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比赛结束，这座海边城镇瞬间静了下来。
和江昊沿着海岸线散步，木年生出种昔年沿晚河河岸散步的错乱感。海鸟们大抵也不愿在这燥热的午后飞翔，懒洋洋地落在阴影处，有一搭没一搭地啄地面上游客洒下的面包屑。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翌日登上回国飞机，落地滨水后解散，木年和江昊白景在休息室等候片刻，又登上前往宁晚的飞机。
江昊白景头等舱，木年经济舱——怕在他俩旁边太显眼。睡了一路没顾上吃饭，快落地时胃有点不舒服，才打开小食盒里的银耳羹喝了两口。冰凉液体入喉，沿着食道下滑，木年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两口银耳羹的流向。
落进胃里，那点不舒服变成了要造反。
皱着眉头放弃剩下的银耳羹，木年目光投向地面逐渐熟悉的风景。
落地后他俩坐头等舱的先下飞机，木年压了压帽檐落在人群最后。她猜自己会从头睡到尾，值机时特意选了靠窗且靠后的位置，所以也是最后一批下飞机。
事先说好的兵分两路，各拿各行李，江昊白景跟俱乐部派来接机的工作人员去基地续签合同；木年自己打车回家。
不曾想机场被堵得水泄不通，大约是事先知道江昊白景这会儿落地，许多在他们之前抵达的乘客全在到达大厅等着没走。廊桥全是人，行李转盘全是人，到达大厅也全是人。
也是赶上江昊白景一块儿回来，宁晚队百分之九十的流量都在这二位身上。他俩等行李，其他旅客等他俩，机场保安提前拉的隔离带形同虚设，不多时又来一批警察帮着维持秩序，现场交通问题才好一些。
木年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取了行李，半点没犹豫地转身离开。
郑声和主场mc小钱在出口等江昊和白景。
看见木年先出来，三人隔着栏杆整整齐齐一愣。
木年怔了半秒，心想俱乐部安排这俩人来接机也对。
他俩几乎是俱乐部里除老一辈退下来转行政教练岗的运动员外最有名的工作人员，mc小钱不用说，主场观众最熟悉的声音；郑声这两年经营宁晚队自媒体，经常露面组织球迷活动，知名度也挺高。
本届世界杯任务全满完成，江昊白景称得上凯旋，派两个“名人”接他俩回去签合同，能体现出俱乐部对他俩的重视。
木年犹豫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外面没里面人多，却也不少。
正纠结着，郑声主动向她招手，人多说话不方便，郑声给她打电话：“嫂子，一路辛苦。”
“……不辛苦，应该的，”木年客气地寒暄，“假期还特意过来一趟，辛苦你们了。”
“嫂子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谁能有你们辛苦，”郑声忙道，“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说这也不是假期——休赛期我也正常上班。那什么，嫂子，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呗？我听白哥说你要自己打车回去？别了吧，我俩开了两台商务，都能坐下。”
木年怕不方便： “你们去俱乐部，算了。”
“就签个合同，”郑声完全没把江昊白景加一起上千万的合同当回事，语气很轻松，“签完就完事儿了，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俱乐部安排饭了，都现成的，省的你回家做，这仨月够累了。”
“人都被昊哥白哥吸引走了，没人看咱。”郑声说，“这样，嫂子，我先送你上车，留小钱在这儿开直播吸引火力，然后我再回来接昊哥他俩。分两批过去，没事。”
木年正在造反的胃有点心动，她出门三个月，江昊出门两个月，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江昊还是个吃不了外卖的麻烦人……在俱乐部混一口饭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如果能再打包一份晚饭回家那就更好了……
仿佛是看出木年动摇，郑声又说：“别犹豫了嫂子，跟我们一起走吧。我走前面，你跟我后面，车钥匙留给你，我不上车。行李放车外就行，等我们回来再搬。”
郑声最后的发言打消木年仅剩的顾虑，“两台车呢，不行咱俩一台车，让小钱带昊哥白哥回去。家里两个月没人，回家怎么都得先收拾收拾，哪儿有功夫做饭，跟我们回俱乐部，随便吃一口。”
木年不犹豫了，道：“行。”
-
木年在车里回一阵消息，中间还帮江昊约了明天的体检，却迟迟不见江昊等人回来。
