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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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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初升,窗外秋色渐深,树叶铺了满地,唯有几片叶子调皮地穿过宫殿朱红围墙,落入这深宫当中,再被那精致华丽的绣鞋一一碾碎。

    长阳宫内燃着银碳香,屋内幽香满溢,殿内虽没有明珠点缀,周遭摆设也尽显低调,不过随处可见的白玉装饰,纱帐上绣着精美的海棠花,也透露出主人的性情温和。

    姬无期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紧闭,长睫毛却止不住地颤抖着,浑身散着暴戾的气息,睡的极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红衣美艳女子流着血泪,长长指甲嵌入他的肉里,声声悲戚,咒骂他是个杂种祸害,怪他为什么要出生。

    她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收紧,眼里恶毒恨意像一把把利刃刺入他的身体。

    “姬熠,是你毁了我的人生!没有你我就不会回到这牢笼一般的皇宫当中!”

    “娘娘,您已经疯了,他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是身侧的乳娘一把将他抢走,抱在怀中啜泣。

    接着灵溪宫走火刹那摧毁了所有,爱与恨皆在此中灰飞烟灭。

    火势极大,连天都被染红,他看着那女人在火中死死挣扎,血肉模糊死状凄惨,最后被烧成一大块不成人形的东西丢在年仅四岁的他脚边。

    这就是他的母亲。

    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宫人来的迟,众妃子们见昔日西域第一美人如今成了这番模样,作呕声不断,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晕了过去。

    仁德帝更是重病不起。

    太后骂他是个煞星异类,将他连同焦黑尸体一同关入佛堂十余天,一口饭一滴水都未给送过。

    当时正值夏季,佛堂闷热无比,尸体早就高度腐烂,尸水肆意流淌,浸湿了他的衣摆。

    他吐了,可胃里什么都没有,酸水与尸臭蔓延,他小小身体支撑不住病倒了。

    可他仍旧未落下一滴泪水。

    将死之际,一人率领着亲卫军踏破了佛堂的大门抗着懿旨救下了他。

    这便是仁德帝的同胞弟弟永川王。自此将他带回北疆,亲自抚养他近十年。

    然胡人屡次来犯,北元王都迟迟不来援兵,以永川王叛乱一事叫百姓弃城而逃,北疆抵抗不住,最终沦陷。

    永川王誓死守护驻地,终究血染战场,尸骨无存。

    将士们以命保他,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他回京查明北疆覆灭真相,为永川王报仇!

    意识变得混沌不清,梦境亦真亦假。姬无期被梦魇住,所见画面渐渐交叠重合到一起。

    一面是那红衣女子慈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哄劝逼迫他一口口吃下从手臂上割下来的肉块;一面是永川王的亲卫用血肉之躯,抵挡住朝他袭来的刀枪箭雨,他被埋在了死人堆里,周遭皆是一同上过战场的将士。

    那个女人,她被火焰吞噬殆尽之时,可仍旧不死心撕心裂肺地喊着,

    “我恨你,我恨你,你留不住我的,你怎么还不去死——!”

    “姬熠,快来,快来娘亲身边——!”

    姬无期眼中一片血红,耳侧又记起传来副将身受重伤,临死前最后一番嘱托,

    “王爷走的冤,我们先下去陪着了。”

    “无期,你一定要登上皇位,仁德帝残害同胞罪不可赦,是王爷养的你,你一定要替他报仇!”

    恍惚间,他又记起初入军营时的日子,军中为国争光的士兵最恨的就是他们这种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官家子弟,将年幼的他按在地上暴打出气,直至最后来人拉开之时,已经不知身上哪块是好的。

    身后无人倚仗他便秉着一股不怕死狠劲儿,在军营里横冲直撞几年后,便再无人是他的对手,没有人能比他更嗜血性更心狠凶残,拳拳夺人性命,不知疲倦无止无休,煞星的头衔也就此坐稳。

    永川王在用人方面严肃苛刻,他无妻无子身下无所出,可对他却尚有几分温情,便将他认定为下一任北疆的王,

    “勉虞精兮极乐,与福禄兮无期。以后就叫你无期,凡事适可而止就好,荣华富贵纵情享乐本就是无止境的,本王亦有私心,不愿你回归朝堂,平安快乐度过一生才是最好。”

    悠悠扬扬种种声音,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陷入更深一层梦境当中。

    “醒醒,姬无期,姬无期,别睡了。”

    一道声音如玉石撞击,清脆干净自心底发出,将耳畔那些声音一一拨去,像是许久不见光亮的黑暗中刺入一点温和的阳光。

    “快醒醒,别再睡了,奇怪,为什么我用不了你的身体了?”

    这道声音的主人正是饿晕过去的伶舟年,如今她早已清醒,却发现自己仍停留在这个世界,但无论如何都动用不了姬无期的身体。

    她试着从床上爬起来,可无论用什么办法换了多少姿势,就连头发丝也未曾动弹一下。

    灵魂被困于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躯壳,实在无法与之契合,就更不会为之所用了。

    “姬无期,你快点起来,这怎么办啊?!”

