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这未免也太赶巧了些。
这儿地处偏僻，不像经常有人来的样子，又正处在这样一个时机，让人不得不怀疑常春楼的人发现了，并跟了过来。
苏玖不敢耽搁，连忙带着几个小女孩从后门躲了出去，她摘了几颗草将地上的脚印清理干净，赶在那人进门之前，躲到了门后。
吱——呀——
门被推开，两个鬼鬼祟祟的精瘦男子走了进来。
苏玖透过窗户破洞的窗纸，悄悄往内看去，果然！那两人穿着常春楼打手的衣服！
完了，要被发现了吗？
如今蒙叔和陆景都不在，她一个人要怎么对付两个会武功的人？
苏玖看向手中的匕首，如果真到那一刻……
哐！
似乎有什么笨重的东西被人搬开了。
她连忙朝内看去，只见那两人已经不见，而庙中神像下，却黑黢黢地亮着一个洞口。
看来那两人的目标并非她们。
松了口气后，苏玖又对那洞口产生了好奇。
城隍庙中怎么会有一个洞？常春楼的人大半夜来这儿做什么？莫非，底下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看着眼前几个小女孩，苏玖心里越发确定，或许，那里藏着足以扳倒整个常春楼的秘密。
没过多久，那两人又从洞里钻了出来。
其中一人道：“为何不干脆杀了她？免得我们整天跑来跑去，麻烦。”
“你懂什么。”另一人道，“活着才最折磨人，你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都喜欢这一款。”
先前那人冷笑：“我是不懂，反正我只喜欢喜鹊那样温柔的女人。”
两人聊着出了门，丝毫没意识到，这里还有第三双眼睛。
他们这话什么意思？洞里还有人？
那是谁？什么人？常春楼为何要把人藏在此处？那人身上，是否有足以扳动整个常春楼的秘密？
苏玖心中一惊，对那洞口的好奇心更甚。
她并未轻易动手，而是等蒙叔回来后，将这一切说与他之后再做决定。
蒙叔听后沉思片刻，问：“你想下去看看？”
苏玖点头。
那儿对他们来说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底下是否有其他危险，可不去，她会一辈子记得这件事，永远无法释怀。
再说有蒙叔在，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蒙叔和她的想法一样，道：“我打头阵，你跟在后面，小心些，若有危险第一时间跑出来，不必管我。”
“没问题。”
那泥塑的神像并不重，似乎是真空的，蒙叔一个人便能将其挪开。挪开后，底下果然有一个三尺大小的小洞。
蒙叔捡了个木棍，找了快破布缠到棍子一头，用火折子点燃制成一个简易的火把，冲苏玖点了点头，跳了下去。
苏玖正欲跟上，衣袖却被人抓住了。
是那个被人扯了衣衫的小女孩，她祈求般看着苏玖，小声说：“姐姐，别走。”
她害怕。
好不容易被人救了出来，她不想恩人在她眼前消失，一会儿也不行。她害怕一睁眼，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又回到了那座魔窟。
“怎么了？”苏玖问。
小女孩没回答，她一只手扯着衣服，一只手扯着苏玖，说什么也不放开。
苏玖以为她知道什么，便问：“你以前来过这儿？”
小女孩摇摇头。
“你之前听别人说起过这儿？”
她还是摇头。
苏玖百思不得其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为何一直拉着她不愿松手？
“姐姐。”一旁年纪稍大的女孩解释，“小七是我们这里最胆小的那个，她是害怕。”
原来如此。
苏玖蹲下身，握住小七的手说：“别担心，我既救你们出来，便不会轻易丢下不管，我只是下去看看，没事的。”
小七却不听，依旧死死拉着她。
蒙叔下去有一会儿了，若她再不动身，恐怕跟不上他的脚步。苏玖有些着急，道：“这里有这么多姐姐陪着你，你不用害怕，我很快就回来。”
她还是没松手。
苏玖无奈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约这句话里带着的不耐烦让小女孩听了去，她红了眼，委屈道：“求你。”
她真的很害怕。
就如身坠悬崖的人终于拽住一枝树枝，她必须牢牢抓住，才救得了自己。
苏玖心急如焚，可突然，她想起前不久发生在小七身上的事，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害怕才奇怪吧。
“可如果，那底下也是个女子呢？”
她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小七，道，“常春楼那样的地方，怎么会平白无故在外边养一个人，除非，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被绑来的。”
这也是苏玖执意想下去看看的原因，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女子被人囚禁屈辱，而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小七眼神闪了闪，拽紧衣袖的手，松了些许。
先前替她解释的女孩走上来，抱住小七的肩，道：“姐姐你去吧，我会照顾好她们。”
“嗯。”
苏玖点头，转身跳了下去。
蒙叔并未走远，而是在洞口等着，见她下来才道：“我刚看了下，这儿不大，应该没藏太多人。”
映着火光的洞窟狭小潮湿，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萦绕四周，视线被蒙叔遮挡了大半，苏玖只能摸索着往前走，没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一间屋子。
