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时间还剩三秒钟，江昊必须出手——”解说语速飞快，“球出手了——但是路线显然不太好，到此……黎言！”
解说声音猛然拔高，“黎言跳起来了！这不是一个中投，这是一个传球！是空中接力！！”
“球进了！！这个二分有效！！我们赢了！！！”
“本场比赛结束，88:87，国家队赢了！”解说嘶吼，“最后时刻出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连线——江昊最后没有投篮，终结点居然不是他！来自横江的年轻小将黎言执行了最后一攻，一个漂亮的空中接力，黎言扣进了这至关重要的最后一球！”
木年在听到电视传出转播信号里消音都消不掉的欢呼声才敢睁开眼睛，镜头刚好给到江昊和黎言——俩人正在深情相拥。
“相信黎言现在的心情很不平静，是的，在这样的赛场上，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他为国家队拿下了这宝贵的两分！此时此刻江队的心情应该也很不平静——导播给了最后一球的回放，江队吸引了三个防守人，蹲底角的黎言走底线溜到篮下……好的，本场比赛技术统计已经出来了，江昊为本场比赛mvp，得分最高，记者也围了上去……让我们期待一下稍后的记者采访，看江队如何总结本场比赛……”
b组另外两场比赛差不多同时结束，木年在心里计算队伍积分。三轮小组赛结束，a组一超多强，局势明朗；b组多强林立，一片混乱，如果国家队能再拿下一场比赛，说不定真能出线。
然而国家队剩下的两个对手，分别是澳大利亚和西班牙，很难说国家队能从谁手里抢到这更宝贵的两分。
电视再次回放江昊和黎言的最后一球，切到近景，木年仿佛从江昊眼中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解放。
木年心里闪过什么念头，来不及抓住，手机弹出江昊信息：
【行了，这把算是成立陶宛死敌了】
【连赢两回，还都是关键比赛，应该配了】
木年：【恭喜绝杀大队】
木年：【再赢一场，你们能出线】
江昊：【行，等我们内部商量一下，看看赢谁】
江昊：【哎呀，干脆两场都赢了吧，出线稳一点】
木年打字：【看来陈导也没防住你们玩手机啊】
江昊发来一段语音，木年带耳机听：“防啥啊，别的项目运动员天天拿这事儿嘲笑我们——‘听说你们计划下场赢澳大利亚？对土澳内线不占优势，所以打算多用外线？’，听听，听听，战术都安排好了，就差我们执行了。”
木年眼底流露出笑意，一直聊到江昊去洗澡才放下手机。
抬头撞见护工大姐视线，木年耳根一热。
“你老公？”
木年不自然地挽额角碎发，应道：“……嗯。”
护工大姐笑，“一猜就是，这些天头一次见你笑的这么开心。”
她笑了？这么明显？
木年微愣。
“说孩子的事儿没？”
木年：“……”
护工大姐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叹气，“夫妻俩相处，话得说开，这样瞒着你俩得后悔一辈子，他都不知道孩子要出生，你想想，换成你看不见孩子出生，你得多难受。”
雨打枝叶的声音传入静谧的空间，别有韵律。
这是自然，换成她，她也难受。
可跟他说他也回不来。就算排除万难回来了，他肯定还要为错过奥运而后悔。
木年至今不敢问江昊，当年放下对战龙山的比赛回宁晚找她，跟她结婚，他后悔了吗。
反正，她是后悔了。
难过是一时的，早晚能走出来，实没必要折腾江昊。
回来呆那两天不过是白送一场比赛。
-
隔天国家队对战澳大利亚的比赛以惨败收场，江昊看起来情绪稳定，要不是木年从小认识他，真要被他平静的表象骗了过去。
但木年没敢戳破他营造出来的淡定，挂断电话后对散发着蒙蒙光亮的床头灯发呆。
她忽然意识到：她是如此了解江昊，只通过文字聊天和语音通话就能判断出他压力巨大，心理状态不佳。
反过来江昊也该是如此了解她，那他……发现她正瞒着他一个巨大秘密吗？
木年越想越不安，这事儿有多种可能。
他发现了觉得不对劲，但她不说所以不问——事儿压在心里，焦虑猜忌up，影响比赛状态。
他发现了觉得无所谓所以不问——他不介意，大概率不影响比赛，但说明他不在意她。
……
他没发现——完全不影响比赛，意味着他彻底忽视了她。
她又希望是这种可能，又不希望。矛盾纠结杂糅着，让她无法忽视。
这种情绪伴随她直到小组赛最后一场。
网友又给国家队写了一份完美的剧本，虽然国家队已多次手撕剧本，但木年隐隐觉得，这次的剧本说不定能拍成。
无论本轮各队胜负情况，b组前三已分别被加拿大、西班牙、澳大利亚锁定。也就是说无论最后一场国家队与西班牙谁赢，西班牙一定出线。
那么西班牙就没必要硬拼，完全可以养精蓄锐随便打打，留着劲儿等八进四。
顺着这个思路，国家队其实有希望赢。
虽然赢了也不保证出线——
剩下的三支队伍积分相同，赢了积两分，会出现两支队伍平分的情况。
在前面的比赛中，国家队赢了立陶宛，但输了突尼斯。所以如果国家队想出线，还得保证立陶宛赢突尼斯——立陶宛赢，则国家队晋级；突尼斯赢，则突尼斯晋级。
考虑到国家队连续两次干翻立陶宛，立陶宛指定不想国家队晋级，有可能放突尼斯晋级。
