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自生自灭
“咱们走!()”
话已经带到,泰和楼的人也便扬长而去。
嚯!!!还真是福满居的东家干的啊?1()”
“那之前那个赖三怎么说是泰和楼的老板指使他那么干的?”
“赖三没说实话呗!估计是泰和楼那边调查清楚了!气不过,这才过来砸场子来了。要不然不会闹得这般大。”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个福满居的东家瞧着斯斯文文的,内里竟是个黑心的家伙。”
不少人围在福满居前头,对着周霖是指指点点。
福满居的伙计是一个都没站出来,为他们东家说话。
一个是怕,怕泰和楼的人连他们都迁怒,再一个,也是怕被人指着鼻子骂,嫌……嫌丢脸。
周霖低垂着着脑袋,双手握成拳。
他弯下腰,将地上被砸烂、踩烂的招牌拣起,收拢在怀里。
手指头被木刺给刺破,血珠渗了出来。
十指连心,周霖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手中的几片招牌木片便掉落在了地上。
方才好不容易收拢的“福”字,再次散作一团。
周霖眼圈狰红,牙齿在下唇咬出一圈血痕。
“该!”
大力瞧见周霖的背影,“呸”了一声。
阿笙收回视线,拽了拽大力的袖子,手里头比划着,神色平静,“我们进去吧。”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周公子也因此得到应有的教训,他自是高兴。
只是方才的那一幕,仍然令他很不好受。
砸人招牌,简直比扇人巴掌都还要来得打脸,还要令人难受。
如果有人要摘长庆楼的招牌,他怕是会跟对方拼命。
他不明白的是,如果周公子当真那么在意“福满居”,自当用心经营自家酒楼才是,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自毁招牌的事情?
堂堂正正的竞争不好么?
当天午后,福满居的大门是紧闭着的。
如此,一连过了几日,福满居依然处于歇业的状态。
最初的一段时间,方庆遥还总是提着一颗心,担心对面的福满居哪天又重新开始营业。
自打这福满居开在対街,同他“打擂台“以来,方庆遥的心是一天都没安稳过。
一天到晚地发愁店里的生意。
一旦店里客人来得少了,心里头就开始七上八下的。即便是哪天客人稍微多一些,又会开始操心明天会不会有还怎么多客人。
做了二十多年的酒楼生意,就从未没这般患得患失过。
好在,峰回路转,如今算是柳暗花明了。
这福满居的东家心术不正,自己将自己的路给走窄了!
原本这段时间他们店里的生意就不坏,福满居这一歇业,来长庆楼吃饭的人比以往都还要多。
可以说是
()日日都座无虚席,生意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过了白鹭。
临近中秋,福满居的大门仍然是关着的。
从长庆楼的包间往外望,再也不见福满居门窗紧闭,再不复昔日的热闹景象。
“哎?对面这福满居,是真彻底歇业,彻底不开了啊?”
“定然是不开了啊!哪有钱开,哪有脸开?”
“没脸开我能理解。那周公子做了那般下三滥的事,躲起来不见人,是对的。只是,你方才为何为会说他没钱再重新令福满居开业?”
阿笙送酒,去楼上包间,听见“福满居”三个字,微微顿住脚步。
福满居当真彻底不开了?
“你们是没听说么?福满居那位东家为了开这间酒楼,向丁五那样的二流子借了高利贷!听说丁五讨债,都要到周家去了!”
“不是吧?为什么那位周公子得向丁五那样的二流子借高利贷?周家不是家大业大么?怎的会让自己的儿子借高利贷?”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那位周公子是个私生子,在家根本就不受宠!开酒楼的大部分的钱,一部分是他自己攒的吧,剩下的,全是借的!”
“听说周老爷嫌周公子有辱门楣,亲自将周公子给赶了出去。并且放话出去,即便是丁五要周公子命偿,周家日后也不会追究。这分明是让周公子自生自灭呐。”
“嚯!这周老爷挺狠的心呐……”
“也不怪周老爷狠心,你们是不知道,周公子欠的数,太多啦!我要是周老爷,我也会同周公子断绝关系。”
怕客人久等,阿笙没有再听下去。
只是心里头不由地好奇。
周公子到底在外头欠了多少钱,才会让周老爷宁可同他断绝父子关系,也不伸手拉亲生儿子一把?
“掌柜的,您说,这福满居是不是当真就关门大吉了?”
大力将方才那一桌客人结账的钱,递给掌柜的,瞅了眼对面的福满居,凑近掌柜的,最近从客人口中听了不少关于对面福满居那位东家的“轶事”的他,脸上难掩兴奋地问道。
外头的风言风语,方庆遥自是也听说了一些。周家财大气粗,人家毕竟是亲父子。要是周公子当真有性命之忧,难不成周老爷真能见死不救?将人赶出家门,多半是在气头上吧。
周老爷要是回转了心意,替儿子还了外债,这福满居会不会重新营业,哪里能说得准?
