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华绫布庄设在西市最繁华的街道，来往进出的大抵是达官贵人。
宋之然刚迈进铺子中，就看到王掌柜正在跟一对穿着光鲜的年轻男女说着什么，自然不好打扰，便自己先去看看有什么适合十来岁女孩的衣料。
这段时日得到大夫人撑腰的林箬箬经常找各种理由来找王樾，导致王樾有些厌烦，甚少回府，她与王信出府办事的时间也多了很多。
今日办完差事，两人说起王管事女儿的生辰，想着正好来了西市，可以顺便看看生辰礼，如此便分头行动。
华绫布庄是王樾名下的产业，她又与掌柜认识，自然比去别的布庄买的划算。
见有生意上门，宋之然便很自觉的自己招呼自己，也很快的挑好了布料。
说起来在王家呆的这些年也不是白干的，至少她对于丝绸的好坏有了一定的认知。
最好的自然是蜀锦、云锦，这些她就算买的起，王管事也不敢用。
她挑了块价钱合宜又清透质感好的淡青色布料，便准备去付银子了，毕竟是出府办差，也不能浪费太长时间。
她刚走到柜前，掌柜旁边的小厮便看到了她，赶紧提醒了一下王掌柜，便先迎了上去接待。
宋之然原本就是翘班出来买礼物，着急付账离开，可这小厮也是个圆滑的，知道对方是王公子的亲信，并不敢擅专，只说这匹料子是新进的，需得掌柜的才知晓。
她看着正在接待贵客的王掌柜，也不好打扰，便准备下次再来了。
见宋之然要走，小厮也有些慌了，一边劝她等等，一边频频看向王掌柜，王掌柜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面前两位客人不能不理，可他有意想要奉承王三公子身边丫鬟，担心处理不好惹得宋之然不悦，到时候在王三公子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加上他确实不知道面前一对男女所问的结果，眼睛只得一直暼向一旁的宋之然，言语上也不由的带着些想要赶紧结束对话的急切
“在下确实没见过这种丝线，不是蚕丝，可依在下来也不会是什么好的丝线，这种布匹华绫布庄绝不会售卖，两位不然还是去别的小布庄问问，也许那边会有人知道。”
“这么大的布庄连布匹的材质都不能分辨，倒是名不副实了。”见王掌柜如此作态，那名男子挑了挑眉有些不悦的说道。
王掌柜见这人穿着十分不凡，自然知道不是能惹得起的人，只得收回眼神，好声好气的解释“若是绫罗绸缎，我们自然能分辨是哪里产出的，只是这丝线并非蚕丝，我等也是帮不上忙。”
“你若是帮不上忙，那便找个能帮的上的，我还不信了，就没人知道。”这男子盛气凌人的态度不仅让一旁准备离开的宋之然停住了脚步，还让一向圆滑的王掌柜都有些火了起来。
“公子若是想惹事，也得看看这里是谁家的布庄。”
“我倒是很好奇，你告诉我听听是谁家的？”这位公子见王掌柜明显想要赶人，原本也是有挑衅的意思在，话说到这一步自然也不客气了起来。
见情况越发不对，宋之然赶紧上前缓和“这位公子，术业有专攻，华绫向来只卖绫罗纱绢，从未接触过次等的布料，并不是刻意隐瞒不愿说。”
见她态度诚恳，一旁的女子开口“修远，算了，他们不知道你逼也没用。”
原来这二人便是陆修远与永安公主。
陆修远见此，眼带嘲讽“是不知道还是根本没放心思在上面？这位掌柜心里最清楚。”
见女子息事宁人的态度，王掌柜也缓和了语气“若是知道自然会告知公子与娘子，可就只有这条丝线确实不好认，非丝非麻非棉，在下也不知到底是何物，您二人不如去桐花街看看，这条街的布庄我都熟悉，您要找的这种布匹肯定是没有的。”
听到这，宋之然下意识看了眼女子用手帕包住的那条丝线，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布匹，竟然连王掌柜都认不出来。
可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她看出了什么。
“这位娘子，方便将您手中的丝线给我看看么？”
见眼前的女子似乎对此有些了解，李长治便抬手将包裹着丝线的帕子递给她。