但话又说回来，即使西班牙不拼命，国家队也不一定赢西班牙。
如果国家队输西班牙，那么晋级名额将是立陶宛和突尼斯之间的胜者。若立陶宛为了不让国家队晋级而放突尼斯，则相当于拱手将晋级名额让给突尼斯，这大概是立陶宛更无法接受的结局。
这是一场复杂的博弈，想达到己方最优解，就得根据另一场比赛的走向随时调整。但在瞬息万变的奥运赛场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哪只队伍都不是吃素的，落后容易领先难，控分更是万万不可能。
于是次优解成了三支队伍最佳选择——放弃下棋，拼尽全力打好小组赛最后一场，尽人事，听天命。
只不过西班牙的目标最容易达成——他不需要赢，他只要全员健康地进入八强。
所以木年才说，这次网友的剧本似乎能成。
幸运的是这场比赛的剧本真写成了，虽有波澜，但最终国家队拿下了胜利。
前后相差不到两分钟，立陶宛和突尼斯的比赛结束——立陶宛胜，国家队晋级。
这样一来，ab组出线名额均已确定，国家队再入八强，再平历史最佳战绩；且连续两届晋级八强，也平了历史连续入围八强的次数。
竞技体育菜是原罪，牛是赎罪。
五场小组赛，江昊两次mvp，场均时间最高，场均正负值最高，命中率最高，效率最高。无可指摘的成绩一摆出来，网上对他的谩骂声都小了许多。
江昊舆论环境改善，木年心里压力也在无形中缓解许多。
木年好转，孟慧最高兴，每天拣有趣的事儿讲给木年听，不时抱着孩子跟江昊父亲视频聊天，显摆她能抱孩子，而爷爷抱不到——
江父只在孩子出生第二天晚上悄悄来了一趟，不是他冷漠，实在是他经常陪江昊训练，出镜率高，许多球迷认识他，他不敢来。
吃喝不愁，孩子有人带；国家队完成任务，只待回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这个时候，孟慧突然跟木年商量提前出院。
交了一个月的钱，提前出院干什么，医院又不给退钱。
刚要张口问为什么，木年心里骤然浮现出答案——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走漏消息了，有人知道她在这儿生了个孩子。为免意外影响江昊，她先带孩子回家避风头。
木年没再说话，缄默着看孟慧收拾行李。
住了小一个月，陆续添置不少东西，还有亲朋来看孩子时带的礼，大包小裹收拾出来一堆。
一趟车肯定拉不完，另外她们往车里搬也是个问题。
正思考适当断舍离哪些行李，淇淇微信弹出来：【木姐，你啥时候出院？到时候招呼我，我去帮你搬东西！】
……
木年有理由相信是俱乐部安排的，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她这边收拾行李准备出院，淇淇那边发微信说随时能帮忙。
淇淇：【我合计你那东西多，还有婴儿车啥的，你们自己拿肯定不方便，我过去搭把手】
欲盖弥彰。木年问：【谁派你来的】
淇淇：【……】
【这么明显吗？】
【好吧是郑哥】
郑声派来的……说明就是舆论方面的问题。
木年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盯着手机，眼前出现重影，直到孟慧喊她。
她应了声，回复淇淇明天出院。
翌日淇淇一大早到医院，忙前忙后搬东西干活。积极地跑了两趟，再回来时突然转变态度，直劝她们歇会儿。
这一看就是外面有事儿，木年皱眉。俱乐部怕影响在欧洲比赛的江昊，让她提前回家她理解，都是为了江昊。
她可以配合俱乐部行动，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带着孩子，她得明确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再配合，她不能拿孩子冒险。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木年问。
“没什么，”淇淇脱口道，在木年的注视下，淇淇声音越来越小，“……真没怎么。”
“那我自己出去看看。”
淇淇笑的勉强：“别，木姐……”
淇淇看了看门外，看了看婴儿床里的宝宝，看了看旁边哄孩子的孟慧，和不明所以茫然的护工大姐……最后垂头道：“外面来了些人。”
怕木年着急，淇淇连忙补充：“没事木姐，晓泉带人在过来的路上，马上就到了——我们肯定能把你送出去，你放心，再等会儿就行。”
外面是严峻到什么程度了，竟是要晓泉带人来，才能把她送出医院？
盛夏午后，蝉鸣声阵阵，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脊椎，蔓延到身体每一个细胞。
少顷，木年嘴唇翕动道：“外面的人……是谁？”
“……不知道。”
问不出答案，木年索性拿出手机，进论坛自己找。
淇淇一急，伸手挡她屏幕。
这举动更证明外面不是小事儿，木年神色一凝，一副要么你说，要么我自己查的态度。
见彻底瞒不住了，淇淇罢手，老实地说：“……好像有人把你在医院的照片……传到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