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这件事比想象中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问题。
苏玖一行人带着鼻青眼肿的人伢子们一出现在城门口,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守城官兵过来问了几句,了解情况后便派人知会了府衙。
没等一会儿府衙的人便来了,客客气气地将人伢子们带走,还说什么苏玖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这伙人在锦城嚣张了许久,终于让他们抓住了云云。
弄得苏玖都有些不好意思。
客气话说完了,衙役便张罗着把人带走,瞧着那群人的背影,苏玖松了口气,同时,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多。
思前想后,便随便找了个摊儿喝了碗羊杂汤,吃了块烧饼,随便找了间客栈准备休息。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小地方果真没有大城市那般舒适,苏玖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通铺可以住,一直到最后一家,掌柜道:“小娘子你莫要找了,整个锦城你都找不到一家通铺。”
“为何,这不该是最基础的吗?”
“你瞧瞧。”掌柜指了指外边,道,“如今有几个女子敢抛头露面?有人字间住就不错了,还想女通铺?”
他摸了摸下巴,表情猥琐道,“你若是不介意,给你便宜点住个男通铺也行。”
“滚!”
苏玖翻了个白眼,临走时气不过,从别人桌上倒了杯凉茶泼到掌柜脸上,这才离开。
反正都差不多,何不选一个顺眼的。
末了,苏玖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夫妻店住下,至于蒙叔和陆景,能省则省,他们住得通铺。
赶了整整两日路,哪怕铜墙铁壁也该觉得累了。
苏玖困的不行,洗漱过后立马爬上了床睡觉,可一上床,那些瞌睡虫倒一个个全部消失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恍惚之中,她好似听到什么声音,一点点逼近,好像就在……
苏玖迅速爬起来,只见一个男人掀开窗户跳进来,又将窗户关了回去。
“你……”
“是我。”
又是陆景。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隔着帷帐道,“我有些担心,便来看看你。”
“我没事。”顿了顿,苏玖又道,“只是莫名有些心慌。”
至于为什么心慌,她便说不上来了。
“白天的事,似乎有问题。”
苏玖一下子坐起来,掀开帷帐问:“你也觉得?”
下一秒,陆景后退两米远,偏过头不看她,道:“把衣服穿上。”
苏玖:“……”
如今正是盛夏,天气炎热,白天并不会穿许多,到了夜晚,苏玖也只是脱了外衫,免得睡觉压得满是褶皱第二日无法穿。
里面这件虽不太方便见人,但也不至于躲那么远吧。
罢了,反正他一直这副样子,先前在文城,她特意给他留了窗,待第二日晨起再看时,竟未挪动半分。
真是不正常的见多了,乍一瞧见个正常的,倒不习惯起来。
苏玖拿过外衫穿上,道:“按南国律法,伢人一旦被抓,轻则流放重则绞刑,可那些人伢子听见我说报官,一点反应都无。”
何止没有反应,完全和认命一般,一点都不反抗。
按理说,蒙叔武功高强,对付几个人伢子不成问题,可若他们拼上性命,蒙叔也没那么大本事,赤手空拳地将他们全部留下。
那武艺高强的老大如此,他手底下的小喽啰们也是如此。
都是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怎么轻易认命?除非——他们知道县衙困不住他们!
“完了!”苏玖惊道,“若他们真有法子离开县衙,绝不会放过我们。”
“严格来说,不会放过你。”
陆景坐在黑暗里,语气平淡无波。
“嗯?”
“蒙叔的武功他们已经见识过,绝不会再找他一趟,但你不同,你对江湖上这些肮脏手段不甚了解,更容易上当。”
“哪儿有?我很聪明的好吧!”
经过前世流离失所的两年,她怎么可能是一个单纯懵懂,对什么都不清楚的小姑娘?
“来了。”
“什么来了。”
“引蛇入洞的蛇。”陆景悄步跃上床榻,轻声道,“嘘,躺下。”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玖听话的躺下。
脚步声稍显凌乱,来人应当不止一个。即便他们特意放轻了脚步,在寂静的深夜里,依旧清晰不已。
不过片刻,那伙人便到了门口。
这就是陆景口中的“蛇”?
苏玖心下了然,恐怕他与蒙叔一早就意识到不对,不过那样的情景下,他们又不好做什么,倒不如顺手推舟,放长线钓大鱼。
今夜陆景特意来她房中,大约也与这有关。
当即,苏玖闭上眼,假装熟睡。
房外没什么动静。
苏玖心底有些摸不准,又不确定那伙人是否已经进来,正犹豫要不要睁眼看看时,莫名闻到一股烟味。
奇怪,怎么会有烟味?
作为一个厨子,她的鼻子很好,能在烟熏火燎的后厨当中分辨许多细微的味道,可这股烟味非比寻常,闻起来有些腻,还犯恶心。
糟了,是迷药!
苏玖正准备闭气,嘴巴就被塞进一个苦涩的东西,那东西入口即化,瞬间一股浓烈的清苦感席卷全身,恨不得汗毛都被苦得缩起来。
灵台却一阵清明,先前迷药带来的眩晕感立刻消失不见。
什么好东西,她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吱呀——
一阵稀稀疏疏的响声后,门开了,脚步声渐急,不一会儿,苏玖便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床边。
“老大,真的要绑这娘们吗?她长得不好看,年纪又大,估计连娃都生了,常姐儿能愿意要?”
