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蛊
“放开……呃……”修长有力的指节微微一动,小妺头一歪,露出雪白的脖颈,她呼吸不顺,竭力想掰开钳在颈上的那只手,但她哪里掰得动敖凛铁钳般的手指。
望湖的时候小妺就没少受他虐待,但那时他们有误会,他们都以为她是蛊女,可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周围都是哭号逃命的人,蜂拥着向桥顶冲去,也有心存侥幸不肯弃车而争执的,
“我不走!这是咱家刚买的车!”一个女人抓着车门不松手。
“命重要还是车重要!”男的抱起女人。
“妈妈呜~走吧,我不想没有妈妈,呜呜……”
也许是看到仓皇的人群越来越拥挤,闻到了绿水浓重的酸呛味,也许是看着哭喊的孩子心软了,不得不舍弃这些身外之物,女人才松开手,一家三口快速跟上越来越拥堵的人流。
惊叫与求救的声音不绝于耳,一片嘈杂,周围的路灯已经爆裂,但是荧荧的绿水却将两边的商厦建筑照得阴森恐怖,一楼的门店已经被淹没。
小妺顾不得去观察周围的状况,她害怕地紧盯着敖凛,她自认为很擅长察言观色,但她却从没有看透过敖凛,她不知道敖凛下一步的动作,是将她扔下桥,或者是掐死她?恐惧感逐渐笼罩心头,她胡乱挣扎,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
只见敖凛俯身、低头,脖颈处温热的呼吸,传来的是柔软的触感……猝不及防一阵刺痛,小妺瞳孔骤缩,她感觉血液在流失,身体被绞紧,胸口发闷,她的指甲抓进敖凛的皮肉,也没能阻止埋在颈处的敖凛。
小妺的眼睛有些失焦,敖凛拔出来,唇色殷红,阴翳鬼魅,散着金色的立瞳,那眼神依旧冷冷的,只是注视着小妺的双眸,有些湿润。
“你还真是……”小妺身体一软,被敖凛顺势揽进怀里,“出人意料。”小妺甚至恍惚间怀疑,站在她面前的,是人?
小妺费力地推开敖凛,扶着桥边,桥下水涨车沉,这座桥承受不了多久就会塌的,敖凛拉过小妺的手,塞给她一个罐子,就是之前牛车上的那个“腌鸭蛋”,之前还因为乱动被他凶过,现在却送到自己手上,这是让自己替他保管?她再看敖凛,瞳仁还是往常那般黑亮亮的圆瞳。
没等小妺多想,就见敖凛敏捷地翻过桥栏,一跃跳入桥下的绿水中,她紧跟着向桥下望,敖凛入水后又浮出来,居然没有被腐蚀,荧荧的绿水,周遭冒着气泡,蒸腾起缕缕白烟,散出刺鼻的酸味,和洪水的浑浆不同,水下时浑时清,只有涡流的地方是浑浊的,清亮的地方甚至隐约可见底,但即使是普通的水,贸然下去,也会有冲入涡流的危险,敖凛再次下潜,顺着街道的方向,往刚才的地铁口游去。
他要去哪?回去救凌甜吗?小妺蹲下身,试探着碰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嘶……”她吃疼的吸了口气。
她的血可以防止被绿水腐蚀吗?那为什么上次会被灼伤,她思考了一圈,决定以身试险,万一可以,她或许可以逃出去。
但是她失算了,虽然只是一点点的碰触,但是那熟悉灼烧感依然令小妺疼得弓起了身子,“啊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喝了她的血可以下水,但自己却不行,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敖凛用了什么其他的秘术?
“咕噜……”突然水面上翻腾起一个巨大的蘑菇型波纹。
小妺踉跄后退,想也没想就往回跑,现在水边是最危险的,她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做试验,真是傻透腔了。
“咕咚……”身后的翁响极其沉闷,此刻小妹的周围只剩下遗弃的鳞排空车,她不敢向后看,拼命地想要逃离,但这双腿非常不争气,就是跑不快,没几步就虚脱得喘不上气了。
“翁……呃啊啊啊啊……咚咚……”这怪响吓得小妺一个腿软趴在地上,她猛回头,这到底是什么声音,是动物声?还是自然声?她辨不出来,像是地鸣,又像是巨兽,它产生的声振让小妺感到胆寒,水面越来越活跃,她赶忙躲到车后。
“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咕咚咚……”奇怪的声音仍在继续,她匍匐在车底,强忍着心慌,这声音一定是什么特殊的波频,音量低闷,却极具穿透力,小妺艰难地在车底爬行,虽然她现在怕得要死,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坚持着不能放弃,她将“鸭蛋罐”塞进宽大的裤兜里,好不容易才爬过桥坡,来到平缓的桥顶。
“快退!快退!天啊……快撤回去!”小妺听见远处的急喝,应该是前面出事了。
“呜哇~爷爷……”
“前面的桥断了!快往后撤!”
