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
原本钱运还纳闷为什么李经纶不带他下去干架,敢情是让他留在车上看住这个老袁,不要出什么岔子。
倒是解一丁看着李经纶一副斯文的模样,有些担忧。
他递给李经纶一把十字镐,这把十字镐看着有些年头,钢材上有不少粗细不一划痕,但看硬度确实坚固牢靠,它带着个可收缩的把儿,李经纶动了动,把这个把儿调整到了合适自己的长度。
其实前面的小货车是斜着停在路面上的,车头靠近山体。山路只有两条车道,货车的尾部离外面的悬崖虽还有一段距离,但也断断没有一个面包车的车身宽,所以他们这辆面包车要想冲过去,那就势必会“蹭”到小货车上。
蹭得不好,说不定直接就滚落山崖了。
但论老袁的驾驶技术,开过去应当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他现在有些慌乱,显得六神无主。
钱运纳闷儿,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还是装的,但显然,他们目前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总不会把自己开到山下去吧,钱运想。
下车前,李经纶特意叮嘱道:“老袁,想想你老婆孩子,你落到这群强盗手里,遭殃的可是他们。”
说完,他拉开车门,径直走到了面包车的前方,站到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前面。
钱运看着李经纶的背影,居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壮士一去兮的悲壮想法,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甩了甩头,急促道:“老袁,可得随时做好突围准备,那位李老板,厉害着呢!”
很快,李经纶与前方的强盗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他没带怕的,十字镐被他使得像是什么神兵利器,三两下就可以解决一个对手,直接把解一丁惊呆了!
对手攻击不利,反倒变成李经纶出招的踏板,内心十分不忿,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与李、解二人火拼,但李经纶手脚并用,一套连环踢和内家拳使出去,很快就把道路给钱运他们清空了。
也正是此时,“哐”的一声,面包车的后挡风玻璃被后面的土匪用铁棒锤得稀碎。
钱运一惊,喊道:“老袁,就是现在了,快冲!”
或许是李经纶的惊人表现提振了士气,老袁大喝一声,一脚踩上油门,直接起步换挡,面包车嗖地冲了出去,眼看不时就要撞上前方那横在路上的货车尾巴。
老袁全神贯注,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他的手紧紧把着方向盘,几乎是在要撞上货车尾的千钧一发之际,先往右又迅速往左地打偏方向盘,无缝衔接着换挡,强制性地使面包车擦着货车尾继续前进。
路面宽度十分极限,面包车的右侧车轮已经压到了山坡的草地上,车身向□□斜,万丈深渊几乎就在身下。
并且由于车身激烈地摩擦,整个面包车在剧烈而迅速地晃动着,钱运连忙扶稳车身座椅,几乎感觉到自己离粉身碎骨都只有一线之隔,心脏就快要从他身体里面跳出来!
整个过程时间不过几秒钟,却让人感觉十分漫长。
前路茫茫未知,后方正在厮杀。好在有惊无险,面包车从夹缝中冲了过去,虽然面包车整个左侧的车门已经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但油门继续给力,车辆冲过货车尾之后保持着加速全力疾驰,让人能有一时放肆的爽感,之前压抑的情绪可以如开闸洪水,全然释放!
“好了老袁!”钱运握住老袁的手:“等等老李他们。”
袁师傅一脚刹车,仿佛车神附体,突然多了几分英姿,他探出头朝后喊道:“李老板,快上车!”
李经纶当然已经注意到面包车突出重围,当下决定不与这些强盗继续纠缠,直接把面前的几个人干趴下,朝解一丁喊道:“解兄弟,你先过去,我殿后!”
有人的长棍还不长眼,企图偷袭解一丁,李经纶直接凌空一跃,一脚踩在那人的脸上,再朝他后背一个榔锤,那人便只有招架的功夫。
李经纶整个人仿佛一个隐居山林的武林高手,肆意输出,让一些无知小辈开了眼界。
连解一丁也忍不住在心里问一句:“这人究竟什么来历?”
另有盗匪见他们准备撤退,也赶紧上了货车准备掉头,可原本为了拦路而横在路中间的货车反而变成了阻碍,等到货车就位,李经纶几人已经上了面包车重新出发了。
打架、冲关,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老袁继续驾驶着他的面包车一路往前,心情还在激动中:“哎呦李老板,你真是神人啊,原来这世上真有武林高手?”
