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
这一幕入了徐听雾的眼。
阙宿说过他的打算，若是直愣愣问出摄惑术的事，恐怕全宗立马传遍禁术重现的消息。于是祁黎协助他在施了法，凡是出了殿门的人都会忘记在问心鉴前听到的问题。
方才她在重光居见到祁黎，他就是刚刚帮助阙宿归来。
果如徐听雾猜想，等轮到她的时候广场上几乎没人了。她早就没有了抱着小青的力气，直接将小青放到地上，小青默默的跟这个她走进了大殿。除了二长老其他人都在，见她进门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与她在广场上时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弟子徐听雾，见过掌门、大长老和诸位堂主。”
邬辰直接站起身来：“你怎么也来了！”徐听雾是师祖的人，她来不来都无大碍，有了师祖护着竟然还这样大摇大摆的下山，完全不顾及旁人的看法。
徐听雾不知他为何过激，她与这位邬堂主没见过几面，但是也从戚落落哪里听说他曾经比较中意自己，看他方才的模样，觉得戚落落恐怕是听错了。
其他人倒是没多说什么，崔晀拿着扇子拍了拍邬辰的肩膀让他冷静，邬辰也自知自己反应过大，讪讪的又坐回原位。
蔚舒笑着看徐听雾，看到她身后的鸟，更是笑出了声：“为何还带一只鸟来？”
阙宿无奈的摇头：“小青，你怎么跟着到大殿了？”
众人这才知道这是师祖身旁的小玄鸟，看徐听雾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探究。师祖说让她去当随侍，难道真的就是喂喂鸟做做饭？
小青仰起头，颇有玄鸟后代的傲气，他来啄了两下翅膀：“闲着没事，主人说让我下来看看。”
徐听雾低着头向它望去，不知道小青什么时候也会撒谎了，明明是他们商量好一起下山的。
小青这话听到别人耳朵里却是别的意思，难不成师祖是担心徐听雾才让小青跟着的？
阙宿压下心中的疑问，师祖纵容徐听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不像在其他弟子面前打哑谜的样子，反而笑着说：“其实你本不用来的，你并没有嫌疑。”
徐听雾垂下头恭敬道：“掌门下令浮岚宗众人皆要接受检查，弟子不该例外。”
阙宿不再多说，让她走上前来接受询问。
邱荀站在掌门身侧，对她扬唇一笑，示意不要害怕，徐听雾轻轻点头。刚往前迈了一步，腾空的画卷打开，紫色的光绕的她头晕目眩，只听耳边有人问：“徐衡出事当日你在何处？”
小青待在角落，低着头梳理羽毛，状似无意的用余光瞥这大殿正中徐听雾所在之处。
光太亮了，徐听雾不禁闭上眼睛，认真回答问题：“弟子在重光居练剑。”
阙宿点头，师祖也是这样说的。
古濉接着问：“那你可知道摄惑术？”
徐听雾：“曾听掌门提起过。”
古濉朝着阙宿看去，看到他的眼神才接着问：“可有练过？”
半空中的问心鉴将徐听雾整个人笼罩在光中，徐听雾摇摇头。
问心鉴并无异常，古濉伸手收回，徐听雾感觉眼前的光芒黯淡下去才睁开眼睛。问心鉴已经合起重回了大长老的手中。
“你并无问题，回去吧。”
徐听雾又行过礼退了下去，大长老这几个问题实在是直接。刚迈出大殿的门，脑海中“嗡”的一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出几步外了。
小青紧随其后，往前蹦了两下赶在了她的前面，“我们可以去摘枇杷了吧？”
她低头看看小青，回想起方才在大殿中发生的事，感觉脑袋空空。
蹲下身子来将小青又抱起：“落落等我们呢，现在就去。”
夜幕降临，大殿中灯火通明，外面的灯火已经亮起，众堂主脸色又凝重许多。
阙宿问崔晀：“都搜查了吗？”
崔晀回道：“宗内所有修习过的人都查了，只剩二十多名入世弟子未查，都是长时间在云洲未回的。”
入世弟子并不常回宗，多数时间是在云洲游荡修炼，这件事更不可能与他们有嫌疑。他们这几个长老堂主最先被问心，才轮到弟子，近一天的时间毫无所获，能查的人都查过了。
一向话少的古濉猜测道：“有没有可能并不是宗内人行凶？”
阙宿摇头，可能性很小，阵遥是浮岚宗弟子，他被选中做了这件事更像是背后的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他们以为是为了鲁翰报仇，但知道鲁翰是下毒凶手的寥寥无几……
所以行凶者一定还是宗内的人。
阙宿又想，或许他们追查的方向错了。若是那人不会摄惑术反而是借助别人的力量呢？今日这样大费周章很有可能打草惊蛇，那人不安分的话定会再出手。
