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
回答他的是一杆长枪自另一侧朝着他面门刺来，六皇子姬谨身子一歪，堪堪躲过。
然而还未等他站定，那长枪犹如长了眼睛那般，又是一枪横扫，他也不甘示弱，提起长剑迎击而上！
整个人就像是打磨好的利刃，朝着姬无期疾刺而来！
“铮——！”
兵器相交，一股冲力使得两人皆是退后几步。
两人在空中交手数个回合，再到彼此被震开却也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好！！！实在精彩！”
下方的九皇子姬琛眼神炯炯发光，流露出难以遮掩的兴奋，率先拍手叫好起来。
他身侧的锦衣卫等人也抑制不住体内激昂的情绪，跟着九皇子一同呐喊打气。
此等比试场面，绚丽夺目又不丝毫拖泥带水，使人一分半点都不肯错过，生怕眨眼都耽搁了。
比武场内的气氛一瞬间升到了最高点，群情激昂，个个都斗志昂扬翘首以盼地等待着结果。
唯有八皇子姬慎坐在一角，不咸不淡地饮着茶，他嫌弃九皇子姬琛那头实在闹腾，还让宫人将他的椅子搬远了点。
他看似若无其事地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旁人不敢轻易过去招惹，实则早已把比武场上的二人摸了个大概。
瞄到两人的一招一式，打的难舍难分的那股劲儿，蓦地稍稍勾了勾嘴角，有些耐人寻味。
又有一人负手站立于他身侧，人已至中年可眼眸锐利如鹰隼，身姿挺拔如苍松，表情严峻肃穆，威严凛然。
旁侧锦衣卫见此人纷纷噤声，大气不敢喘上一下，又将最中心的位置让出，让他得以清晰地观看。
那人目不转睛di盯着六皇子姬谨打出的剑势，眸子里偶尔流露出几抹赞许，转眼间又消失不见。
姬慎侧头发现了此人，将茶盏放置在桌上，又叫旁侧宫人给他斟上一杯好茶，却遭到了此人拒绝，
“八殿下不必麻烦，臣只是听闻附近有打斗声，特地前来一探究竟。”
姬慎微微一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见那边姬无期将长□□入砖缝，适才止住了向后退的步子。
两人不过是切磋武艺，检验一下对方十年来的技术，倒也没有用上几分力气，因而都是衣不染尘，飘飘自得。
姬无期眸色沉沉，眉心紧皱，他心中存着事，不愿浪费时间，已然不想再同他打下去。
又想到宴会上国师习隐颇有深意的目光，和时不时地往他身后张望，他就觉得懊恼不已。
怎地一杯酒水下肚，让他神志这般不清醒，直接把人给弄丢了，又担心那鬼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这才迟迟不见踪影。
念起国师名字之时，他双目微眯，从他湛蓝色的眸子当中蕴着刻骨寒冷的杀意，又令人不寒而栗。
他稍作调整正要交待离场，却不想姬谨又是一剑刺过来，朝着他的双手斩去，他侧身踢枪而起，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挡住削来的剑刃。
两者乍一接触，擦出一道火星，姬谨出剑快而果断，双腿腾起，在空中翻身转剑，朝着姬无期直掠而去！
长剑擦过枪身快如闪电，一直擦到他的手臂处，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浸湿了手腕。
姬谨此时已不复那优雅公子风度，而是真的要同姬无期一决高下。
姬无期瞳孔微缩，血液也更使得他出招狠戾，连一秒没有耽搁，枪身猛地横扫出去，同样也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痕迹。
姬谨躲避不及，后背硬生生地挨上了这一下。
白衣锦袍立即被血液浸透，在月色的映照下，更衬的格外妖冶。
他却也只是暗自咽下了这口暗伤，眼中兴趣更甚，又是一击前探，傲气冷声道，
“与我比试你若再不用真本事，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下方九皇子姬琛那边已然下注，他率先丢了一把银子在正中，又号召众人过来参与，押比武场场上的二人究竟谁胜谁败。
六皇子姬谨在皇宫之中追随者甚多，大家都认他神童一称，但少数人认为在北疆的七皇子姬熠更胜一筹。
这里有几人还是见过他初来乍到之时与五皇子的那场纷争。
但总的一圈下来后，六皇子姬谨那里押的银两，足足比姬无期的那处多了两倍还多。
九皇子姬琛又跑去问他那悠闲悠哉地八皇兄，问他押哪方赢，结果一见到他旁边站着的人时，又赶紧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哪想到八皇子姬慎拎着他的脖颈又将他扯了回来，那个人用眼神将此二人打量了个遍，就在九皇子心惊胆战想要跑时，那人蓦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于盘中。
“臣押六皇子胜。”