“别挤了!还有孩子!啊!”
“都tm别推了!”应该是夹在中间的人被前后夹挤,这种情况很容易出现踩踏。
“哎呦!谁踩我一脚!断了就断了呗,往回走也没路了。”前面的人往回撤,后面的人不想退。
果不其然,有些被推搡倒地,有的跳到了车上,小妺感到头顶的车一阵颤动,两边不断有各种鞋子跑过,小妺一抬头,前面不远处有个孩子被塞进车底,陆续有好多被挤到踩踏的人都爬了进来。
“嘭嘣!”一声巨响,有玻璃碎落的声音,“有人跳楼!”
“不是,你们看!是里面着火了!”
“是着火了,怎么会着火呢?”
“绿的!绿的!那火是绿的!”
“别跳!”
“不要跳!”有人喊道,紧接着“轰!”的一声爆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意外和刺激的画面,有些人开始尖叫起来,有的失声痛哭。
“救命……呜呜……我要回家……”
小妺虚脱地趴在地上,周围的叫嚷声慢慢隐没,意识渐渐模糊……
阴蛊,柔水之地,泽生之滨,是双生蛊中的雌蛊,是孕育之源,与阳蛊同生同息,相通相知,本是浓情惬意的情侣之间的盟誓之约,但却阴差阳错地下在了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身上,所以小妺体内的阴蛊与敖凛的阳蛊虽然可以同生同息,但却并不能相通相知,但就算他们毫无瓜葛,其实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似乎也碰出过一闪而过的火花,敖凛只将其一味地归结为是双生蛊在捣乱自己的心神……
他刚才以小妺的血为引,激发体内阳蛊和阴蛊的紧密联系,他们的生命线才能真正的捆绑在一起,只要一方还活着,另一方便不会有事,但是这种方法的时效有限,维持不了太久,他必须迅速找到蛹茧,那里是酸水蛭的老窝,他记得阿爹留下的笔记中有提过,就在初涌口的位置,只要打破蛹茧中心的透水膜,萤水很快就会褪去。
他想过如此速度的水流,决口一定不小,但他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巨大……就在他们刚刚等待凌甜的十字路口,整个交叉口的地面已经完全塌陷,下面不断喷涌着冲流,敖凛根本下不去,尝试了几次下潜,忽然,明净的水流冲上来一个巨物,残破的缺口处飞弥着絮状物和残渣,直到一块相对完整的人体躯腔从缺口处滑出,敖凛才意识到,这是地铁的残余车厢,原有的形状已经被压扁扭曲,腐蚀得不成样子,车厢里还有很多浑浊的残渣、躯骨,敖凛终于明白酸水蛭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敖凛望向水下,绿光闪耀,巨大的蛹壳挤满了了整个决口,壳表的纹路散发着如明灯般的光芒,血喷大口,在水中招摇乱舞,酸水蛭已不在这里了,此刻最紧急的是先堵水,蛹心有一个硕大的球形透水膜,像朵盛开的花中雌蕊,是绿光中唯一的黑暗,像心脏一样规律的跳动着,应该是在汲取地下暗河的水。
敖凛浮出水面,猛吸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个玻璃罐,里面是他刚结缘的大红头,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他将指尖弄破,向罐里挤了几滴,红头闻见血腥气,立刻翻转身体,来到血滴处,夹食起来,红头一边吃着,背部的一节节甲壳迅速胀大,挤满中虚,只听“啪”地一声,玻璃罐爆裂,小臂粗的身体浮在水面上,盘旋成圈,打开螯肢,红头翘起,双须探动,它在蜕皮,不断生长的身体从皮壳挤出后,又增长了一倍,泡在绿水中,不消片刻,软壳开始变色,由青变黑,由黑至红,血红的外壳散发出坚硬的光芒,百足灵活地拨弄着绿水,轻松化解了流涌的冲浮力。
敖凛快速施印,控制着红头的方向,只见一尾近两米的血红蜈蚣,翻头入水,直冲蛹茧中心的球形透水膜,这层膜是一层半透膜,利用渗透压,汲取周边水源,所以酸水蛭才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在透水膜的周围布满了星光点点的触手,它们像珊瑚虫一样,随水流在“雌蕊”周围摇曳生姿,如抚风之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