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念阿僧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据说,当年是师祖无镜神仙和大空皇帝共同撕碎了啸天元神,又血封了魔盒。所以水月派亲传掌门才能感受到啸天的元神。”
“可若此,这魔盒上也有司空皇族的血印,但大空后人为何却无法感受到呢?”
辰空听柳桑讲之有理,好像也是,“其实我也是猜测,这其中机密都是历代掌门口口相传的。”
柳桑看着一人走在前方的苦槠仙君,忽然便觉得心疼了起来。
居高位者心孤寂。
苦槠仙君他既不贪权也不图利,他揽下这天地之安在己身,只不过因为他有一颗大爱之心。
天下人都只顾自己的生死存亡,喜怒哀乐,可又有多少人明白,这一方安宁是有人替他们在负重前行?
柳桑大跨着步迈向前,走到苦槠仙君身边。
陪他一起,一步步往前。
辰空落在最后,他看着与苦槠仙君陪伴往前走的柳桑,看他们并肩往前走,彷佛原本就该如此。他的失落与伤心竟然好像淡了一点。
司空晟回头笑着对辰空伸出了手,拉了他一把,这又启是当初上水月派,在那里偷懒喊爬不动的司空二王子?
一行人,在密密森森的林间。再往前走,竟然就是当初林梓骞又或者说是暗夜杞思消失的地方。
那魔盒为何会在此?难道暗夜与魔盒有关?可暗夜不是已经随着首领杞思一起消失了吗?
“师父,真得是这里吗?”柳桑虽然这样问,但心底知道,苦槠仙君绝不会弄错。
苦槠仙君站在崖石上,并不说话。他的身后紧跟着辰空和柳桑。他们这一行人,他们三个都来过这里的。所以对这片森林异常熟悉。
“难道,是暗夜?”柳桑不敢置信地问,她的心底竟然多了一丝期盼,如果,如果是暗夜,那是不是意味着,暗夜首领札思林梓骞还活着?
“师父,是不是,是不是梓骞可能还活着?”
“我真希望他活着。”
可柳桑知道,或者对梓骞而言,死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能活着,何必要死呢?
“这里有暗器!”言泽用布从树枝上取下一根细小的针。
“还记得那个地洞吗?”苦槠仙君问。
“记得。”
“走。”
然后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找到那棵树也没有找到地洞。
“但是肯定就在这里。”柳桑确定地说。
为什么会不见呢?
因为暗夜首领已死?
柳桑看苦槠仙君瞧着天空,看得认真,她也看去,忽然说道,“师父,这像不像一个阵法?”
苦槠仙君点点头,眼里竟然有几丝赞许。
“待我破了这阵法。”苦槠仙君话音刚落,一把暗器直向他们而来,来势汹汹。苦槠仙君双袖一挥收下了所有暗器。
待看去,正有一黑衣人头戴箬笠,系着黑巾将鼻子嘴巴下巴都牢牢地挡住,只一双眼睛隐隐约约露在外面。见众人已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他急急踏树而去。
苦槠仙君紧跟而上,没想到黑衣人速度竟十分快。
黑衣人这去处是不是往当初林梓骞跳崖的地方?
“师父,他是要往跳崖处跑。”柳桑大声地喊。
闻言,黑衣人脚步更快了。苦槠仙君早已了然,脚步依然快速往前,半响已追上。
黑衣人见自已跑不了,便停下来。他一双垂在双侧的手自然地往胸前聚拢,却忽然又急急地放下。
“传闻苦槠仙君武功早已登峰造极,果然不假。今日,我能死在苦槠仙君手上,也不冤枉了。”黑衣人的声音又粗似细,并不像是正常的声音。
“你为何会死。”苦槠仙君说道。
闻言,黑衣人甚是不解,“你,难道我落进你们手中,还能不死不成”
“无论是何缘故,我们从不杀生。”
“不杀生。不杀生。……”黑衣人呢喃,似有一瞬间的失神,又道,“对了,你们还有许多不明白之处,留着我定然是要好好询问一番了。可是我,什么也不打算说。”
这时,柳桑也已追到。黑衣人彷佛捏着嗓子,“对不起。可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说完,他便举着手往自己颈项打去。
苦槠仙君似乎早已猜到他的举动,一个剑步,已来到黑衣人面前,双手一挥,黑衣人的两截手臂软软地挂着。
“我暂时卸去你的手臂,以防你自寻短见。”
虽未断骨但卸去双臂,若是常人早已喊得撕心裂肺。但眼前这个黑衣人,神色淡然,彷佛那卸去双臂的不是自己。
“你为何要拦我,我早该死了!”黑衣人的声音本就难听,此刻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凄厉。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苦槠仙君盯着黑衣人静静地说。
