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翌日下午。
吴永乐换了身衣服，还背好那个通勤包，掐着时间来到节目组。
昨天的化妆室现在没什么人，她一来就在自己待过的地方找来找去，一圈下来也没见到有什么钥匙。
“难不成真是丢了？”
“哟，”陆然从门后进来，今天她是一身休闲装的打扮，问道，“今天没活，怎么来了？”
吴永乐指指桌子问她，“姐姐，你见到这里有把钥匙吗？戴着个草莓熊的粉色钥匙扣。”
陆然一怔，“啊？那真是你的啊？”
这是什么话。吴永乐点头，“对，那是我的。”
“呃。”陆然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那个，昨天确实有个人拿走了，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就没多管这事儿。”
吴永乐放下了心，没丢就好，“谁啊？”
陆然说，“是这次的选手里年纪最小的那个，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昨天你也给他化妆了。”
……
吴永乐一愣，“是原钦野吗？”
“你知道啊？”陆然笑笑，“是他，他让你去找他要。这小子，没想到还挺火的。”
怎么会这么巧？
吴永乐皱眉，低下头想了想，问，“我该去哪里找他？”
陆然说，“他现在估计在酒店，我也记不清是哪间了，待会我查一查给你发过去。”
“……”
笑一笑，陆然出去了。
剩吴永乐一个人在房间里。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出来后，她一个人走在路上。
突然回想起，高三那年她一直没弄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原钦野到底是怎能认出自己是他游戏cp这个身份的，当时她心里想的十分高大上，还以为原钦野会什么解锁ip地址的能力。
也是后来，住在筒子楼的时候，他才告诉她，其实只是因为一个草莓熊。
草莓熊的头像和便利贴，暴露了她的身份。
今天，她这个钥匙扣，偏偏又是草莓熊。
说不定有这个可能。
光是那一眼，他就认出了她。
这又是在钓她自己上钩。
如果不去，那她就是心虚，有问题。
如果去了，那她就要和他在一间屋子里独处，更是危险。
这钩子都伸她面前左摇右摆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都要笑了。
但还是忍着没去找他。
李文萱在这边也有个活，吴永乐查了成绩就着急来湘江一是为了原钦野，其次也是想来帮她师父。
于是，没有比赛的后两天，她一直都跟着师傅跑一个汇演。
淘汰赛第一场开始的那天，她才收拾包来到演播厅，跟着几个化妆师一起给选手们化妆。
这次就比上次要轻松多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淘汰赛的原因，人也变多了，据说几个音乐界的前辈也都来参观后台了，身后也都跟着有跟拍摄像。
今天比赛是第一场。
很不幸，晏觉时和原钦野对上了大魔王顾南钧。
开场便是龙争虎斗，就连观众都临时增加了两百人，外面人声鼎沸，所以就连后台也觉得人多。
吴永乐在小角落里给人化妆。这个人便是上次跟她说过话的顾南钧。
这人真的是碎嘴子，现在还在说话。
“你这手法真不错，专门练过吧？”
吴永乐点头。
“是师出名门？哪个老师？能告诉我吗？说不定我认识。”
他倒也不是搭讪，好像是真的对这些事很好奇，吴永乐也生不出什么不好的情绪。
这没什么隐瞒的。
她说，“我老师是李文萱。”
“哦。”顾南钧点着头，还以为他真的知道，没想到他下一句是，“不认识。”
吴永乐不说话了。
“我想问问，这紫色和绿色的瓶子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在这些地方？有说头吗？”
“……”她多看了几眼，淡淡道，“我不收徒弟。”
“呃……”
旁边坐着的男生一下笑出声来，拍了顾南钧一把，“没想到啊，咱顾哥竟然也有被噎住说不出来话的一天，啊？哈哈哈哈……”
吴永乐已经收尾了。
顾南钧一点没生气，冲她笑笑就起身，让给了下一个人。
看着像是没人了，她正准备收工。这一转身的功夫，不知道从哪里闪现出来一个人，刚换好新服装，坐了下来。
她余光看见了，便重新打开。
转身一看，才看到是原钦野。
原钦野黑着脸，眼睛看着镜子，什么也没说。
吴永乐擦了擦手，开始给他化妆。
“抬一下头。”她轻声说。
过了几秒，原钦野将头抬到了一个适宜的高度，随后舒服地瘫坐在椅子上。
没闭眼，这个角度，眼睛放松的话，刚好看到女孩的左耳垂。
小巧饱满，干干净净，也没有耳洞。
“很累吗？”
原钦野没想到，她竟然会跟他说话。
他视线一转，看向她，两人再度对视上。
这次没有几天前那么激动，他也很平淡。
“嗯，累。”
刚刚在旁边笑话原钦野的人，耳朵顿时肉眼可见地竖起来了。
吴永乐轻轻道，“放松一些，闭上眼休息一下。”
像带了魔力一样。
原钦野闭上眼，呼吸顿时变均匀了很多。
这一年，他没什么变化，五官还是那样锋锐，只除了眼神。从三天前吴永乐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就没看见他不累的时候。
原钦野，还是记忆中，那个朝气勃勃的样子，最帅了。
给他化妆，不仅不能往眼睛上化，还要着重突出眼周，弱化眼尾，才能稍稍压制一下他的锋锐。
只不过这样的话，看起来越发像条小狗了。
等到化完，原钦野还没有睁开的意思。
吴永乐轻轻放好东西，蹲在他身前。
眼前这个人，看着看着，她就扬起笑意。
任何人都给不了她这份幸福感。
只有原钦野可以。
“让一下小姑娘，”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吴永乐听见声音，原地起来，是旁边的化妆师，想拿她这里的定妆喷雾。她侧了侧身。
