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生
苏雨鹿上完油画课后,看到自己的手和袖子蹭上不少颜料,她有些烦躁,在洗手间洗了很久。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苏雨鹿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苏智华打来的。
她眼底闪过一丝噪意,但还是接通,“喂,爸。”
“我还有课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课了?你打到学校问了?”
“家里来客人关我什么事?让我回去干嘛?”
“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
简短对话后,她目光颓颓地挂了手机。
他们肯定没憋什么好事,她回去又得莫名其妙挨骂。
苏雨鹿的家在a市南边的高档小区,是独栋别墅,父亲苏智华经营纺织业,规模算不得大型企业,但是在市里也能评得上优秀企业,出去也有几分薄面,苏智华时不时被市政府邀请参加一些会议。
不过a市最顶级的住宅还是位于东边的名博苑,那里的别墅有钱都未必买得到,是真正权贵的圈子。
刚进家门,她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不过这笑声格外谄媚,“蒋总,如今卓易集团越做越大,我们可是高攀不起了,你还念着过去,专门来这儿看我们,难怪你们的生意越做越大,都是有大格局的人。”
“苏伯伯说笑了,怎么说你和我父亲是朋友,只是这些年一直忙于各自的事业,没怎么见面,他特意叮嘱我,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男人的声音,略微低沉,成熟又有质感,光听这声音,仿佛在听午夜广播里的男声优在耳边低语,骨头都酥了,让人会不禁好奇对方的模样,是不是也会像他的声音这样动人?
“二小姐你回来了。”刘婶远远的就看到了她,走过来,“怎么在那站着?”
客厅里正在聊天的几人,转头看向苏雨鹿。
其中一道目光便是来自刚刚那个声音成熟的男人,当他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苏雨鹿看到他的模样,直接惊了。
这是一张抓人眼球的脸,透着内敛的力量,眼神黝黑深沉,仿佛能洞察一切。
即便他坐在那,都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直觉告诉她,他不好惹。
“雨鹿快过来,这是你寒肃哥哥,你还记得吗?”苏智华朝她招手,声音格外热情。
苏雨鹿微微一愣,好像走错了门,这确定是她的家?
平时她回来,苏智华都是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是呀,雨鹿快过来,愣着干嘛?”继母冯玉心也是相当热情,仿佛她们是亲生母女,她笑容逼真,和平时那个动不动骂她死丫头,让她滚的那个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还有她的姐姐,端坐在那,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抬,展示漂亮的天鹅颈,左手拖着杯垫,右手捏着杯耳,穿着仙女系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相当的端庄淑女。
一点都不像那个平时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追爱豆,一边抠鼻屎弹出去的人。
每次刘婶看到她把鼻屎乱弹,都直摇头,还得专门去清理那粒鼻屎。
苏雨鹿挪动脚步,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脸上充满了茫然,“让我回来有事吗?”
“你这丫头,听不到爸刚刚说的话吗?”苏智华介绍道:“这是你寒肃哥哥,你还记得吗?”
他尤为咬中了寒肃这两个字。
苏雨鹿搓着手心,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他西装笔挺,双腿微敞,沙发被他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她坦诚地摇摇头,“不记得了。什么寒肃哥哥?”
蒋寒肃原本略带些微笑的脸,在听到她的话,微微敛了些,但也不至于生气,一如既往的稳重。
“你这丫头,寒肃哥哥你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他还抱你呢。”苏智华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差点就骂她蠢。
就算真不记得,也得说几句客套话,居然这么坦诚,真是个没情商的。
冯玉心在旁边打了圆场,“哎呀,蒋总,真是不好意思,当时雨鹿还太小,才五六岁,记不得了。”
蒋寒肃颌首,鼻梁挺拔,线条分明,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都沉淀着成熟的阅历感。
他不急不躁地开口:“雨鹿是吧,都长这么大了,今年19岁?”
“20了。”苏智华在旁开口,“今年读大三,很快就要实习了,学的是绘画专业。”
“是吗?”蒋寒肃清洌的笑,不似微笑那样明显,却也不像冷漠那样疏远,他视线直接往下转移到她的袖口,发现她的袖口上沾了许多颜料,手指头也是五颜六色,她努力地藏,可是也没藏住。
她的穿着打扮很普通,跟这一家子显然不一样,只是一件简单的米色衬衫和一条牛仔裤,脚下的灰色球鞋沾了一些泥土,像是走了不少的路,头发也是凌乱的,盘成一个丸子,十分随意,一张小脸不不施粉黛,白白净净,整个人安静沉默,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自带星光。
“哎呀,你这丫头。”苏智华才发现她的袖口,尴尬一笑地看向蒋寒肃,“这丫头就是这样,画画总是弄脏衣服,也不知道败了多少套了,所以她就专门买了很多普通的衣服穿,这样弄脏了也不心疼。”
苏雨鹿:“……”
不愧是奸商,真会说话。
苏智华:“我女儿就是个画痴,一画起画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她从小就想成为一个画家。”
苏雨鹿:“……”
真能吹,他撒谎能打个草稿吗?
