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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尽其说,人无完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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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早已通传,我随陈仟行入宫时,两侧分道上悉数站满前来迎接的人,“都是来迎王兄的。”陈仟行低声和我说起,我循着话音往两侧瞥视,宫女、内侍、更有一队亲卫王城的侍卫,明日便是除夕了,何事需得戍守王城的亲兵滞留于此。

    碍于人多我并未回头,只听得众人此起彼伏的尊唤,“姑娘、小王爷。”

    最后是亲卫统领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四王子,锦北王已从侧门入殿,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王兄总能出其不意,不正面去碰,也不阳奉阴违,”说着说着,身边的人没了声,我诧异偏头看他,疑问的话刚到嘴边,便有话瞬入。

    宫轿和几位宫女从侧面过来,稍长的嬷嬷屈膝行礼,声音很低:“公主,奴是寿福宫的嬷嬷,”见我愣了些,解释道:“太后想和公主说会儿话,”说着又看了眼陈仟行,“待到用膳之时,自会送姑娘过来。”

    陈仟行并未点头,只出声问起:“姑娘受了风寒,此去怕会加重,又或者”他停顿了一会儿,等我决定。

    在宫人面前,他看似将选择权交给我,实则说得很明白,我若不愿去,他是不会放人的,风寒这个借口恐是要用上数月了。

    我朝他轻微点头,伴在身侧的陈仟行明了,让开来,“有劳嬷嬷带路。”我象征性的颌首,上了轿,嬷嬷的一番话看似不引人注目,实则用太后的名头施压,笃定我一定会去,只因那两声“公主”

    嘉泽殿二层的暖阁中,内侍满当当的站了一屋,皆是低头埋首,不敢提眼,有内侍离得近些,略微能听到两人的谈话,但也不清晰。

    “风寒、战事、南萧。”听得仅几字,两人结束了对话,和颜悦色的君王正抬眼,目送黎城的那位王爷离开,房门闭合,君王暗了神色,将琉璃杯悉数扔到地下,众内侍猛然跪地,不敢言。

    陈询负手站在窗前,他本是忧着心提起王兄受寒一事,后者点头未答,等他再问起王师受袭和公主近况,轻抿茶水的人终是抬眼,悠悠开口:“臣为王上平定江山,但盼帝王勿信谗言,”顿然,他再次淡声:“我与王上无血亲,只君臣。”

    陈询确实是听信了文官的言语,信了锦北王意图联合边族击破北漠,更有甚者说起从南萧来的姑娘,去了王师,两边将在大战之时,绕长城而攻之,北漠必会改号换王。

    自上次王师在林场被袭,陈询将陈瑾之召回,问起围剿治颜,那时的王兄不似这般冷淡,说清缘由后,他还留着王兄住了半月,本以为关系和睦了些,谁曾想,母后的一番话让王兄和王室的关系再无转圜的可能。

    还记得,那本是王兄启程回去的前夜,听心腹来禀,母后让人唤了王兄一去,他因国事不能去,只得等人回来复命。

    据心腹说起,母后让王兄在十年后把兵权交回王城,这样她便同意不动北漾府,并且还让王兄与前去将府的公主诸事避之。

    此举何意,只有陈询明白,母后是想借公主与定北王相交甚密,传出谣言,借此消灭北漾府,好在她还是想着王兄的,不让他躺这趟浑水,为他十年后铺了路,回来辅佐陈询,这般要求,若是陈询定不会答应,可偏偏王兄都应下了。

    王兄八岁那年,被弃于北漾府,十一岁,驰骋沙场,这几年带出多少良将,得文臣敬佩,这江山是王叔和王兄一点一点稳下来的,若让王兄十年后交了兵权,闲散在王都,他真的肯吗?

    上战场杀敌是唯一一件没人能左右的事,如今还是被制止,想来他漠然世事也是应该的。

    嘉泽殿堂,已有大臣悉数赶到,陈瑾之下去的时候,众臣尊之:“锦北王。”他点了点头,回了一礼,目光巡视四周,只一会儿,就垂眼落座。

    众臣刚拿起酒杯,想和他一叙,后到的定北王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两人相继离开,也幸然御宴并未开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统一不去看、不去问。

    寿福宫里,我坐在太后的身侧,听她从王城盛大的烟火说到后月的寒食节,说到最后我才听明她想我暂留几月,能陪她聊聊天,顺带缓和北漾府和王城的关系。

    见我只是笑没有说话,同在宫内的几位王女也和声让我答应,幸得内侍提醒御宴快开始了,太后才惋惜的捏了捏我的手,让我好好考虑。

    从宫里出来,我本跟着内侍往御宴去,脑中全是刚才太后想留下我的话,一时半会没注意快步过来的人。

    “站住!你这南萧来的世家小姐,如此不懂规矩。”尖细的女声蓦然响起,随之而来的呜咽声伴随而至,我没见过这种场面,回过神,就听到紫衣少女气愤的推搡,让内侍说给我听。

    “清河郡主,不论此事是否南熹所为,总归是我一人之错,不关旁人。”

    刚才到福寿宫,听几位自介了一下,所以记得,许是我并未提及南萧公主的身份,她们才这般以为。

    覃楚莹听她这样说,放了手,睨视着眼前鹅黄袄裙,外披白狐大氅,浅笑如画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她这一颦一笑皆荡人心魄,让人喘不过气。

    覃楚莹是被阿爹送入宫的,只因阿爹权势渐大,得君王忌惮,她是小入宫,这宫墙之中,王女也就三人,大王女嫁入南萧,六王女受宣妃影响痴疯成傻,也就七王女陈宣和她玩得到一处,今日之事,太后说得如此直白,此女油盐不进,看得她嫌恶,故设局陷之。

    不过是那个不被看好的小王爷的徒弟,南萧世家的小姐,如此高傲,该让她吃点苦头才是。

    “先起来,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轻声问道。

    “谢姑娘,是姑娘刚刚没留神,碰到了七王女。”那人从地上起来,弓着身子,颤音回我。

    “一句没留神就可以将,七王女自小戴在手腕的荷花链,弄丢在湖塘里,师承北漾府就这副德行?”楚莹冷眼嗤笑道,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这番话生生吸引了,各路往御宴去的王女和臣女。

    “湖塘?是这个?”我朝着还在哭泣的七王女福了一礼,指了指身侧清亮澈静的池水。

    “那不然,还能是哪个湖塘?”覃楚莹见着有人围拢,声音低了不少,委屈的打抱不平:“南萧世家的姑娘,初次入宫,便推了七王女,还使得王女的手链掉入湖塘,大家来评评理,能不能这么算了。”

    我不愿事情失控,截了话,“看样子,郡主是想我下水去捞?”

    “既然姑娘如此说,小翠,服侍姑娘下水。”楚莹顺着话,示意身后的婢女上前。

    我看了看围拢的众人,笑了笑,自顾自的撩上袖口,伸手去捞,冰凉刺骨的湖水很快冻得我指尖木讷,我本来只是象征性的碰了碰水,想借此能缓缓她们的怒气。

    我也知道,那条荷花手链根本没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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