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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肆意,叹为何来(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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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场以西,胥山崖顶,手持弯刀的男子抛出飞奴,那雪白无暇的飞奴沾至空中,飞越过北漠、长城以北,最后落至南萧皇宫。

    “谁让他们这么做的!”萧萱捏紧信笺,表情顿变,目光未在垂头跪地的几人身上停留,也就一会儿,就连手心都出了汗。

    无人回答,她垂下眼,目光锁住那几行小字“林场拦截,尚未成功,公主勿恼,族人定除去此女。”治颜部出手了,可为何她现在才知道。

    “我的萱儿,怎可发这么大的火气?”檐廊角走近一人,云髻若浮,笑意浅淡。

    “母妃。”萧萱勾眼笑着唤道。

    “行了,下去吧。”锦华眼低看向跪地的奴仆,吩咐道,那身着的锦裙幅褶活像阳光的影子倾泻而下,她坐在木椅上,待面前的人退出门后,转头看向欲言的萧萱。

    “母妃女儿还未问完。”萧萱低呐道,手中的信笺自然落到锦泽手上,她只看过一眼,说:“是母妃让去的。”

    “为何?”萧萱带着疑虑问道,母妃素来疼爱七皇妹,偏偏这次怎会做出如此。

    “萱儿,你告诉母妃可想去北漠?”锦华将信笺放到桌上,没有告知她其中缘由,只点出她内心真实的行旨。

    瞧着她低头,锦华淡声替她说起:“锦北王陈瑾之,赤胆忠心,少时得林场一见,萱儿一见倾心,与其父说起,知他身份,得他心中所忠,表意放下,内心不然。”

    “在你父皇那里碰壁了三次,还是想见他是吗?”

    “过几年,母妃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母妃,七皇妹不过是拜了世子为师,罪不至死。”萧萱紧着衣角,内心的那杆秤平了下来。

    锦华遥看窗外,从这处看去,恰能看到垒高的朱红宫墙,许久,她起身走到萧萱面前,有意无意的教导:“近几年,常妃风头太甚,连带着她那当将军的哥哥都亦是如此,母妃确是有意成全你,但你得知道,世间万物,因果循环,萱儿如不起杀心,母妃和族人自不会。”

    黎城将府,灯火通明,行至此处,皆叹清明。

    “姑娘只是忧虑过度,再加之中暍,待下官开个方子,吃上几日,便可痊愈。”

    “辛苦军医。”陈瑾之微微点头,目送军医离开。

    棉落从正门端着木盆进来,屈膝向陈瑾之行了个礼,后者目光紧盯一直未醒的人,“照顾好她。”他说,然后转身继续站在门前听常深的事禀。

    “那宵小真如将军意料,还未回到王师就择路投治颜去了,据同行的士兵所说那日林场一事,是可以救下,但碍由那孙子不下命令,他们只能远看着仟将军一行被突袭,事后,他们也不敢声张,怕将军你不信,也怕直系领士降罪于他们。”

    陈瑾之背手站立,凝眸道:“嗯,把他们交给傅将,他自会处理,君王传召本将军回都,你和几位将军多看着点。”

    常深点了点头,又忽然提起:“将军,会带人前去吧?”

    “”陈瑾之一顿,对上常深担心的目光,出声:“会。”

    “标下这就去准备。”常深心紧一松,立马作揖告退。

    这幽州大地,从不是你不争不抢危险和权衡就不会找到你,在他们看来,正因为你忠心为国太过异类,所以不远万里,总会找到你。

    瞑昏,将府门前,几百兵士站至街边,战甲皆戴,队列整齐,除街口连接的庄户传来声响外,这半街的军队竟未发出半点声音。

    “你,你”陈瑾之拇指弯曲,随意指了几人,“刚刚点到的,出列!”

    常深搀着徐白枫从巷尾过来,刚想感叹一二,一侧的士兵突然站拢从两人身后掠过,“哎,这咋回事?”徐白枫才跟着常深去王师选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才选了相对几方精锐的兵卒,这还没几分钟,就放回去了?

    “十个?”常深拍了拍徐白枫的肩膀,大步走到陈瑾之身边,随意一扫,问道。

    “够了。”他话音刚落,目光还看着牵到面前的马匹。

    “殿下,殿下!”陈瑾之闻声回头,恰巧看到公主身边的婢女,着急忙慌的从后厅、书廊、前厅一路跑到跟前来。

    “何事?”他向后没看到还有人,不禁顿了几分。

    “姑娘姑娘,她,梦魇缠身,怎么也叫不醒,奴婢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来寻殿下。”棉落喘着气,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你们俩,一个去找军医,一个去找陈仟行。”他转头说道,也没多耽误,揭了面具就往回走。

    他的步伐不急但很快,没走几分钟正边的庭院出现在眼前,“棉落?”