刘婶拿了一双干净的鞋,“二小姐,过来把鞋换了吧。”
苏雨鹿跟着刘婶离开了会儿,过了一会儿回来,脚上已经穿着干净的鞋。
在她回来时,众人的目光又跟随蒋寒肃看向她。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雨鹿身上,苏雪沛不平衡,她放下咖啡杯,开口道:“雨鹿,你衣服又脏了,姐带你上楼去换一趟,我正好有件新衣服,我穿着不太合适,给你试试。”
“对呀。”冯玉清趁热打铁,“让你姐姐带你到楼上换一套吧,穿脏衣服不好看。”
一家子都在极力表现出其乐融融的模样。
苏雪沛站了起来,也不管苏雨鹿同不同意,硬是将她拉走。
苏雨鹿本能转头看了一眼蒋寒肃的方向,发现他正抬头盯着她看,她立刻转移视线,心里莫名的多了些慌乱,她感觉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一直往她身上看,那眼神就好像她在被一个无形的监控锁定,无处遁形,让她有些慌。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眼神,可以将人吞噬,那这双眼睛一定属于蒋寒肃。
房间门一打开,苏雪沛直接将苏雨鹿推了进去,苏雨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子,眼底有些怨念。
苏雪沛傲慢地与她擦肩,走进衣帽间,拿了一条平平无奇的土黄色裙子扔给了她。
苏雪沛很不喜欢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把她人都显黑了。
“把这条换上吧,瞧你穿的这寒酸的样子,给爸妈丢脸,也给我丢脸,咱家虽然比不上蒋家,可是也不能这么寒碜。”
苏雪沛抱着怀坐在床边,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苏雨鹿刚要走进衣帽间换,苏雪沛叫住她:“喂,我的衣帽间是你能进的吗?就在这换,都是女的,你还怕我看呀。”
苏雨鹿不情不愿地将衬衫脱了,里面只剩下背心,刚要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苏雪沛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往我椅子上放干什么?衣服多脏,扔地上。”
苏雨鹿有些不耐烦了,“那我回我自己房间换。”
她抱着裙子打开门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打开门一看,她愣住了,她的房间放满了乐器。
苏雪沛慢悠悠地走路过来,靠在门框,“不好意思啊,反正你住校,这房间用不上,就拿来给我放东西了,没事我来练练琴,阳光还挺不错。”
无论在这个家受到怎样的等待,苏雨鹿也已经习惯了,可是没想到最后连自己的房间她都保不住,苏雪沛原本就有她自己的练琴室,还要霸占她的房间,他们分明就不想让自己回来住。
“那我的东西呢?”苏雨鹿忍着怒火问。
苏雪沛指了指一个方向,“放仓库里了。”
苏雨鹿冷冷地白了她一眼,往仓库的方向走去。
苏雪沛不悦,跟了上去,“你这是什么眼神?这房间又不是不还给你,只是暂时放我的东西而已,再说了,前面那有一间空房,你搬过去不就行了,别一副好像家里不让你住的样子。我要是不对你不好,我还送你裙子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给你的这条裙子有多贵?”
苏雨鹿听够了她又当又立的屁话,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苏雪沛拦住她的去路,“等一下。”
“你到底还要干什么?”
苏雨鹿烦死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苏智华结婚前两年,就在外面有了私生女,苏雨鹿的母亲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她十岁那年,父母离了婚,母亲被赶走,而母亲因为酗酒原因,所以她被法院判给了苏智华。
从此之后,苏雨鹿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刚离婚不到一个月,苏雪沛和她母亲就登堂入室。
苏雨鹿虽然是苏智华的女儿,可是在这个家里已经毫无地位,继母和这位姐姐可不是什么善茬。
苏雪沛:“楼下的那个男人,我看上了,他是我的,你可别想。待会儿你不准化妆,老老实实把这条裙子穿上就行。”
苏雨鹿冷笑一声,“姐,你看上人家,人家未必看上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雪沛抱着怀,怒气冲冲:“你怎么知道他没看上我?他现在还没结婚呢,我爸妈使劲地在撮合我和他。”
“那就撮合呗,关我什么事?如果你担心我打扮漂亮点,就破坏了你嫁给他的机会,那这世界上女人多了去,你一个个去警告吧。”
苏雨鹿实在懒得跟她废话,更懒得和她争男人,更何况这男人还比自己大十岁。
她抱着裙子与苏雪沛擦肩而过。
“哎,你……”苏雪沛想发火,可是想到楼下还有客人,她要是在这发起火来,必然影响形象。
“苏雨鹿,我今天就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