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针
因徐听雾此举,祁黎心中莫名急躁,又让他想起她对宰海出剑那一次。
不顾自身安危,冲动行事……
他明白她是为了救人,但她不该因他这样做。危在旦夕时,他希望她首先做的保护自己。
怒气之下竟生出极大的力,他硬生生将徐听雾拽了上来。
尖叫一声的徐听雾慌忙找了个落脚点,她趴在墙上,不可思议看祁黎。她还没准备好呢,他拉她做什么?
祁黎压下心中的烦躁看她,本想耐着性子说她两句,但一切都在看到她脸上一道指长的血疤时烟消云散。
在她的眼睛下方颧骨处,鲜明的红色疤痕缓缓浸出鲜血,最终聚成血珠从清丽的脸庞上流下,红艳的血痕在白皙的脸上越来越长,刺得他眼睛有些酸。
徐听雾感到脸上划过了什么,温热又有些痒,但她腾不出手来擦拭。
没办法碰,她只轻轻甩脸想缓解这股温热的痒。
方才她也感觉到被冰棱擦过的刺痛,想应该是受伤了吧,估计是流血了。
她这样想着,却发觉面前的人不说话了。
祁黎并没直视她,目光向她右脸侧看去,眼中有种莫名她看不懂的情绪,两人就这样陷入沉默中。
许久,她怔怔说:“……我没事。”
祁黎无言,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对面突然传来郎晏一声哀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两人转头看去,此时的郎晏身子腾空,半大部分的身份都进到神柱之中,一缕缕的光线变成实物渐渐缠到郎晏身上,包裹完全之时,突显了一下光,郎晏瞬息消失。
“他是被吸进去了?”徐听雾难以相信。
祁黎皱着眉道:“这里面或许还有空间?”
神柱之内还有空间,难道神柱是空心的?
他们两人转换方向跃到郎晏原本待着的地方。
祁黎问:“已经没有冰棱了。”
他一说,徐听雾才发现神柱确实没再生出新的冰棱了。而郎晏原本的位置,正对着神柱缝隙最大的地方,这里也是生出冰棱最多的地方。
她看着那裂隙不过两寸宽,竟然能把人吸进去,问道:“进去看看吧。”
祁黎点头,随机率先向神柱扑去,如郎晏一样,几个呼吸之间就显示在眼前。
徐听雾纵身一跃,刺眼的光芒就在脸前,只感觉触到神柱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被清澈的气息包裹,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冷。
等她睁开眼时,人已经在另一个空间了。
跟在山洞时不同,在这里她感觉不到冷或是热,仿佛空气已经凝滞。四周黑黢黢的,睁着眼睛也看不到丝毫光亮,耳边寂静的仿佛能听到银针落下的声音。
她尝试着出声:“祁黎……”
声音回荡在周围,缓缓的回声然后越远,好像漫无边际。
某处传来一声:“我在。”
她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黑暗中祁黎从袖中逃出一颗玉色明珠。应该是从王邸带来的,那明珠在王邸中明明不甚亮,不知为何,在这个地方却格外的亮。
不知何处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角落里男子扶着墙艰难起身,然后揉了揉头。
“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是郎晏的声音。
她和祁黎齐齐看去,只见郎晏满脸茫然站在右侧,额头上一处红肿格外的显眼。
他揉着额角,彷徨的看着面前两人。
徐听雾道:“自然是为了救你。”
郎晏小心翼翼摸了摸头上的肿包,疑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想要躲开冰棱,可就感觉就神柱吸住,根本控制不了身体……”
他进来的时候直接撞击到地上,因此额头被撞肿一块,不经意看到徐听雾脸上的伤口,又说:“你也受伤了啊。”
徐听雾伸手摸了摸右脸,感觉指尖粘上了粘粘的液体,血已经快干了,感觉不到痛,她也摸不到伤口的位置在哪。
她说:“我是在外面受的伤。”
徐听雾是不甚在意的,有息壤在,伤口肯定很快愈合。
谁料站在身边的祁黎却转向她,抬起手来用衣袖细细擦拭。
他的视线始终只聚在她右脸受伤的地方,衣料摩擦她的脸颊,感觉有些微微的的疼,脸也慢慢热起来。
脸上只剩下血痕,擦起来有些费力。徐听雾看祁黎聚精会神的模样,偶尔还轻轻蹙眉,手上的动作始终没停。
只听他沉沉的说道:“以后别再这样了,我能躲开。”
徐听雾看着他收回手,袖角的暗红被手掌遮住。心中有些猜到有些让他担心的,那种情况下若她失手,肯定不是这么一个伤疤就能了事。
“祁黎,那个人是你我才会这么做的。”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像是安抚他轻轻说出这样一句话。
眼前的人听到这句话时神情明显一顿,抿着唇有些犹疑的看她。
她又揉揉脸,笑着对他说:“愈合了。”
祁黎本想劝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结果听到那句话后却再也开不了口,不可否认的是心中那股甜丝丝的感觉,让他矛盾又欣喜。
他有些不自在的拿着明珠打探四周,未关注到身后的徐听雾得意的跟郎晏抛了一个目光。四周一片漆黑,只凭借他手中的明珠照明,徐听雾与郎晏跟在祁黎后面走。
郎晏默默的跟徐听雾竖起大拇指,看她这股不要命的架势,没准真的能把那人拿下。
徐听雾耸肩,刚才那话她可不是唬祁黎的。
换一个人来她肯定不会这样,比如郎晏,她顶多推他一把……
推他一把……
徐听雾突然停住,刚才她怎么没想到,要是推祁黎一把他也有可能躲过去了。
想法又打住,那样急迫的情况下还是有风险的吧。
她也不知为何,第一时间反应就是想拉着他躲开,尽管她成了受伤的那个,她也没有丝毫的悔意。
三人漫无目的挨着墙边走,终于在一处停住。
跃进眼帘的是一块石台,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缕光束照在上面,正好照出石台上面一件物体。
那东西看起来跟针差不多模样,腾在空中,离石台约莫有一尺的距离,此时正一阵阵的闪着金光。
有了郎晏的前车之鉴,没人敢再冒进。
徐听雾俯下身来小心打量,那束光正巧将这根“银针”罩住,尽管这样小,徐听雾还是看到了表面密密麻麻的繁杂纹路。
“这是什么?”