    “奴婢在。”棉落小跑着跟在身后,脸上的焦急一览无余,他似是想起什么,说:“让庖厨做点吃的,送过来。”

    “是,殿下。”棉落这一紧张,倒是忘记了自家姑娘还未用过餐食,脚尖离地,换了个方向去。

    大致三分钟,棉落再次回到庭院,床榻上的姑娘还呜咽着,不知梦见如何作恶的东西,冷汗打湿了半边枕套,棉落记得刚刚出门的时候还替她擦干了,这才多久,怎又出这么多汗。

    “殿下?”棉落小声说道,连叫了几遍都未曾看到人,“公主”棉落红着眼,用面帕擦了擦少女冒汗的额间,她是真的没办法了,殿下不肯帮忙,主子还成这样。

    秋风掠过,窗外竟传来一阵清凉柔缓的萧声,整曲悠长如流水,拍打在听者的心上,棉落诧异的发现公主竟慢慢平静下来。

    暮霭沉沉,林径小道,萧声若许,只闻若名。

    棉落出门寻找,刚踏出门槛就看到袍服尽黑的身影,他背对着正门,眼瞧于府墙,一动未动的站于小道上:“殿下,姑娘已经好多了。”

    闻话,远处那人才停下曲调,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目光瞥到常深的身影,缓步等他们都过来。

    “将军。”陈瑾之只点头示意让军医进门去看,自己不便入内。

    “王兄。”陈仟行还着那日林场的衣物,眸光无神。

    语毕,陈瑾之把眼神看向他,刚想说些什么,“将军。”细小的低声把陈瑾之想说的话打断,他抬眸看清声音来源,常深沉重的神色落到他眼里,就一眼另他起疑,他可从未见过常深这副模样。

    “怎么了?”陈瑾之两步走上前,垂着眼问道,“萧姑娘的症状不是普通的梦魇,是轻微中毒。”常深刚伴于军医一侧,见他半天没说话,问询的时候,被告知的。

    “姑娘的丫鬟还不知道。”常深压着情绪轻声道,本没觉得宫墙之事会流往黎城,他在果真部时,也遇到过此类,可这是黎城,谁会做出这种事,一旦姑娘出事,不论她是何身份,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南萧必会找话来说,这样一来,两方,一会开战,二会让将军陷于几难的境地,实是一箭双雕。

    “你陪他待会儿。”陈瑾之自然也想到了这里,回头看了眼颓色的某人,冲常深说了一句:“林场一事跟他说了吧。”

    屋内的布局和其他房间差不多,陈瑾之进去的时候,只有军医和棉落两人,多年的相处,军医一眼便懂,满口胡诌:“将军,姑娘已无大碍,似是惊吓太多,脾胃虚症,下官有一方子,各城各族杂病皆用有效。”

    “棉落,你拿着药方先去,本将军有话和军医说。”陈瑾之说。

    棉落颌首先出了门,军医见状长话短说:“慢性中毒,半年有余,本难察觉,但细能看出。”

    待屋内无人,陈瑾之上前两步,床榻上的少女才不过十几岁,面容清丽规倦,在长火的照射下,衬得细致的眉目灵气犹现。

    香径清轩古调幽,佳人对月倚红楼。

    痴心倦抚知音曲,入梦随君泛小舟。

    也就一会儿,那细致的秀眉微微蹙起,睡梦中的人突然剧烈喘息,平躺的身子蜷缩起来。

    陈瑾之攥紧手中的长萧,站姿未动,“陈陈瑾之。”微弱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挣扎片刻,他走上前,少女的纤手握紧了他温热的小拇指。

    “本将军在呢。”幸而房门未关,他声音低缓,惯用的脑子在此时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五哥、母后和父皇,有皇宫的所有人,却独独记不起北漠的任何事,梦里真实得连我都分不清,若不是那飘扬的曲声带我出去,恐一辈子都起不来身。

    那疼入骨髓的痛楚,侵入骨髓,也就一瞬,周围的声音落入梦境,我又回到了林场,亲眼见证了明明议和的治颜部,隐在日幕屠戮了百余将士和小荀,战场本是公平,却为何嗜血于此,偷袭而生。

    最后的最后,那中街垂眼一瞥,让我静了心,殊不知那一眼在早已扎了根,多年想起,才知道早从那时开始,便深得我心。

    等我睁眼时,那梦中的曲调清晰起来,“殿下。”面前的黑袍拿萧的人和梦中少年重合起来,他右手执萧,左手被我握住,显得局促很多,但那曲子很是幽静闲适,“这曲子?”我急忙放开手,轻声问道。

    他见我醒转,似被我下意识的放手搞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笑意浅淡的给我解释:“平湖秋月,是首南边的名曲,公主家在南边,听后也许心情会好。”

    “林场一事,是为王师出现细作,源头在本将军,姑娘自是没错,无需怪罪自己。”

    我反应过来,他说出口的安慰,慢缓的向他靠近了些,“错的不是殿下,是他们。”

    他抬眸微顿,我再次执着开口:“你没错。”

    那晚棉落喂我吃了糕点,我睡得很沉,不知陈瑾之是何时走的,只知道陈仟行没跟着他去淮都,也隐隐约约知道他这一遭是回去被骂的。

    待我睡了两日,常将军只身找了我,同我说起了陈瑾之过于自谴,他想让我开导开导,毕竟我比他小几岁,还是个女子,总比他们大男人好说,我只是笑,笑着笑着也就同意了。

    后来我们站在城墙上,他提起这事,声音渐轻,“若我知道 ,你们会落得那般下场,我定不会走那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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