李经纶没有回答,他喘着粗气儿,血液迅速流淌着,身体还处于亢奋状态。虽然他身手不错,对付这么一群人他也是拼了全力,就算是现在已经坐上车,豆大的汗珠仍然不断从他额间滴落。
钱运看了一眼后视镜,道:“后面的人离我们还有点距离,但就这么一条路,追上我们是早晚的事。”
李经纶心里也在嘀咕,现在这年头到秦岭深处探险的人应该是少数,而且这些探险者更不会带什么值钱的随身物品,那这伙人守在这里,还对他们穷追不舍,究竟有什么可图?
老袁接着钱运的话笑着说:“谁说只有一条路,秦岭里的路四通八达,哪会只有一条路。”
钱运便问:“老袁,听你这意思,可以摆脱后面的追兵?”
“放心交给我!”
…………
面包车性能消耗殆尽之后,停在了荒山野岭。
老袁看着冒烟的车前盖叹了口气,无助地坐在地上。
李经纶朝四周看了看,好在后面的追兵他们应该确实已经摆脱了。
老袁的确是个老师傅,他把车开进了一条岔路。
照他的说法,秦岭古往今来被人走出来的路不计其数,其中有一部分经过现代社会的不断加固修整,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大马路,也有一部分,或许只是偏远山村才用得到的,或许已经几乎要被遗弃的路,就还照着原来的样子躺在秦岭。
这种路不会很宽,追兵那种货车根本过不去。
他们只要进入这种路,多转几个岔路口,自然可以摆脱危险。
他说的倒是不假,但问题是,一辆已经千疮百孔的面包车开在这种年久失修的路上,是可能抛锚的。
并且,在他们抛锚的地方,手机没有信号。
报警或者是叫道路救援,全都门儿都没有!
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好是坏了。
几人正愁着,解一丁从前方探路回来,吆喝道:“这里我有点印象,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可以到小东石。”
他目光仍然坚毅,古铜色的皮肤从远处看去,像是要与这深秋时节的秦岭融为一体。
“小东石算是驴友圈里的一个小众野生景点,也是那些登山者的一个补给站,应该还是有些人家。”解一丁补充道。
别无他法,几人只有照着解一丁说的,翻过前面那座山头。
离开前,老袁对着面包车和这周围的环境一顿拍照,生怕自己找不回这个位置,爱车再也回不去城里。
茫茫荒野,却是层林尽染的风貌,通透深远的天空,倒是让人眼睛舒服。
李经纶突然想起苏向晴,若是那个姑娘在,是不是得讲讲秦岭这地方和西安的一些渊源故事,中华神话什么的。
他倒也是知道,当年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除了那首传诵千年的琵琶行之外,离开长安时也有诗云:望秦岭上回头立,无限秋风吹白须。
当年白居易是心情郁闷,如今自己好歹应该是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
“你刚才是问我认识哪个古玉商人来着?”解一丁走到李经纶身边问。
他这话正好打断了李经纶的思绪,李经纶连忙回道:“黄玉达。”
解一丁摇摇头,说:“我倒是听说过‘蓬莱’。”
蓬莱?李经纶皱了皱眉,今日来打劫他们的这些人,与蓬莱又有没有关系?
……
几个男人还是脚程快的,前头那座山不算陡峭,大半天下来,也快翻过去了。
并且不幸中的万幸是,夜幕落下不久之后,他们终于在山野中看到了一点灯光。
今夜就应当不用露宿荒野了。
老袁奔在最前头,口里还吆喝着什么,李经纶几人反倒不急于这一时了,跟在他后面,心情轻松地走完了这最后一程。
那亮灯的房子是一幢毫无特色的自建房,四层楼高。门口的招牌处亮着灯,映照出几个字:小东石招待所。
招待所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一辆轿车,一辆货车,还有好几辆摩托车,看着似乎还有点热闹。
但几人走进去,发现大堂里除了有个中年妇女坐在前台里面嗑瓜子,剩下的也就是老袁在用前台的座机打电话。
那中年妇女看李经纶一行人进来,似乎领悟到他们和面前这个打电话的男人是一路人,便随口说道:“住宿一间房五百。”
钱运怒问:“五百一晚,你丫这是什么星级酒店吗!?”
女人站起来,浓妆艳抹的脸映着昏暗的灯光,椭圆形的身体靠在前台上:“这么偏远的地方,货运成本都得多高,平时客人也不多,俺们就得收这个价才保得住本,根本没赚你们多少钱。”
大堂内的灯光不算亮堂,前台的壁橱下方摆着些烟酒和小零食,后面墙上则装了个佛龛,里面摆放了一尊财神像,供奉着香火。财神慈眉善目的模样和面前脸露嫌弃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堂里头则摆着几张圆桌和木凳,但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墙边还有一扇胡桃木色的木门紧紧关闭着,里面却传来“咚咚,咚咚”的声响,沉闷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