方庆遥将大力递给他的钱收进抽屉里,拿笔沾了墨,在账本上把账给记下,抬头对大力吩咐道:“咱们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便是了。你们几个出去,可不要乱嚼舌根,知道吗?”
他们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
周家在符城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之前那件事周公子是做得不对,但若是他们店里的伙计多舌,反而容易招致麻烦。
不如嘴巴严实一些,安分一些。
大力不明白,这福满居都歇业了,有啥不能说的,不过掌柜的都这么吩咐了,他只得道:“知道了,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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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掌柜的!”
阿笙端菜去楼上包间,听见包间里有人喊掌柜的。
阿笙走到包间,从里头出来的伙计打了个照面。
阿笙便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伙计,让伙计的送到边上包间。
他自己则推开包间的门,匆忙至客人的面前,客气地比划着;“这位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熟客认识阿笙,“少东家,你家今日这菜,怎么这么咸啊?”
阿笙吃了一惊。
今日已经不止是一个客人反应菜过咸了。
阿笙手里头比划着:“是吗?我可以尝尝看。”
阿笙从筷筒里重新拿了一双筷子,拣了边上没动过的,尝了一口鱼肉,皱着眉。
是过咸了!
当着客人的面,阿笙勉强将那咸得过分的带鱼给咽下去,“真对不住啊,我这就去给您换一盘。那您尝尝看,其它菜的味道是正常的吗?还是说,也咸了?”
“其他盘都正常的。就这盘红烧带鱼,特别咸。”
包间门是开着的。
“我这盘也是。”
“我这盘也是!我还以为是我舌头坏了呢!”
其他包间的客人听见了,有两三桌的客人,也纷纷表示自己的红烧带鱼特咸。
有客人站在包间门口,开玩笑地道:“少东家,回头您问问后厨的师傅,可是今日手抖了,多放了盐。”
因着长庆楼平日里未出过这样的岔子,是以,客人们倒是没恼,反而开起了玩笑,听得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阿笙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头感激客人们对长庆楼的宽容,行为上却是半点没敢怠慢。
阿笙将所有客人反应过咸的菜放在托盘上,端下去。
“还是有客人反应今日的菜过咸吗?”
阿笙将菜端回厨房,乔德福瞧见了眼托盘上的几道菜,手中翻炒的动作一停,百忙之中,分心问了一句,余光睨了边上的老彭一眼。
老彭这是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今日客人反映过咸的这几道菜,全是出自老彭之手。
阿笙点点头。
“我去再炒一盘红烧带鱼,造成的损失,从我这个月的薪资里头扣。”
阿笙尚且来不及反应,老彭已是沉着脸,走到灶台前,打算重新再炒一盘。
阿笙瞧着彭叔的背影,很是有些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他总觉得这阵子,彭叔的身形似乎越来越消瘦了,气色也不是很好……
有时候还会频频打呵欠。
彭叔可是生病了,却还在硬撑着?
“老乔——”
方庆遥在前头,也听客人反应了今日有部分菜过咸
()的情况。
他是来厨房了解情况的。
“咣当——”
老彭将碟子里已经事先腌制过的带鱼连同食材一起倒进锅里,小火慢煎……
起锅时,手腕忽然脱力,锅重重地砸在了灶台上。
好在锅没有彻底掀翻,锅里头的红烧带鱼才没有掀翻出去。
方庆遥吃了一惊,忙走上前,关心地问道:“老彭,你没事吧?”
