气不可以穿湿衣服,先穿我的”
满月果断往后退了一步,商漠尧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躁动。
两人不约而同往躁动方向赶去。
事故现场,人围了一圈又一圈,爆炸的开水器碎屑散落一地。惊魂未定的女孩正坐在地上哭泣,腿上被烫红一大片。
云玺带着保安和医护人员迅速赶来。
医护人员将女孩抬上担架,女孩害怕的重复着,“别咬我,别咬我,蓝色的,蓝色的……”
安保人员正在疏散人群,满月警惕的环顾四周,却未见任何异常。
待要转身,一抹蓝色从余光里一晃而过,满月追上去,那有着蓝色眼眸的少年瞬间消失在楼梯口。
少年脸上那种得逞的笑,以及若隐若现的异人身上的气息,没错,满月断定他就是电话里说的稳定器携带者。
商漠尧提前一步来到一楼,挡住异人的去路,异人反窜进一旁的楼道,直奔大厅而去。
大厅里挤满了人,异人如果混进去,后果会非常严重。
满月一时想不出对策,电光石火间,异人颤抖着,夸张的倒退,随即毫无预兆的掉了个头,直冲花园去了。
满月拔腿跟上去,转头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一闪而过。
到底是什么阻止了异人,难道是……
她没有时间细想,因为花园里发出了打斗声。
满月赶到的时候,异人已经被商漠尧隔空钳制住
异人正瑟缩在墙角,狰狞的嘶吼。
满月快步流星,上前搜查他身上的稳定器。
失去了稳定器的异人开始抓狂,趁满月不备,朝她裸露的脖颈一侧狠狠咬了一口。
尝到鲜血的异人更加癫狂,惊慌之中,满月一时竟推不开他。
等她反应过来时,异人的头已经被商漠尧拧下,整个人化作晶体消失无踪。
得到消息的几个猎人,匆匆赶来支援,满月将稳定器交到同事手上后,仍心有余悸。
商漠尧将她掺起,她重心一斜,踉踉跄跄向前栽去。
“小心”,商漠尧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
满月只觉脚踝生疼,脑袋混乱,顾不得许多,抓着商漠尧的臂膀,忍痛开口,“麻烦你”
商漠尧扶她到花园的长椅上坐下,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满月别开脸,睫毛颤了颤,欲扯下西服,搁在肩头的手却被商漠尧用力按住。
“你脸色很不好,让我看看你的伤”
满月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阻止他,任由他拨开衣领。
“幸好不是很深”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熟练的撕开,动作轻柔的贴在伤口处。
满月看着他,忘了该说什么。
商漠尧把剩余的创可贴塞进她手心,“伤口不是每次都可以用能量修复的,所以我习惯带着这个,防水的,很方便”
宽大温暖的外套罩在满月身上,一股似有若无的高岭冷香钻入鼻间,她抚摸着创可贴上凸起的印刷,抬起脸说了一句“谢谢”。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个词,显得很生分,不管你是因为创可贴,还是为了刚才的事”
商漠尧说完,身体不自然的矮了下去,托起她的脚踝,微微偏过头,用干燥冰凉的手轻轻揉着扭伤的部分。
满月吃痛,脚往回缩了一下。
他拧眉,停下动作,起身坐到长椅的另一端。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段时间不能再出任务了”
习惯了高姿态,他连关心的都带了点胁迫的意味。
不等满月回应,他接着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稳定器的事吗?”
满月一直在等他说这件事,可听他主动提起,心里又莫名不安起来。
商漠尧再次开口,那种目空一切的气质又回到了他身上。
“稳定器,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压制异人的瘴气,一旦关闭或损毁区域内的稳定器,异人的身份就会暴露,紧接着暴走。稳定器会显示附近异人的方位,我想,猎协现在应该把馆内的异人清理干净了”
满月默默收紧放在椅子上的手心,“好高明的技术,控制异人,利用异人滥杀无辜,什么人要这样报复社会?”
“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你不必知道是谁,只需要记住,远离若非明”
他将目光停在她脸上,口吻不容置疑。
满月的心神在这一刻失去了平静,她不会完全相信商漠尧的话,可是刚刚,她确实感觉到了。
难道若非明真的跟这些事情有关?
她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她小动作里的心思,商漠尧了然于心,他收回目光,落落起身。
“如果哪天,你想了解若非明的秘密,可以随时来公馆找我,我会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与夏侯君里擦肩而过,商漠尧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
满月被闻讯赶来的女组长掺扶到画馆门口,在夏侯君里自责的眼光中上了车。
为了更好的照顾因公负伤的满月,夏侯君里和韩灵商议,将满月留在夏侯君里宿舍里休养,由临时搬进来的韩灵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满月一再拒绝,一来不想麻烦别人,二来放不下飞来岛。
两位前辈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把猎协都搬出来了。
汽车后座上,韩灵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一双狭长的吊梢眼笑得风情万种。
“你安心住下,就当帮我个忙,不然我这心里不好受,飞来岛那边,我会安排几个人过去”
满月明显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跟早上比有很大差别,尤其是在夏侯君里那句——“真是个爱逞强的孩子”之后。
没猜错的话,韩灵说的帮忙,应该有别的意思。
盛情难却,满月只好点头。
…………
从地下室电梯出来,商漠尧径直走向一辆黑色轿跑。
“谁允许你碰她了?”
探进口袋的手刚触到车钥匙,一句带着浓浓挑衅色彩的话语,由远及近,飘进他耳朵。
阴沉的笑爬上他的唇角,这声音,回回听见都让他不爽。
他转过身,轻蔑的注视着立在面前的若非明。
若非明趾高气扬的站着,锋利的眼神里,蕴藏着攻击与不忿,“我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
眼神交锋,无形之中顿生刀光剑影。
商漠尧发出几声嗤笑,肩膀也跟着抖了起来。
“不舍得了?”,他故意挑眉,凑到若非明耳边,尾音上扬,“不舍得的话,就出现在她面前,大声告诉她你爱她,爱得不得了。求她怜悯你,跟你在一起,你不是最会装可怜么?说不定,这招对她同样有用”
若非明气息紊乱,狠狠瞪向他。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置喙,管好你那份来得莫名其妙的感情,和你那点可怜心思”
他突然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压低声音,贴近商漠尧耳畔,“她不会喜欢你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把手伸向彼此的前颈。
冰与火,红与紫,两股势力交织在一起,难分伯仲。
直到不远处传来记者说话的嘈杂声,两人才把手松开。
“她在不在意我不重要,只有我能留她在身边,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伤害她”
商漠尧厌恶的抛出这句话,拉开车门,坐到车上。
“她有选择的权力”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商漠尧摇上车窗,扬长而去。
一大群记者,口中喊着“若老师”围了上来。
若非明听不见他们的问话,余光中一个个话筒在眼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