宋之然接过仔细辨认了一番，抬头就看到所有人都认真的看着她，有些发窘，不好意思将手帕递了回去。
“这位娘子，您要找的这种丝线应当是裟椤丝。”
“裟椤丝？”还没等这二人开口，王掌柜先好奇的开口“我倒是从未听过这等丝，产自何处？”
宋之然毕竟在王家也呆了不少年，对布匹丝织算不上精通但也有一定的了解，可知道这个也属于巧合。
“之前东家的远房亲戚上门，曾带来过这种布匹，乍一看倒是像蚕丝织就的锦缎，可实则无论是触感还是亮泽都差之甚多，后来我得知这原是从胡商手里购入的裟椤丝制成的布料，若是不清楚的，自然分辨不出，可能穿得上锦缎的都能一眼看出不同。”
说来真的巧合，她之前与冯歙逛西市时再次看到了这种裟椤丝，她还好奇的向胡商问了这种丝的由来，这才知道那个给王家送假锦缎的并不是被骗了，而是想要以假充真。
李长治与陆修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几乎已经确定这丝是凶手留下的了。
“那这种布料应当卖的不错，为何这么多布庄都不知道呢？”李长治开口问道。
“娘子有所不知，这种裟椤丝是一种生长在雨林的树木，由于树木含有大量的水分，区别于寻常，可以从中剥离出很多丝一般的纤维。”
见眼前的女子突然认真看向自己，宋之然不好意思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种便被叫做裟椤丝，用特质的药水煮过后便会如同蚕丝一般柔软，裟椤丝自然没有蚕丝那般少，可制成的衣裳却不耐穿，所以尽管价格低于锦缎不少，却又高于普通布匹，所以鲜少有人买，布庄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李长治眼神闪烁了下“这样说来普通百姓不会买，达官显贵看不上，应当售卖的铺子也不多。”
“娘子说的是，目前似乎只有西市这边的波斯商人铺子有在售卖，娘子若是需要可以去寻上一番。”
“你可知在哪？”
“在临近波斯阁旁的槐花树那边的巷子里，具体不清楚是第几间铺子了，娘子可以找一找。”宋之然倒是想告诉他们怎么走，但是她向来分不清东西南北，加上西市铺子太多，也不是那么好找，她自然也帮不上忙。
“你可以带我们去么？”
“这”宋之然嘴角有些抽搐，这女子也未免太顺杆爬了吧，先不说她都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就是知道了，她也不是那种热心人啊。
“我今日是出府办差，快到要回去的时辰了，实在没办法帮忙，娘子不如先过去波斯阁那边在寻人问问？”
陆修远自然看出了眼前女子的难处，便从怀中掏出金鱼袋，开口说道“小娘子不用担心，我乃刑部侍郎陆修远，这位便是永安公主，自然不会把你给卖了。”
永安公主？听到这个名字宋之然愣了愣。
难道这丝线与佛山寺的案子有关？
一旁听到永安公主名号赶紧跪下的王掌柜心惊不已，看着宋之然一副思考什么的样子，不由得拼命的朝她使眼色，不过全给瞎子抛媚眼了。
李长治见此，不免有些好笑“赶紧起来吧，原本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才私服出行的。”
王掌柜这才松了口气，撑着身子慢慢起身，幸好永安公主脾气好，可这云裳姑娘怎么回事，居然在一旁发呆，要是遇到较真的贵人，她今日就得折在这了，王家这般注重规矩的大家，她的规矩到底怎么学的。
被王掌柜暗自吐槽的宋之然这时才回神，赶紧准备跪下行礼，又想到王掌柜已经被叫起来了，那她还用不用跪，可不跪好像又不对，这么想着她的身体也不自然的做出了跪又不跪的姿态。
一旁的李长治觉得好笑，便把她搀了起来“现在可放心带我们去了么？”
她自然的随着这力道立直了身子，但还是带着些犹豫“可府里”
“你放心，你只用带我们去，我会派人送你回府，自然也会讲清楚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