其他人也是吓了一跳,纷纷朝老彭看过去。
老彭左手抚在颤抖的右手手腕上,忍着疼,勉强道:“多谢掌柜的,我没事。”
方庆遥注意到老彭手中的这个动作,猜到多半是方才锅脱力时,震伤了手腕,他对老彭道:“来,我扶你去外头休息,坐一会儿。”
“多谢掌柜的。”
“害。同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
“阿笙,替你彭叔将红烧带鱼重新起锅下。等会儿边上那两盘菜,也交给你了。”
乔德福低声对阿笙吩咐了一句。
阿笙有些为犹豫。
不同于师父,彭叔一向不喜有人动他的锅铲,更不喜欢有人碰他的菜,更不要说是“加工”了。
阿笙转过头,去看其他人,其他人纷纷转过头去。
可见大家也都怕得罪老彭。
这是师父的吩咐,客人又还在等着重新上菜,阿笙没法子,只好照做。
此后几天,老彭依然出了几回岔子。
菜倒是没有过咸了,只是客人反映,菜没什么味道。
还有两回,火候没控制好,导致端上去的鱼有部分肉没有蒸熟。
更夸张的是,有一回,火开大了,一锅的鸡翅都没法吃,最后还是阿笙他们几个将烧焦的部分用筷子剔除了,自己吃了。
午后休息的功夫,乔德福让阿笙去请掌柜的来后厨的休息间一趟。
把所有人都给支了出去,只留了他们两人在休息间。
阿笙搬了凳子,托着腮,坐在门外。
因为师父吩咐了,他有重要的话要同爹爹说,不许其他人偷听,恶意不许其他人打扰。
阿笙这阵子白天在酒楼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去,还得习画,这会儿终于得了空,眼皮就跟黏住了一样,止不住地打瞌睡。
脑袋一点一点的。
犯困。
“掌柜的,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乔德福抽着旱烟,缓声道。
只隔着一扇门,阿笙便是无心偷听,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阿笙打着呵欠。
什么“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怎么师父同爹爹说话,打哑谜似的。
乔德福没具体说是什么事,可两人的眼神一对上,方庆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方庆遥长叹了口气:“我问过老彭,要不要给他放几天的假,老彭没答
应。老彭那人又好强。我担心我稍微把话说得直白点,他又要多想。
老乔啊,这件事上,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老彭毕竟在长庆楼待了许多年,对于方庆遥而言,老彭同老乔一样,既是他的伙计,也是他的朋友。
他一方面实在抹不开面子把话给说得太重,另一方面,又担心老彭再这么下去,店里好不容易有起色的生意,回头又该受影响了。
这做生意,口碑做起来不容易,砸口碑却是分分钟的事。
这几日,凡是反应菜有问题的,他不但重新上菜,还免了那道菜的菜钱。
又听了阿笙的,额外赠了茶水或者是糕点,客人们这才没有怨声载道,事情也才没有进一步闹大。
只是就像是老乔说的,这么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
谁喜欢吃顿饭,吃得这么糟心。
乔德福吸了口长长的旱烟,许久,“掌柜的,不若,让阿笙提前出师吧。”
方庆遥一愣。
门外的阿笙脑袋重重一点,忽地清醒了过来。
师父方才的那一句话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里。
阿笙眼睛睁圆。
师父方才,说,说什么?
他,他没听错吧?
一直以来,长庆楼后厨真正能算是大厨的人,只有乔德福同老彭。
其他人,包括阿笙在内,都只能算是学徒。
没有真正出师的学徒,若是想要掌勺,须得经过师父同意。师父也会在边上看着。好坏,都是担着师父的“名”。
若是出了师,则不同。
一旦出师,可就是独立的厨师了,是能够独立掌勺的。当然,菜的好坏,也都是要由自己负责,师父是不会再负责给善后的。
当然,也有好处,那便是,一旦出师,若是技术过硬,慢慢积攒自己的口碑,日后自然会有熟客,奔着自己的手艺去。
当厨师的,客人点的多了,菜烧得多了,手艺自然也就上去了。
自然也就为自己挣得名声同前途。
迟迟不出师,当个小学徒,则永远成不了气候。
阿笙心里头正惊疑不定,里头再次传来师父的声音。
“老彭这情况,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后厨靠我一个人,也忙不开。阿笙自幼在酒楼长大,又是自小便受您的指导,他的厨艺是早就可以出师的了。
在糕点这一块,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您顾忌着三年拜师期未满,我也想着多锻炼锻炼阿笙,我们两个人,也便一直没提阿笙出师的事。眼下,是个好时机。”
还有一点,乔德福没有说出口的事,若是阿笙提前出师,老彭若是状态还不理想,便替一下老彭。左右这长庆楼日后都会是阿笙的,也便不存在故意挤兑老彭这一说。老彭要是足够明事理,也应当能理解他同掌柜的决定。一切都是为了长庆楼。
否则,要是像这段时间一样,后厨全然忙乱得不成样子,太耽误事。
方庆遥仍旧心存顾虑:“这……会不会不大好?老乔,你也知道,老彭心思重。回头他以为咱们是嫌弃他,故意将他踢开。”
阿笙在外头拼命点头。
爹爹的顾虑是对的,以彭叔的性子,只怕很有可能会多想。
再,再一个……
一直以来,都有师父看着他。
要是忽然叫他一个人掌勺,边上连个提点他的人都没有……
一时半会儿的,他这心里头,真没底气呐!
“都是为了咱们店。长庆楼的生意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不能因为咱们后厨的原因拖了后腿。”
乔德福心意已决,他将烟杆里的碎烟敲了敲,缓缓吐出一口烟,“老彭那里,我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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