这里不能被称作屋子，狭小、低矮，个子高点的还得弯着腰，才能进到这里。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一个矮桌子，一张铺着脏棉被的床，一个陶罐，再无其他。
陶罐里散发着一股恶臭，即使掩了些土，也能猜出它的用途。
除了这些，屋内还有一个狭小的天井，大小可以伸出一条胳膊，此刻隐约透进一些月光，落在地上，显得格外阴森。
“奇怪，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苏玖有些想不通。
从那两人的对话可以听出，常春楼每天都会派人来这儿，他们来看什么，看一间空屋子？还是那个装满污秽物的陶罐？
哗啦。
一阵锁链的声音在屋子里想起。
苏玖循声望去，看到破败的脏棉被动了动。
那居然是一个人！
这人不知遭遇了什么，整个人破败不堪，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她趴在那张小床上一动不动，又被破布蒙住了头，屋内光线昏暗，他们才以为屋内什么都没有。
苏玖往前凑了凑，打算看清楚些，蒙叔挡住她，道：“我来。”
他会武功，就算有危险也能及时反应。
哗啦、哗啦。
锁链又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激烈。
床上的人爬起身，整个缩到墙角，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嵌入其中。
“这是……”
“别说话。”苏玖心下明了，她让蒙叔站去门口，自己则轻声开口，“别怕，我不是他们的人，我是来救你的。”
听见她的声音，那坨人才逐渐安静下来。
苏玖又说：“我并非锦城人，而是来自鹿城，不知你可听说过玲珑阁？我是那儿的掌厨，你可以放心，我与那些害你的人毫无关系。”
锁链动了动，那坨人透过凌乱的发丝，仔细打量着她，似乎想从这句话中找出一丝不对。
确实是一张生面孔。
太像了，即使看不清脸，苏玖也知道，这是一位女子，因为她的反应与小七，如出一辙。
俗语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们在男人身上吃过太多苦头，以至于只是听见男人的声音，就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女人如此，那些被拐卖来的女孩亦是如此。
这也是小五一开始求她，而非蒙叔与陆景的原因。
苏玖伸出手，轻轻拨开女人额前的乱发，道：“锁在哪儿？我先帮你解开。”
女人不知没听清，还是对她怀疑，隔了好久才慢悠悠转过身，露出纤细的脖颈。若非被困在这儿，她大约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那锁链锁在她的脖子上，压得皮肤又青又紫，有些地方还被磨破了皮，未经处理的伤口流着脓，散发着阵阵恶臭。
苏玖难耐地捂了捂鼻子，她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如何忍住一声不吭的。
锁在女人脖子上的锁很简单，苏玖拔下头上的银钗，插入锁孔弄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开了，苏玖将锁链丢开，伸出手，扶着女人站起来。
她个子不矮，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扶着也没什么重量。因为靠得近，苏玖能明显闻到她身上的臭味，还有血液干涸后的腥甜味。
好好一个人，连呼吸都快听不见了。
蒙叔也明白，女人听见她的声音害怕，便没有说什么，举着火把率先走在前面。
那条泥土下的甬道并不长，但她们走了许久，才走到出口。那几个小女孩早就在洞口等着，她们见到女人时一愣，直到苏玖提醒，才伸出手把她拉了出来。
眼下又多了一个人，他们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蒙叔将苏玖喊了出去，问：“苏娘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苏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也很懵。
莫名其妙被绑，莫名其妙救了一堆人，又莫名其妙，救出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这一切都不在她的计划当中，她总不能再找一次王阿芙吧。
“先想办法解决常春楼那些人吧，我想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善良的代价太昂贵，之前她留下小五，是以为那些人不过普通的人伢子，并非这附近的人，就如霜降所待的画舫一样。
谁曾想，惹了这么个大祸，还越惹越大。
如今她也愁得不行，她一没钱，二没权，三没人脉，能安顿一个小五已经掏空了家底，如何安顿得了这么多人？
她连自己该何去何从都不知道呢。
蒙叔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明白，便道：“你莫怪我多言，她们与我和郎君不同，不会武功也无处可去，难办的紧，若不考虑清楚，难道要留她们在身边，带去都城吗？”
“我知道。”苏玖垂眼，道，“我会考虑。”
“为何不问问我，或许我有办法？”
两人抬头，瞧见了坐在房梁上的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