    察觉姬无期的指尖轻颤,想必意识正在悠悠转醒,伶舟年便如同见了救星那般,一个劲地唤他,

    “姬无期,姬无期!”

    “闭嘴。”一声低吼止住了她所有话语。

    姬无期自檀木床上翻身而起,诧异的发现身上已然换了新衣裳,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暗伤也以被重新换药包扎好。

    周遭环境也极为陌生,屋内熏香不断自鼻吸入,令他一阵阵头晕,不得已跌回床上。

    可眼下最让他头疼摸不清的,便是自心底发出的那道声音。

    “你身子这般虚弱,还是别随意乱动了。”

    “这里是贤妃的住所,我当时快死了情不得已找的她,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伶舟年晕过去的一刹那,便入了姬无期的梦境当中,迫不得已知晓了他的童年过往。

    如今姬无期不过是个少年,她所能得知的东西仅有方才梦中的那些,完全不知未来历史是何走向。

    她一贯记忆力比旁人强,见那回忆中总有一位妃子与他的母妃灵妃交往密切,便暗自记下来那人的名字。

    “你到底何人,为什么住在我的身体里?!”

    姬无期忽略了其他,而是语气狠戾的抓着这点不放。

    他虽不过十五岁,却早已历经万般劫难生死,心性早已不是寻常人能与之相比的。

    “等等,你不记得我了?!这…”

    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没同她商量过失忆情节啊。

    但瞧着此人面貌甚是年轻,想必是穿到了姬无期少年时期,面前这人不过是个小鬼,没有她遇见的千年老不死的成年版姬无期那般老奸巨猾。

    她脑子一转,便想通了一切。

    只怕她目前现代的身体里住的是千年暴君成年版姬无期,而她被送去古代,本以为两人互换会住进他的躯壳,但是谁知少年版的姬无期并没有消散,一个躯壳容不下两具魂魄,伶舟年自然而然地成了孤魂野鬼。

    既没办法回现代,也无法强行占据别人身体。

    伶舟年发愣不过两秒,机智如她很快就转过弯来,转念一想发现怎么都是自己吃亏,气的她脑袋里蹦出一个坏念头,

    “好吧,既然如此被你发现了,那我也无需瞒着你,”她话语深沉,实则正在疯狂编词,“本座乃是凌霄山修炼千年的妖精,飞升神仙之时却遭人算计以至于渡劫失败,真身被雷劫劈为灰烬,本以为永无翻身之时。”

    “可谁知,你我竟如此有缘,灵魂如此相契合,我姑且暂住你的身体当中,就当做你的报恩了。”

    伶舟年颇为慷慨地胡说一通,心底紧捏着,也不知他能信上几分。

    “胡言乱语,我本意并非寻死,既然你满嘴谎话连篇,那我便不如你的愿。”

    “你不想替永川王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姬无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表演,见她越说越离谱,便不耐烦地嗤笑道,

    “若世上真有鬼魂之说,我应当被寻仇千万次了,还轮不得你这种小鬼前来胡说八道。”

    那你不还是信了。

    伶舟年气的牙痒痒,却也无计可施。

    两人就像相互咬住对方喉咙的毒蛇一般,谁要是先松了口,便都会魂飞魄散。

    殿内里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在门口候着的丫鬟听到了声音,将头探进屋中,察觉到里面那人醒了,急忙去外头喊人。

    不过半会儿,就有几道急匆匆的步子朝这边赶了过来。

    “竟惹些麻烦事。”姬无期骂了一声,撑起身体就想从窗边离开。

    “我观那贤妃面相较为心善,你就不想听听她们怎么说吗?”伶舟年苦口婆心劝道,“如今你在皇宫当中无依无靠,更有煞星之名在身,若想东山再起卷土重来,那必定要寻一方靠山才行。”

    “我见你将几千永州精兵藏于宫外,他们都在等着你的复仇,可这些人是远远不够…”

    “不过是私自窥探我的记忆罢了,你知道这其中多少,又在轻易断言什么。”

    崩开的伤口一阵阵疼,姬无期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眼里又隐隐带着滔天恨意,打断了伶舟年后面的话,

    “自我出生那日起,没有人期盼我活在这个世上,我的身后无一人可依靠。”

    战争中受的伤正在滴血,他疼的脸色煞白,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

    “哎,你这小鬼。”

    伶舟年目瞪口呆地见他翻过了窗子,跳进宫殿后方的院子中。

    她的灵魂绑定了这具身躯,于是姬无期走到哪她就得跟去哪里。

    贤妃酷爱种些花花草草但却不懂得修缮,待他们从半人高的灌木丛中翻出来时,却意外见了一双苏绣缎面靴子。

    来人手持浮沉,轻轻弯下腰皮肉不笑地开口,

    “七皇子,这是要往哪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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