他当即安排门内弟子加紧巡逻多加防范，近日不再允许宗内人出蜃海之洲，看到可疑的人更要第一时间上报。崔晀与邬辰接到命令下去部署，其他人都散了，大殿内还剩阙宿和蔚舒。
面上止不住的忧愁，阙宿说道：“蔚舒陪我去看看辕明吧。”
前日辕明已然清醒，知道了徐衡的事一直沉默不语。阙宿知道他伤心，毕竟是两人几十年的好友。本就担心他胡思乱想，下午时药堂又传来消息，二长老不慎从床上摔下，急得时川立马赶了回去。
时川这次尽心尽力照顾，或许是因着这个原因，辕明没有因为徐衡的事迁怒他，反而很喜欢这个听话的弟子，还收下他为徒。两人的师徒情分日益深厚。
徐听雾了结此事后，心情舒畅直到晚上还未回重光居。她带着小青又回到那颗雪棠树下。
花白似雪还是盛放着，水塘上映照的月光皎洁，微风拂过时涟漪盈盈。
她自在的倚在树上，小青就蹲坐在一旁。
“小青，你今天为什么说是祁黎让你下山的，”她偏头看它，逗趣说：“是不是想护着我？”
小青愣了一会，像是沉思，之后才回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徐听雾失笑，胡乱地摸了摸它的头，“怎么还会打哑谜了，那我就收下你的好意了。”
雪棠花香味沁入鼻尖，她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悠闲，小青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出奇异的光芒，它歪着头看徐听雾又转过来，它记得主人就是这么回答的。
感觉是肯定的语气，看她的样子挺开心，那主人为什么不亲口说？
回重光居时已经到深夜，楼阁之上的房间被橘黄灯光充盈着。
小青直接挥起翅膀飞了上去，祁黎走之前说过要多带些枇杷回来，徐听雾猜他是喜欢的，于是一人去了厨房清洗枇杷。
长明灯立在桌案上，祁黎端着本书以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倚在靠椅上。
她将枇杷放桌上，说道：“这么晚还看书吗，对眼睛不好。”她说这话并没有别的含义，只是好心提醒。
祁黎用余光瞥她一眼，看她剥开枇杷一口塞进嘴里，脸瞬间鼓起来。
祁黎扯扯嘴角，随即将书卷起来拍了拍桌子，声音瞬间吸引徐听雾的目光。
“这是长明灯，燃之留香可明目。”
空气中确实有种宁静的芳香，徐听雾看桌上那盏灯，怪她孤陋寡闻了，只知道长明花花瓣长燃不灭，不知道还有这种功能。
她将枇杷的核吐出，转移话题说：“师祖尝尝吧，很甜。”
祁黎看了一眼那盘熟透的黄色枇杷，散发着独特的清香，点点头又看起书：“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徐听雾没多想，拿上几个揣在怀里出了门。
楼下的房间似乎传来关门的声音，祁黎将书放回桌上，侧头看着小青，小青乖巧的对着主人眨眼睛。
“如何？”
小青歪着头想了想，回答说：“就是那个邬堂主看到她的时候，反应有一点激动，其他的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它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要是对徐听雾有一丝特别第一时间它就察觉到了。小青对非常相信自己的实力，说出的话语气也信心十足。
邬辰？祁黎眯起眼睛回想，他有印象。
在他从阳上渊回来的时候，两人见过一面，那是邬辰当上堂主后第一次见他。整个人颤抖的伏在地上，激动不已。
自己许久都没看清底下人长什么模样。
邬辰为人过于爱憎分明，性格很简单，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他会对徐听雾有意见？
他见自己的时候明明恭敬地恨不得五体投地。其中的缘由可以等阙宿来时问问。
祁黎淡淡一笑，将枇杷外表的皮剥掉，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动作十分小心，剥完时竟然没沾到一滴汁水。
他递给小青，指尖带着淡粉色，嘴角勾起柔柔笑意，小青看他，空气中的香气更浓了，与长明花的香味混到一起，竟然有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感觉。
“吃吧。”
主人甚少有亲自喂它的时候，他笑得还那样温柔。小青恍惚了一会，伸头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