不知是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别他娘的废话,漂亮有漂亮的卖法,丑有丑的卖法,再不济卖到老鳏村,十两银子他们抢着要!”
苏玖躺在床上,越听越心惊,这是把她们女子当成了什么,待价而沽的货物吗?还分个三六九等,卖到不同的地方?
“嘶,怎么还有个男的?”
一阵热意凑近,透过眼皮,隐约能看见些橘红色的光。
这伙伢人未免太大但了些,竟堂而皇之地带着火把来抓人。
“管他男的女的,能卖上好价钱就是好货。啧,你别说,这小东西长得还不错,正巧最近常来的几位贵人腻了楼里的姑娘,刚好换换口味。”
另一位赶忙拍马屁:“老大英明!”
聊完,他们便将已经昏迷的两人绑好扛起,离开客栈丢进马车,悄悄驶离了这里。
这并不是正儿八经的马车,而是一辆板车外加一头驴,那驴还是个倔脾气,撂蹄子好一会儿才走。
身下铺着稻草,那草不知放了多久,闻着一股霉味,底下不知道藏了什么,臭烘烘的,难闻极了。
苏玖完全没心情,悄悄掐了掐隔壁的手心,见陆景没反应,她只能继续装晕。
所幸路途并不远,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到了。
这到了贼窝伢人们更多,两人被人扛着丢进了柴房,约莫一会儿的功夫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道尖利的嗓音没进门便听到了抱怨: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把我叫来?老刘,抓几个小娘子的事还需要我来照看?”
被称为老刘头的男子嘿嘿笑道:“别急,你先听我说,今儿来了条大鱼,你瞧了保准喜欢。”
“哦?那我可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美人儿被你们抓了来。”
那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还没仔细瞧,便看见了丢在角落里的陆景。
“哟,你们可有心了,竟给我找了个男人回来。”她小步快跑过来,用涂着蔻丹的手挑起陆景的下巴道,“长得倒不错,就不知滋味如何。”
陆景悠悠转醒,待看清四周陈设时,露出小鹿般惊慌失措的眼神,慌道:“你!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小哥莫怕,我们都是好人。”那女子用手绢掩唇咯咯直笑,“待会儿,就让你尝尝人间极乐。”
“不、不对,你们是坏人,快放我出去!”陆景大喊。
“小哥别着急,我这就放你出去。”女子转头对旁人说,“送去我房间。”
话音刚落,便来了两个大汉,一人一边架着陆景往外走。
“放开我!救命啊!”
苏玖听着陆景浮夸的叫声,纠结要不要睁开眼。
“常姐儿,你看这个如何?”
那女子睨着眼打量了一番苏玖,嫌恶道:“这种货色你也绑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常春楼的娘子十八便没人愿意要了,她这个年纪,抢来给你当媳妇吗?”
“这事你还先别说。”先前拐他们来的老大道,“前几日这娘们带走一条大鱼,那条鱼的姿色身段能卖五十两,哪怕留在楼里也能赚不少。”
这件事常姐儿明显听说过,她眼珠子转了转,道:“看着点,免得醒来寻死觅活的晦气,明儿一早再带出去卖了。”
“您放心好了。”
常姐儿安排好就走了,剩下几个伢人聊天侃地。
苏玖缓缓睁开眼,屋子里竟不止她一个,竟还有几个小女孩,年纪大的与小五差不多,年纪小的,估摸着只有七八岁。
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双眼无神,空洞地抱着腿坐在角落,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感知,哪怕进来新的人,也没能引起她们的兴趣。
伢人们在外边喝酒闲聊,与她们只隔了一道残破不堪的帘子,那帘子上还有血迹,不知被什么人抓的,又被什么人的鲜血浸染。
临走前,陆景塞给苏玖一样东西,她这会儿趁伢人不在摸了摸,竟是一把匕首。
好东西,有它在,苏玖就不担心了。
“叫常妈妈来!我在常春楼待了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苏玖正欲用匕首割开绳子,却听见一阵叫骂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有人见一个衣着艳丽,满身脂粉味的女子丢了进来。
那女子浑身是伤,衣衫尽破,头发凌乱,像刚被人打过一顿似得,如今,有像一只破麻袋般,被丢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见人走了,那女子也不喊了,蹲在角落喊起了痛。
“你这是怎么了?”苏玖问道。
“还能怎么,被恩客打得呗。”女子撩起衣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一块好皮。
“这……这……他们做什么打你?”
这话说的有趣,女子冷笑一番,道:“他们花了钱,可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你以为来这儿的都是些好人,愿意甜言蜜语的哄你开心?天真,他们只想在你身上几番几番的赚回来。”
末了,又觉得这话不妥,便赔着笑脸道:“别怕,我说笑呢,说不定你运气好,就能遇见些愿意哄你的恩客。”
“臭娘们,说什么呢?”
一个男人从外边走了进来,用眼神巡视一圈,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您放心,哪儿能呢,我只是和几位妹妹们说说家常,让她们放宽心些。”女子赶忙收拾了下头发,道,“刘哥,今日想找哪位妹妹陪你?”
“哼。”
被称作刘哥的男人没理她,看了一圈,抓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就往外边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