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
“定是您初来之时与他起的纷争,他寻不到机会报复,这才安排的刺客要夺您性命,幸亏爷武功盖世,能够将其一一击退。”
卫阳表情严肃,隐隐有些后怕。
姬无期也一早就猜到是他,听到五皇子的名字倒也不觉得惊讶,反而是两指扣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方法是不错,就是蠢了些,”他顿了顿,嘴边有着嘲讽之意又继续说道,
“如今我回来有些日子,不少眼睛在我身上盯着,我与谁有仇有怨一看便知,他们捏不准皇帝对我是个什么态度,倘若姬璟真的杀了我,只怕有些人会借此机会煽风点火,灭一灭国公一派的势力。”
“你既然能查出是他所为,那么旁人也定然能查出。”
卫阳赞同,“太师华通那一帮子道貌岸然为他俯首是瞻的文官,早就看不上国公一派人的奢靡作风,五皇子姬璟又是个笨的,定是要在御前参上几本,到时候就看皇帝如何表率了,国公是他亲叔叔,您又是他亲儿子,再怎么着,这做人也要讲理,除非他就不是个人!”
他义愤填膺地说了好一大堆,言辞慷慨,更是咬牙切齿地道出了最后一句。
伶舟年听着好笑,本想也跟着骂上一两句那狗皇帝,正要张开嘴,顷刻间又悻悻地闭了回去。
毕竟这个地方,除了姬无期和国师习隐他们二人,除此之外,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哪想姬无期又摇头道,“事有蹊跷,此事倒不一定是姬璟所做。”
“他这人虽蠢,但并非是穷凶极恶之人,即便看我不顺眼,却也落不到赶尽杀绝之地,极有可能让人当了挡箭牌,想来是这北元国的国公对我兴趣很大。”
“您说的对,其中确实有他的手笔。”卫阳补充。
“我已让分散在宫外的弟兄们彻查了当日您遇刺的地方,偷了两具尸体回来,外面瞧不出别的,可将其开膛破肚后,发现其胃里却有前一日的燕窝鱼翅,相传国公府豪奢华靡,每年花出去的银两数不胜数,可他们又查到账本上每一月却有甚是隐晦相同的大笔支出,而这笔钱走的是姬国公的私库。”
这姬无期手底下的人果真厉害,才入上京城数月,竟已打探到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而这卫阳能力如此出众,混进宫中当太监着实是委屈他了。
他这么说,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伶舟年完全不用细猜,当即说道,
“无非就是养死士了,啧,北元这般太平,他拿大笔钱财养死士也不知防的是谁。”
“总不能是防锦衣卫吧,那可得多花点心思了。”
她就这么随口一提,却惹得姬无期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这可说不准。”
卫阳没听清,挠了挠头试探性地开口问道,“爷,您方才说的什么?属下没听清。”
“无事,”姬无期轻咳了一声,“你做的很好,不过姬国公那边人可以撤下一些人,此人心思重,若知道自己被人盯着,定会过来反咬。他是个贪的,想来他国公的位置也做腻了,早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并不会只有这些动作。”
卫阳领命,“属下知道了,定会叫他们小心谨慎行事,确保无一丝纰漏,只是爷,那五皇子那头…”
“那头暂且放下,你先别过去了,”姬无期顿了顿而后道,
“这些日子你总来我这里,也不知是否被人看到,皇宫毕竟不是北疆,人多眼杂,这宫中高手比比皆是,你一定再三小心。”
他还没说完,就见卫阳一改方才的严肃,反而眼泪汪汪凑上前,差点一屁股把伶舟年撞飞,
“爷,您是在关心我吗?属下感激不尽,您放心我一定会为了您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哪怕前方有千万艰难险阻,属下也必定刀刀将其斩断,我这颗爱主之心,天地可鉴!!”
他这番激昂慷慨地发言,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姬无期让他这一席话堵得无话可说,末了扶额叹言扯开话题,
“有江祁的消息没有?”