她转头问祁黎。
祁黎猜测道:“或许这才是神柱。”
“这是神柱?!”郎晏感到不可思议。
就这样大小的东西,竟然是掌握一方安定的神柱?
徐听雾觉得极有可能。
方才他们在外面,只看到那根又粗又长的光柱便自动认为那是神柱,可究竟神柱长什么模样,他们都没见过。
此时又来到光柱里面的空间,遇到这样一个小东西,尽管这东西长得跟针差不多大小,如果它不是神柱,那又能是什么?
那根还未确定为“神柱”的针闪了一下光,徐听雾离得过近,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下,被身后的人扶住。
她揉着被晃了一下的眼睛,刚要开口说话。
只听不知何处传来男童的声音:“你才是小东西!”
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瞬,同时像四周探看,发现并没有别人。
祁黎最终将目光定在那根“针”上。
还是男童稚嫩的声音:“没错,就是我!”
面前的物体忽地迸发一阵金光,随即消散。
徐听雾刚放下遮掩光亮的胳膊,就看到石台之上多出一人来。
一个约六七岁的清秀小男孩,头发像是被炸过一样竖起,身上穿的金色衣裳一阵阵的闪,然后越来越暗。
他掐着腰站在石台上,大声喊到:“你们真是有眼不识神柱!”
徐听雾惊道:“你是神柱?!”
可石台之上,那根“针”还那儿。
男童气急,跺脚喊:“你才是针!你们全家都是针!”
“……”
徐听雾瞪着眼睛,“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方才她根本没说话,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
男童自得的揽起手臂,点头道:“当然了,你能听到,”他指指祁黎,“他的也可以。”
他将目光移向郎晏,皱眉道:“这个不行,你是怎么进来的?”
跟看向徐听雾与祁黎的目光不同。他瞪着郎晏,仿佛被打扰到一样,表情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感觉。
郎晏正色道:“跟着他俩进来的啊。”他指指徐听雾与祁黎。
男童轻轻哼了一声,“我就说嘛,怎么感觉到有个奇怪的东西闯进来了,原来是你啊。”
他皱眉撅嘴,用着大人的语气警告他:“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郎晏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见对面的人点点头,他“呵”了一声。他们蓝城鲛人世代守护在神柱之外,怎么连见神柱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这神柱,眼光到底准不准?
男童眯着眼睛警告他:“你千万不要在心里说我的坏话。”
“你不是听不到我的心声吗?”
男童又哼一声,“我是听不到,到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
“……”
郎晏撇了一下嘴,不再说话。
徐听雾对他这反应有趣,问他:“我跟祁黎进来你不生气吗?”
男童抬着下巴点点:“不生气啊,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的。”
她问:“也是听到了我们的心声?”
对面的人摇头,“当然不是,是你们的身体告诉我的。”
听完他的话,徐听雾低头看看自己,心中想难道它说得是息壤?可若凭借息壤认出她的来意,那祁黎呢?
她看向祁黎,他云淡风轻的站在那,感觉到她看过来时没有避开,相反转头与她迎上。
深邃的眸子坦坦荡荡,看向她时又温润许多,仿佛有种魔力让她没有办法将目光移开,就想这样静静的沉在里面。
“没错,就是你体内的息壤跟我有感知,至于他嘛……”男童顿了一下,“可不如你的力量纯粹……”
他的力量……
徐听雾恍惚了一下,这才发觉她对祁黎的事情很多都不清楚。
他知道她的身世、她有息壤,但她好像除了知道他的身份这一项,其他的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