而就是这一拿，那个化妆师举着手，没站稳，滑了一下。
桌子上的保温杯倾斜，里面有刚刚倒好的热水，下面是原钦野放松摊着的膝盖。
下意识，吴永乐飞快伸出手，将杯子扶稳。
这水似乎是刚刚，那个话贼多的人倒的。
尽管她很快，但还是有一些水，顺着杯沿流下，将她的手浸湿了。
那个化妆师飞快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吴永乐拿着杯子站好，冲她摇头，“没事，不热。我去放别的地方。”
见状，对方也没说什么。
确定放到了一个平稳安全的地方，吴永乐顺便到洗手池冲了一下手，又找了张纸巾擦了擦。
看到手上一片红，她眼睛里什么波动都没有，仿佛被烫伤的不是她的手，只是原地愣了一会。
再回来，原钦野已经不见了。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吴永乐搬好椅子，想找个能看见的地方看，谁知刚刚撞倒杯子的化妆师给她带来了一份惊喜。
是两张观众席上的票。
吴永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给热情似火的姐姐拉扯着往外走，她只来得及顺走自己刚刚摘下来的医用口罩。
这个位置还由其不错，在偏中间，哪个方位都能看到。
这也是吴永乐头一次看这种现场，周围都是拿着彩棒的粉丝，她和化妆师姐姐什么都没有，显得有些局促。
不过不要紧，因为没有人的注意力会在她们俩身上。
灯光起，幕起，大家才看到了台上的场景，仿佛是一个古代小院。
和顾南钧斗就不能叫他先上场，所以幕后的选择先后手挑战中，晏觉时一队拼命赢，赢得了先上场的机会。
他们要演奏的歌曲是一首经典的田园古风抒情歌曲。
这首歌讲的是多年不见的旧情人，历经沧桑之后在田园间相见，回首过去，泣涕如雨的故事。
表演的既然都是一群男子，所以大家聚在一起将立意改了，改成了多年不见的旧好友，在名扬天下，完成宏图志愿后回首往事的故事，连带曲风，词意，都从悲情变为了热血。
吴永乐的眼睛一直在跟着原钦野的影子，他在台上和在台下是两个人。
现在的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第一次见面，就以气势绝对压制她的七中老大。
一曲的时间很快，约莫七八分钟。
过后，四人一一退去，落幕。
主持人上台开始说话，没一会便把刚刚下去的四人喊了上来。
作为最小的弟弟，原钦野一直在边缘站着，基本没说几句。
这时间也是为了后面的场景切换，约莫到了头，主持人也似乎收到指令一般，开始结束话题。
下一组开始了。
在化妆间待那么久，吴永乐也估摸出了点现在的情况，这个话很多的人似乎很厉害。
一起幕，一阵箫声传来。
这箫声在暗处，旋律很熟，随着声起，悠远而富有节奏的唱词开始。
大家都沉浸在了这一场听觉盛宴中，只有吴永乐的注意力不在这边。
她头不停往后台张望，想着，不会表演一结束，原钦野就要走了吧？
她在犹豫，要不然她也走？
虽然这表演确实不错，但她现在没什么心思静下来欣赏。
箫声结束后，在场的观众表情似乎就没那么陶醉了。
当众出去，似乎是一件显眼的事。
吴永乐最终是稳稳当当坐了下来，演出逐步推进，从开场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一小时，当然光主持人说话可能就有二十几分钟。
淘汰赛第一场，是四四分组，组间对决，胜组晋级，败组进行个人表演赛，只有三个晋级名额。
这一场，将会淘汰掉超过十个人。
两曲结束，全场观众的投票器都开始滴滴亮起来。
吴永乐的位置也有投票器，她不假思索的直接按了a，但心里也抱太大希望，毕竟大家都把顾南钧的位置吹得太高了，人气摆在那。
然后她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后台口，看见主持人把比赛的八人都叫上台，她松了口气。
待会，一定得去见他。
不见不行了。
“好，是非分晓，请看，大屏幕！”
主持人身后的大频幕上，ab两组的分值开始不断往上涨。
全场观众是个单数，所以只要每个人都有投票，结局就一定会决出胜负。
而据说，除了内部人外，这里所有其他的观众都是经过线上测评，确定是古典音乐忠实爱好者的人。
大家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证明了民心所向。
“一往无前的大魔王，今天能够蝉联胜利呢？”
台上的人，包括原钦野，都没往后看，吴永乐便一直盯着那个往上涨的数字。
逐渐，左边超越了右边，停在了521上，而右边则是，478。
一共999位观众。
顷刻间，观众席的左边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右边的人即便有些不服气，也还是鼓了鼓掌。
吴永乐由内而外地高兴，听见自己前面的两个姑娘在讨论。
“顾哥怎么输了呀？滑铁卢。”
“意料之中，谁叫顾哥倒霉，都配了些什么队友。”
“确实差距有点大，不过没事，反正顾哥是绝不会被淘汰的，个人战他一定能赢。”
“就是就是，不影响。”
话里话外，确实是顾南钧的热度更高一些。
不过吴永乐还是很高兴的，鼓掌鼓得很卖力。
台上，她看见一个男人飞起来猛地抱了一下原钦野，那个人眼眶都红了，嘴里说着些话。
而原钦野就要淡定地多，跟着笑了笑，他直接往台下看过来。
吴永乐能感觉得到，他看向了自己。
人群之中，他瞬间找到了她。
吴永乐逐渐收了笑，鼻尖猛地一酸。
江边笑着跟她说等我回家的少年，莫名和眼前的人重了影。
她才反应过来，他笑了。
如出一辙。
是阿野。
吴永乐摘掉了口罩。
隔着人海的对视，周围人的叫声，掌声，都成了嗡鸣。
她听见自己低沉，带着颤音的声音。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