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空无一人的操场,吴永乐拉着原钦野一路跑来,上到看台坐着。
她不说话,就一直保持着安静。原钦野下午还像有很多话要问她,现在却沉闷地像个闷葫芦。
在包里翻了翻,吴永乐找出一只录音笔,递给他,“喏,给你个礼物。”
原钦野接过来,是只黑色的老录音笔,他都没见过这种款式,一看就像是老一辈的东西,他ber了一下僵硬的嘴巴,“不像是新买的。”
“嗯。”吴永乐说,“我姥爷的。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记者。”
“留着呗,送我干啥。”他又还回来。
“不想留着。”吴永乐给推回去,“反正不是让你拿来监听的。”
录音笔不录音,还能用来干什么?
智商短路的原钦野猛然惊醒,找了找开关,打开了这个录音笔。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e""ve 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hen i see you again
……”
里面传来悠扬的歌声,女孩的音色厚重又富有感情,没有任何伴奏,却也能让人忽视里面参差不齐的杂音。
像自带画面的老电影。
一听就知道是吴永乐的声音,但又不敢想象这是吴永乐唱的。
听完一首《see you again》,操场上鸦雀无声。
原钦野坐得好好的,突然站起来,到前面围栏上,低着头笑了声,“真服了。”
“什么?”
“你唱的比我都好。”
吴永乐抿唇,还是没笑,“如果你听一首歌听过一百遍,也能唱到这个程度。”
当然原钦野的自信心不至于被这么首歌就打败,他只是好胜心有点受挫,“哦。”
“什么态度。”吴永乐不仅没笑还烦了,在座位上坐得笔直一动不动,“不想要就还我。”
“谁说不想要。”他顺手把录音笔塞进校服兜里,语气两级反转,吊儿郎当,“这可是大学神给我睹物思人的东西呀,可得要。”
“……”
突然开始调情。
吴永乐被他说的极度不自在,耳朵尖猛地一红,终于是扬起了唇角,“什么睹物思人。。”
“我说真的。”
吴永乐:“哦。”
“哦?怎么就这个态度?”
“那你想要我什么态度?”
“……”行,堵死我吧。
气氛再度安静下来。
已经深秋了,风一吹脸皮就被吹干,崩的紧紧的,原钦野又想起刚刚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偷听到的。
“我为啥关她?四叔,你知道这妮子跟我说什么吗?她让我跟她妈离婚,离了婚她也会跟她妈走,说她妈跟着我受了这么些年委屈已经受够了,四叔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到底是谁在迁就谁在受罪?我能不关她吗?”
“你只关了?你还打了。看给闺女脖子上勒的,是不是你!你就说是不是你!你是当爸的啊!”
“是我!是我怎么了!我就是要勒死她!勒死这个没良心的妮子!”
……
回家的时候坐的原钦野的车。
路上,风鼓起校服外套,女生的指尖就一直在男生背后戳戳点点,一个原点按压下去,再被吹起来,再压下去。
一转弯,风停了。
吴永乐的手猝不及防点到原钦野的腰间,他闷哼了一声,被痒到了。
是不小心的,吴永乐飞快收回了手,笑起来。
“还笑,别乱摸。”
“没乱摸,我就碰了碰,没摸到呢,你还挺敏感。”
“嘶——”原钦野干脆道边停下,去身后挠,“这是痒痒肉,你没有啊?”
吴永乐见车都停了,也蔫了,飞快点头,“有有有,快走吧。”
“……”
他从车上下来,眼见是不走了。
吴永乐在后座上不肯下来,“我不乱说了。”
原钦野:“不是说这,你下来。”
看起来确实没有要报仇的意思,吴永乐就下车了。
他们停在了一个没有灯的小巷口,有高大的不知品种的树挡着,他拉着她手腕,猛地把她拽进了小黑巷里。
吴永乐的心跳飞速地跳起来。
她不敢抬头,却也不想挣脱。
到了封闭的地方,原钦野心里那股酸涩的情绪才发泄出来,他喉咙有点哑。
“吴笑笑,你需不需要抱一下?”
也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
吴永乐一听这话,眼睛就有些热,他刚刚不在教室,也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被自己的爸爸囚禁这种事,很可笑吧?
是吧?是不是很可笑?
少年颤抖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想要捧出来。
这样的感情滚烫炽热,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上前的那一刻,吴永乐往后退,什么都没说,跑出了这个巷子。
距离吴家祖宅很近了,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吴永乐一路跑到了家。
进来关上门,她靠在门后,如释重负。
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想要的很简单,既然两个人在一起不快乐,为什么不分开?
为什么她的家庭会是这样的?
她脑海中,逐渐回忆起五天前,她回到家的场景。
意料之中,庄慧女士并不在家,但家中有人,吴建国和三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正在打麻将喝酒,烟味飘散了整个屋子。
吴永乐进来见到这一幕,熟练地先开窗通风,之后关掉了电子麻将桌的电。
“爸,我跟你说点事,请各位叔叔先走。”
吴建国见她回来还是高兴的,把其他人都遣走了。
两人坐下。
吴永乐开门见山,“我已经知道弟弟的事了,我的看法是,既然如此,那你和妈离婚吧。”
吴建国神色顿时大变,“闺女,你说什么呢?”
“是合理的。这么多年,你和妈早就离心了,这个家早就变得破破烂烂,分开对大家都好。而且我马上十八岁,是个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我可以自己活,也不用你们争我。虽然你们可能也不会争,我就是这么一说。”
“等到你们离婚了,妈妈可以找个更有担当的男人生个孩子继续过,你也可以找个顾家又精干的女人照顾你,到时候两个家都好,总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家不像家,爸妈不像爸妈。”
后来……
她第一次见那样生气的爸爸。掐着她的脖子往墙上按,直吼,“再说一遍!再跟老子说一遍!”
思绪回来。
她靠在门上,身体慢慢滑下去,直到最低处。哭声从腿间传出来,越演愈烈。
隔着一个门,一个少年站在门口,僵硬地像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