江祁是他座下另一位副将,他当时以身犯险不顾旁人阻拦,硬是只领着一支孤立无援地军队,拼死护着姬无期逃离北疆。
可是姬无期带着几千精兵自北疆数万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就与江祁就断了联系,至今还没有他的消息传来。
“并没有,”卫阳摇头,面容上忽地染上些许哀伤,却又很快变回笑嘻嘻的模样,
“没事的,爷,许是路上耽搁了,他手上有信物,只要他一经入上京,就会给我们传消息。”
姬无期叹了一声,眸色沉沉,深知留在此处担心也无用,
“罢了,他的事暂且放置一边,王爷一事我已经寻到可用之人,你将我手头这几封信送出去,”
他便将之后的事吩咐了下去,却不想眼下这紧要关头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外头忽地起了一些声响,元俊正引着人往殿里走来,瞧那架势谄媚的很,想来不是什么小人物。
可关着殿门,也不知道来者是否是善类,几人就立即将话题止住,齐齐盯着门口不发一声。
片刻,姬无期便朝卫阳使了个眼色,卫阳得令,轻手轻脚地自开着的檀木窗子离开。
这一番动作下来,也未出一声,仅有落地时踩到些许落叶的“沙沙”声,好似这间屋子从未来过任何人。
伶舟年轻哼一声,打趣道,
“你这偏殿倒成了香饽饽了,也不知什么魅力,一天下来不少人过来找。”
姬无期头疼地坐回原位,不愿费力气与她争那口舌。
外头细碎脚步声渐渐接近了,没多大一会儿,便是元俊弯腰曲背地在门外通报,
“殿下,掌印太监张公公来了。”
“进来罢。”
姬无期神色未变,淡定地翻着一本兵书看。
倒是一旁的伶舟年想起中秋盛节前,这掌印太监张公公过来说的一番话,恐怕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那时的事。
果不其然,张公公持着浮尘自踏入殿中,双手拢在袖子里必恭必敬地向姬无期行礼,
“熠王殿下,陛下现今正在御书房等着,您可有空随奴才走一趟?”
姬无期眸子一眯正要拒绝,伶舟年却在一旁出声提醒,
“去。”
“你得去,好不容易回宫一趟,皇帝既然私下找你,那得好好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总不能是邀你赏花赏月,那也太逊了。”
姬无期挑眉,嘴角因她这句话微微向上扬起一抹弧度,而后看向恭敬立在他面前的掌印太监张公公,回道,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他从榻上下来,动作干脆利落让人赏心悦目。
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腾云祥纹式的劲装,方才刚练完剑,身上还带着一股冰凉凉的剑意,又配上那双深眉冷目,格外地出彩。
伶舟年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跟上。
毕竟她也想搞清楚这北元国的皇帝对他的七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是想要赶尽杀绝,还是…
张公公喜出望外满脸堆笑在前面引着走,本以为还要同熠王再多周旋一番。
没想到竟然半刻钟不到,当场就敲定下来,让他好回去交差。
外头元俊见屋里头主子出来了,便也想跟在后面去见见世面去那御书房瞧上一瞧,哪想到姬无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直接让他留在偏殿里面,关好门窗,好好看着屋子,若是八皇子姬慎和九皇子姬琛过来寻他,撵出去即可。
元俊不敢不听从他的指令,只好一一照办,留在了偏殿当中寻了一处暖和的地方窝着睡觉。
在通往御书房的路上时,姬无期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这种小事,为何都是由你亲自安排,东厂那边事务繁忙,张公公还能抽出时间来寻我,实在是用心了。”
这话是伶舟年叫他说的。
她觉得这位各种都能做的面面俱到的掌印太监不是个善茬。
就凭他能活到最后这一点,就说明此人必定能力出众,当然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她便让姬无期去探探他的口风。
“回殿下,皇上亲自交代的事可比东厂事宜重要太多太多,奴才要自然亲力亲为才行,要是交给别人,奴才可是放心不下的。”
掌印太监张公公不慌不忙地答道,他脸上仍旧堆着笑脸,不见一丝波澜。
他面目还算是和蔼,笑起来也觉得亲切,伶舟年不知其手段如何,也摸不准他究竟想要什么。
姬无期侧过头瞧见了她有些苦恼的样子,遂开了口为她解答一二,
“先前宫中还有一位秉笔太监,替皇帝行“批红”之权,然后再由掌印太监审核盖印,自打张和硕上位之后,那人就废除了秉笔太监一职,将这两件重事全都交予他来管。”
“这样的话,相当于他权力又大了一点,我记得皇帝手下有他和锦衣卫统领郑指挥使,但相比较之下,分明是更偏向用张公公。”
伶舟年将他未说出来的话都补充了,然而她又想到初次进入梦境之时,她撞见的那一幕。
当时的掌印太监张公公不过比现在年长了十岁,可整个人全完全不负现在的威风神采奕奕。
甚至像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饱含风霜,背脊隆起双眼浑浊,难以想象后面发生了什么。
但就因为见到了那一瞬,她觉得眼前这位公公是偏向于姬无期的,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拉拢。
她这边想着,却发现走着的两人已经停在宫殿外面了,
“已经到了御书房了,殿下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