“这世间早已没有我了。”黑衣人的声音痛苦绝望。
“可你在这世间。”苦槠仙君声音淡淡的。
柳桑也已感受到了黑衣人的痛苦,她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熟悉,她伸手便要往黑衣人脸上摘去黑巾。黑衣人急急往后退去,眼里竟露出惊恐之色。
卸去双手,他未哼一下。
自尽,他也干脆利落,未眨一下。
可此刻,他竟然如此惊怖,柳桑一时竟不能再往前。
“柳桑,我来助你!”辰空从空面急急而来。
黑衣人见辰空、言泽、司空晟等人都已而来,拔腿便往前跑。
辰空刚要捉住黑衣人,只听苦槠仙君一声“小心”,辰空已被苦槠仙君拉向一边。柳桑也看到了两根暗器,见辰空无事她立马转手救黑衣人。
忽然远处暗器射来,黑衣人应声倒下。箬笠掉下来,黑衣人竟然是一个光头。
柳桑扑了过去。苦槠仙君往出银针的方向看去,那躲在树间的人一晃动便急急往山下跑去了。
辰空跃上树,紧追黑衣人而去。
言泽给黑衣人喂下一颗速心丸。
苦槠仙君点了黑衣人穴脉,收回双手,“他心脉已断,只能维持半刻。”
黑衣人咳嗽着醒来,喷出了一口血,柳桑只得将黑巾去除。
“啊。”原来黑巾下的脸竟然丑陋不堪,那是被火炭反复滚烫的痕迹。
然而即使这样,柳桑竟然还是认出了他。
“你,你…………”柳桑说不出一句话,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滴下来。她不敢相信。
“师父,请,请接回他的手。”
苦槠仙君沉默着替黑衣人接回了手。
难怪黑衣人不曾哼一声,想来这些痛他早已习惯。
柳桑突然轻轻地拿起黑衣人的手,拉上他的衣袖,看见他的小臂上果然有一处伤疤。那是经久的痕迹。
柳桑痛哭了起来,她看着黑衣人惨不忍睹的脸,失声痛哭。
“是谁,万念阿僧,是谁将您害成这样?……”
“不是,我不是。不是……”黑衣人摆摆手,虽然无力但很坚定。
柳桑不知道他为何要否认,便又哭问,“是谁,是谁将您害成这样?这些烫伤为什么?”
“是,是我自己。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黑衣人努力睁大双眼,看着柳桑,一切皆有因果,如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见到的人是柳桑,是否代表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对不起。”黑衣人颤抖着将手握自己胸口,他试图去掏怀里的东西,可怎么也掏不出来。
柳桑小心翼翼地将他怀里的东西取出,是一块布,破碎的布,但很干净叠得很整齐。柳桑将布塞到黑衣人的手中,黑衣人满足地紧紧地握着。
“霖霜公主,对不起。”
“玄光,我错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错了,但我回不了头了……”黑衣人突然痛苦起来。
苦槠仙君双手合十,对着黑衣人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黑衣人认真地看着苦槠仙君,抿嘴,他不再痛苦,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表情满足而愉悦,彷佛已经释怀一切。
他的手里依然紧紧地握着那块橙色的布。
“这是什么?”言泽盯着那块布。
“是袈裟。”
是祭文。
贪无法,欲而妄。
我原是一医师,虽然清贫,但也能勉强度日。可却被污用错药而致人于死,那病人确实一直食我配方,我虽医术不精,但对症下药绝不致酿成大祸。然府衙不顾青红皂白,非告我谋财害命。家中老母亲悲痛欲绝,更觉我毁了父亲一生清誉。我有家不能归,我本想先逃离在外,等证明我的清白,再回去。我流离失所,日夜思索,研制医药,方才知原来那人是食物相生相克,以致而死。。是我未能察微知漏,方才酿此大祸。。。。然而正当我去承担己责,那人已重新娶妻,其乐融融。他告诉我,家弟证明当年我所开之药确实无误,那妇人之死源于多年前身体孱弱。是他误会了我。我回到医馆,看到门庭若市。那人正到医馆,为其新妻取药。母亲送其到街上,笑脸相送。。。。真相早就不重要了。。。。我本应高兴的。可我忽然觉得这世间何其奇怪,似乎本不需真相。我母亲为了父亲的清誉,费尽心思,证明当年实在并非我之故。。。玄光方丈收留我时,我正无处可去。本以为等清白之日,我便可回家。可我忽然发现,我厌弃了这世间。
我跟着玄关方丈,才知人间悲凉。不若遁隐入寺,从此虔心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