车里闷热，木年拿纸袋子扇风——怕被人看见，她不敢开车门，也不敢开车窗。阖眼等着，大约过了十分钟，忽听“咚咚咚”敲车窗的声音。
以为是江昊回来，睁开眼却发现是陌生人，她没搬上车的行李箱挡了别人位置。
木年认命地下车搬行李，心说幸亏她行李少，最沉的箱子也不过是多装了几双江昊的球鞋。但架不住天热，随便动一下就是一身汗。
搬完三个行李箱，木年站在右侧拉门前对着手机发怔，半小时前给江昊发的信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木年索性点进郑声直播间自己看。
他们被“困”在到达大厅，跟球迷互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木年打开空调，听郑声直播迷迷糊糊地睡着。
翻腾的胃越来越不舒服，木年蹙眉按着胃，有些后悔留在机场等江昊。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际，耳边再次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木年抬头，这次，站在外面的终于是她那英俊帅气的老公。
他说了句什么，木年听不清，摇头。
江昊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边上车边说：“来的球迷太多，太热情了，根本走不开……这都是郑声说俱乐部着急等我俩签合同……”
说着，江昊话音猝然一停，“木木，你怎么了？”
他才看见木年脸色惨白，手绞着衣服捂着肚子，眉心拧得厉害，显然是身体不舒服。
“……没，”木年开口说话，才发觉自己嘴唇都在打颤，这样肯定瞒不过江昊，临时避重就轻地把准备好的“没事”变成了“没吃饭”。
“胃不舒服？”
“……有点。”
“你不舒服……倒是给我打电话啊。”江昊语气里夹着隐隐薄怒，有气无处发地盯着木年，“就这么忍着？要是我还回不来呢？”
木年胃难受，意识昏沉，反应比平时慢半拍，喃喃地说：“……总会回来的。”
江昊攥拳一言不发，眼底凝聚复杂情绪，似乎在消化冲上头的怒气。
“昊哥？”郑声在车外喊他，“行李装好了，咱直接回俱乐部呗？”
江昊没吱声，旁边小钱和白景已经就位准备出发，郑声拉开驾驶位车门，探头问：“昊哥？”
车内那股僵持的气氛顺势倾泻而出，少顷，江昊问郑声：“有没有糖什么的？随便什么小零食都行。”
郑声是人精，转瞬反应过来，“有，小钱包里有饼干，他车里好像还有箱橙汁，我去拿。”
郑声敏锐地察觉到车内氛围不对劲，碍于俱乐部在木年江昊关系之间的尴尬地位，他说什么都不合适，直在心里羡慕小钱。
木年小口咬着饼干，尽可能不发出更大的声音，就这么一路到宁晚基地。
“先去食堂吃点儿吧，食堂有饭了。”开进基地大门，郑声说，“在机场耽误太长时间了，辛苦嫂子等这么长时间，早知道我应该先送你回来。”
木年尽力笑了一下，“没事，从机场过来太远，怪不方便的，再说也没等多长时间。”
到食堂门口，江昊先下车然后过来接木年。
木年摇摇晃晃直接栽进江昊怀里，江昊梆硬的胸膛顶得她脑门闷痛一下，发出“嘶”的一声。接着她肩膀一紧——被江昊扣住了。
木年下意识挣了一下，公共场合，这样不合适。
江昊却攥的更紧。
木年悄悄抬头，江昊面色阴沉，利落的轮廓被他绷出了更为锋利的线条感。
“……江昊？”
自结婚以来无时无刻不在规避亲密接触的木年不适应在人来人往的午饭时间紧紧贴在江昊身边。
食堂里走出一群穿浅灰训练服的高个子，估计是刚吃完饭，怕小孩儿私底下议论，她不由自主又挣一下。浅灰色是三队训练服，木年没接触过三队，当年她带过的小孩儿，如今最小的也在二队。
江昊不为所动地揽着她，“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江昊要控制她行动，她一丁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短短十几步路走得她恐慌又焦虑，捂着胃的手往上挪了挪，以免不安狂跳的心脏冲出喉咙。进了食堂，她被江昊按在阴凉处，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坐这儿等我。”
代入江昊视角，木年能理解他为何生气。
打个电话、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她没必要在车里硬挺。就算江昊白景走不开，也可以让郑声提前带她走。
但木年觉得他没资格指责她。
在这件事上他们俩谁都没资格指责对方。
——换他他也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