姬慎挑了下眉，从袖口甩出两锭金子，财大气粗地哼道，
“那我，就押七皇兄胜了。”
然比武场上姬无期心烦意乱，既要应付面前人缠斗，又要想着要从何地寻找那鬼魂，实在分身乏力。
一来二去，他招式出的更为凶狠，不给对方活路可言，步步带风，招招直逼姬谨要害，让他招架不住，率先丢了武器。
他要快些结束这场无休止的比试，好借着月色好去钦天监将人要回来。
六皇子姬谨察觉到了他的烦躁不安，知道他想尽早结束，虽不知何意所为，但也不会因此退缩。
又一眼不经意瞄到了下方出现的那人，心中战意更甚，姬无期的枪势凶狠，他就用剑一一破解，鼻尖上硬生生被逼出来汗珠，可谓是用尽全力。
他的剑术虽精，却怎地也比不过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少年将军，渐渐的就已经应接不暇，最终落了下风。
可他神童一称并不是挂名，学什么东西都快，这天下就没有姬谨学不会的东西，向来心高气傲，傲睨一世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年幼时偏偏遇上了被乳母锁在灵溪宫的姬无期，适才发现竟还有个弟弟，从未被父皇母妃提起过。
本是秉着兄长之情，对他存了几分照顾，哪想到他根本不领情。
实际上是六皇子姬谨用自以为的菩萨心肠和怜悯之心施舍了些物件，结果那平日里改不掉素爱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姿态彻底惹恼了姬无期。
把姬谨送的东西全都丢出去不说，还同他厮打在一起，模样凶狠野性十足毫无章法，让他往日里学的剑术讨不得半分好。
最后还是赶过来的太子姬煦将他们二人扯开，也是第一次对他那般严厉批评，又劝导他说老七不受父皇喜欢，母妃失踪，告诫他不准去欺负弟弟。
后来他专心刻苦地学艺，便把此事抛于脑后，却听姬无期已被永川王带去北疆，父皇下令让他此生都不准踏入上京。
愣神之际，体力也逐渐衰退，姬无期又是一□□来，他已耗尽全身力气去挡——
“铮——！”
又是一声，姬谨已然失力，手中的剑险些脱落，他却咬牙凭空侧身，让那长枪贴着他手臂划出。
继而向后翻了几个跟头，虽已气喘吁吁，可行动间仍是潇洒不见狼狈，有几滴汗珠贴着他的侧脸滑落，发丝飞舞间五官精致生动，一眼惊为天人。
可这美好只一瞬间就被打破——
只听风声一凛，一把长□□破长空直朝他面门射来，他瞳孔骤缩已然躲避不及。
不想那柄长枪猛地被一只手抓住，就停在离他下巴的两寸位置，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将他喉咙扎了个对穿。
与此同时，一道冷硬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你输了。”
这场无休止的比试，就此结束，谁输谁赢显而易见。
秋风乍起，枫叶落了一地，四下无声，寂静空荡恍若隔世。
姬谨微怔了神，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年幼时那个不懂疼痛为何，只是一拳一拳同他对打着，充斥着无数恨意和染血眸子。
有时是他赢，但姬无期却从不服输，拼死也要同他再战上一场，直到赢回来为止。
两人自初见面时就打了起来，却也一来二去彼此相识，脾性相投，不知怎地关系较旁人好上不少。
只不过没想到这场比试却是姬无期胜了，十年未见，举手投足间仍旧那般桀骜野性，与上京城的任何一人都不同。
姬无期也并不是毫发无伤，他的喘气也重了不少，脖间隐隐有着汗意，显然最后那招用了十分力气。
也不管比武场下方是何反应，他两下收回枪，就扔于一旁的武器架上，转身就要施展轻功离去。
他心底压着事，巴不得马上离开，却不想姬谨在后方忽地唤住他，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他的声音轻轻，却以此引发了一众骚乱。
周围锦衣卫和九皇子姬琛适才反应过来，方才那场比试这些人已经看傻了眼，一时间忘记了说些什么，全场寂静无声。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竟然是七皇子熠王殿下胜了比赛，长枪直指六皇子喉咙，胜负一眼分出。
两秒后，全场沸腾，大多都是惊叹和欢呼，似在为七皇子真实实力讶然不已。
也有为自己输的银两哀嚎，毕竟他们可是坚信了六皇子一定能赢，可结果却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不过他们不以为然，胜败乃兵家常事，熠王殿下不过险胜罢了。
呼声太高，吵的不行，甚至盖过了姬无期回应的那句话。
姬谨忽地抿了下嘴，将落到身前的发丝甩至身后，冷傲高雅气质又顿时回来了。
人声鼎沸时，他在比武场上独自立着，读懂了他七皇弟的最后一句，
“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