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贩子”
才上了两天班,程星就感觉自己要散架了,起床的时候脑子一片混沌,迷迷糊糊间还在厕所门口摔了一跤。
她踩着时间点踏入体育馆,却见大家几乎都到齐了,编舞老师和苏洺在舞台上沟通走位,他间隙里偏头瞥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圣人,已经将三脚架支了起来,倒是方便她麻利地一顿操作后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音响不像昨天一样地炸耳朵,舞台灯光也终于搭好,她也可算是能心平气和地坐在第一排守着自己的宝贝设备们了。
台上人忙碌良久,从舞台上跳下来。
路过的时候,程星能明显看到他巨大的眼袋和黑眼圈。
大晚上不睡觉,去蹦迪了?
她正疑惑着,只听见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句:“看好你的录像,别看我。”
那语气冷得像个僵尸。
他没有看她,径直走到一边去坐着休息,仿佛压根不是在跟她讲话。
“”
多金贵一张脸啊,还不让看。
行,如他所愿,程星直接把摄像头扭过来,正对着他。
汗水浸湿苏洺的黑色薄t恤,原本随性的微分碎盖也湿哒哒地垂在额前。
五官在舞台聚光灯的照耀下光影错落,帅气逼人。
前夫哥虽已烂,但确实帅气。
她正这样想着,这人却突然拿起身侧的毛巾,捂住整个脑袋粗鲁地来回搓揉,再放下时,汗水干了大半,头发却已乱成一团鸟窝。
程星:
算了,收回刚才的话。
他本是要放下毛巾,偏头的瞬间又对住了她的眼神,饱含着无语、嫌弃、鄙夷
苏洺下意识皱了皱眉,嘴角拧了又拧。
再配上他这副表情,程星瞬间绷不住了,轻咳两声,背过身去笑得五官挤作一团。
背后的苏洺失语,送去的一个跷上天的白眼,放下刚拿起的水瓶子走开。
她笑到肚子上抽得疼,才收敛起来,回头发现“鸡窝头”已经不知所踪。
正愣着神,探头寻找着镜头的主人公,身后却传来那熟悉且不怀好意的声音,将她吓得一哆嗦。
“笑够了,可以工作了吗?”
他不急不慢地弓下身子微微凑近,轻蔑地挑眉,直视她心虚的目光。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程星有点难以适应,她愣了两秒,双手无措地抓着椅子边缘,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见他没打算走,似乎是誓死要给自己讨个说法,只好又干咳了两声,伸手假装撩头发想遮住自己的脸。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很忙。
“我刚刚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件开心的事儿我笑点低,真的没笑你。”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说出来我也笑笑?”
“忘了!”
苏洺方才重新站起来,盯着她冷笑一声。
“你是鱼吗?”
她顺势如泥鳅一般从侧面滑了出去,又退了两步和他保持刚刚好的安全距离。
她现在心虚,互怼不占优势,只想快点溜走。
对面却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抬手拦住她的去路。
“一会儿要带妆彩排一次,你先跟我去后台。”
“去后台?”
“拍化妆。”
他居高临下,皮笑肉不笑地咧嘴,这副瘆人模样写满了不容置喙。
程星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磨磨蹭蹭转身回去拆相机,跟着他绕到后台。
“摔伤了?”他低头冷淡地看着她脚踝处的红肿。
这几天闷热,她今天换了牛仔短裤,出门前也没注意到磕到的位置竟然红了一片。
“哦嗯,急着出门不小心摔的。”
“笨的要死。”
“您放心,我不会拿它讨要工伤补贴。”
他不搭话,拉开厚重的门,示意她先进。
从苏洺身旁经过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目光往另一侧偏了偏,恨不得自己的脑袋就是歪着长的。
等他们的间隙,胡杰已经准备好了他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差苏洺这张脸了。
于是乎,他前脚踏进门,后脚就被胡杰一把按到在椅子上,直接开始涂脂抹粉。
“我的祖宗,再耽误一下化完妆都能吃午饭了。”
胡杰大概率是个东北人,普通话里夹杂着奇奇怪怪的一点冰碴味。
“我又不吃,没事儿。”
苏洺一副欠抽的模样,胡杰也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笑着拍他两下子以示报仇。
一旁的程星自是不懂他们,只觉得,某人这嘴每次一张就是胡乱叭叭,发到网上就是“当红小生虐待工作人员”的塌房大瓜。
以后她要是不干了,就去卖苏洺的黑料说不定也能捞到好多钱!
转念又觉得不合适,水星也好程星也好,大概不宜背叛他两次。
哎算了算了,就当自己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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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东西多、空间小,三脚架实在不方便搬,她现在只好徒手撑着这巨大的相机,做人肉支架。
虽说许多年前已经习惯了扛“长枪短炮”的日子,但吃了几年药、康复之后食欲一直不好,身体渐渐变瘦弱许多,也终究不比从前彪悍的体质了。
化妆镜里,似是能看见苏洺低头悄声和胡杰说了句什么,片刻后,胡杰停下手里的活,转头问道:“小程啊,你把相机放过来桌上吧,这样拍也稳当一些”
“这样会不会挡到你们工作,要不不用了吧。”
“不挡不挡,放这边就行,你一个姑娘家扛这么大件儿,我看着都累得慌。”
她欣然一笑,高高兴兴地把相机放到空桌上,安静地搬了个小凳子到一旁看着,端正得像个幼儿园小朋友。
苏洺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自然垂下,不知道是在享受、冥思还是真实睡着了。
不过这副模样,又加之他那透露着少年感的脸,倒是显得他十分乖巧可爱。
若是只看这张脸,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好欺负的人,让人不禁想看他被欺负后红着眼睛跑来告状的可怜模样。
也难怪,华晟会给他选择一个这样的人设。
有这张脸撑着,当然不容易塌房,天塌了都有他的颜值给顶着。
毕竟娱乐圈,脸在江山在。
做发型的间隙,他忽然像小鸡啄米一样无意识地点了下头,顷刻间慌忙睁开眼。
那副狼狈样,程星又不禁想笑,可惜顾及先前他的反应,只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放弃了仪态管理,困顿地强撑着意识,一手不断按压鼻梁,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胡杰出去接电话的空隙,她从衣服口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颗糖递到他面前的桌上。
苏洺困惑地抬头看她,写满不解的脸上暂时还带着一丝疲倦。
“这个无糖,浓缩咖啡做的,可以提神。”程星连忙解释。
他闻言,消散了许多戒备,犹豫了两秒,终是踌躇地伸手拾起它。
看他这副模样,当真是以为自己给他下毒了?
程星正苦闷自己怎么死性不改,忽然听到了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吐出一句“谢谢”来。
她不可置信般猛的抬头,怔怔地盯着他剥开糖纸、将小小的糖果塞进嘴里。
那一秒钟,程星的眼里闪烁着什么复杂的东西。
他一边感受着舌尖的苦香味,一边偏过头眯着眼打量她。
“你老看我干什么?”
“就是觉得第一次听苏老师说敬语,有点稀奇。”
他毫不留情地“切”一声,送来一个白眼,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你是糖贩子么,每天都带着糖。”
她垂眸思虑片刻,开玩笑般回应:“实不相瞒,我是巫师,可以变出来。”
苏洺“嫌弃”地皱了下眉,想说点什么,又听对面的人怼他:“麻瓜,不信算了!”
“我信有巫师,但是不信你是巫师。”
他说话间,面上敛着笑意,此时又化了妆,成熟的脸上透露着几分少年气,当真和“人设”一样的阳光热忱,这般样子又让程星不小心愣了神。
正巧看见胡杰进来,苏洺的笑意迅速收敛起来,挪了挪身子坐正。
她收起目光,心下又唾骂自己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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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带妆彩排,其实就是最后一次试装,顺便等到下午把定妆海报给拍了。
上次那个“临阵请假”的摄影师回来了,也没有程星什么事,她大概是整个场地最闲的人,闲到她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解雇。
午饭时分,程星迅速扒了两口吃完,就离开了后台,一个人来到舞台。
她过来时,苏洺正躺在舞台中央,在聚光等下,整个人呈“大”字铺开。
他先前亲自在每个座位上放了一个礼袋,几万次弯腰大概也累得够呛。
苏洺闭着眼睛,丝毫不惧灯光直射,像是十分享受这里的一切,致使她实在不忍心叫他。
感觉到有人来,他迅速睁眼盘腿坐起来。
这是第一次,她居高临下、而他仰着头。
“没你的盒饭?”
“啊不是,我吃好了。”
她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太好意思开口,最终选择保护沉默。
最后还是苏洺先打破尴尬的气氛。
“明天晚上,这个视角看到的就是一整片蓝色荧光棒。”
他眺望台下,眼睛里幸福得好像已经看到了那片“蓝海”。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台下昏暗,一无所有。
为了不被王姐训话,她专门去找了苏洺的百度百科,了解她消失的五年里他全部的经历。
这么多年,苏洺从来没有开过专门的演唱会,只参加过几次晚会和音乐节。
这场名唤“极光”的演唱会,是他出道的第一张答卷,他也会紧张的吧。
她在离他不近不远处屈腿坐下,双臂搭在膝盖上。
“你很在意她们的想法吗?”
她们里面,本该也有她自己。
他闻言,神色里带着些不可思议。
“哪个爱豆可以脱离粉丝活着?”
“那可不一定,有多少爱豆都背刺过粉丝啊。”
“我不一样,如果没有粉丝的支持,我当年说不定就饿死街头了。”
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故事,他语气不痛不痒,甚至还玩世不恭地挑了挑眉。
心里抽痛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难受地垂下头。
苏洺不愧是“反矫情达人”,见她流露出难过的样子,直接扯开话题。
“有事儿说事儿,找我做什么?”
“哦那个下午你拍定妆照也没有我的事,我搬家还没搬完,想回去搬一下我的东西,就两个小时。”
她伸出两根手指,委屈巴巴地瞧他,生怕他不同意。
“叫个搬家公司不行吗?”
“不行,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得亲自来。”
“非得今天?”
“嗯!”
今天下午令韶珺要领她那个歹毒的小侄女儿到家里,她要是不把东西收走,等着她的就是一片废墟了。
苏洺思考片刻,慵懒地躺回去,慢悠悠开口:“准你三个小时。”
她如释重负,却有有些难以置信,高兴地道谢后,飞奔着离开了体育馆。
谢天谢地,今天苏洺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