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本朝男女之妨并不严苛,她与王樾又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加上她出了这等大事,王樾自然会上门探访,她也正好借这个机会登门感谢。
可感谢一次就够了,虽然她这个未婚妻是随时都能去王家登门拜访的,可毕竟心里对这婚事还是抵触的,担忧若是自己去的次数太多,这婚事更难变了,便借着拜访家中堂姐的名义,说起来自然比前一个好听些。
郑家二房的五娘子郑蔓儿便是嫁给了王家四房的大公子王樗,可她与郑韫儿两人年龄相差较大,平日也未曾多来往。
郑韫儿只得厚着脸皮打着探访堂姐的名义,只是次次都顺道拜访一下王家的几位夫人和王樾。
今日也是如此,王樾早已猜到了她所来为何,倒也没有过多干涉,只是每次她来的时候都会借着事由离开,等郑韫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离开后才回来,这事自然做的隐蔽,于是外面只知道这对未婚夫妻感情越发好了。
说起王樾,他对郑韫儿还是有些顾虑,要知道花想说了不少关于她的事情。
“郑韫儿这人面上和善心思却毒辣,她进府之后没多久,便趁着三公子公务外出时想将我与云裳送走,云裳是个心计深的,知道郑韫儿不是好人便顺势谢恩离开了王家,她若是提醒我”
花想说到这只剩咬牙切齿,心中大恨云裳心机深沉。
说到自己对于三公子的感情,又是一副楚楚可怜对哀怨作态“我心悦公子自然不愿意离开,最后却被郑韫儿陷害送去给了四老爷当通房,我一心念着公子,自然不受四老爷宠爱,没多久便被四老爷院子里的那群侍妾搓磨致死。”
“郑韫儿不仅毒辣还善妒,根本不允许三公子有其他的女人,老夫人原本打算将我抬做公子的通房,公子自然也是愿意的。”她说到这脸上还适时的露出了丝娇羞。
“可是郑韫儿却大闹了一番,与公子也是经常争吵不休,公子迫于郑家便没在提及。”
王樾坐在刑房的椅子上,手指在身旁的桌几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听到这不免轻笑了一声。
花想看着王樾面带讥讽的笑容,面上的表情僵硬了起来,似是不解的看向眼前人。
王樾未曾解释只是让她继续,她便将郑韫儿的荒诞行径全都说了出来,自然也有些添油加醋的嫌疑,可也让王樾大致了解了郑韫儿这个人。
说真的经过这段时间对郑韫儿的了解,他倒不全信花想所言
郑韫儿此人确实有些虚荣在身上,脾性也不见得多好,但说她多恶毒他倒是真的不信,她对自己不上心才是真。
只是,他支起一只手臂,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她若真的如此善妒,那有些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宋之然刚准备将呆够了的郑九娘子送出门,就见王樾迈进了书房,她有些诧异,心道今日倒是赶巧。
只见王樾开口道“九娘子可知如今佛山寺一案有了新的进展。”
郑韫儿一惊,难道找到凶手了么?便急着开口“有何进展?”
“圣人将这起案子交到了永安公主手上。”
“永安公主?”郑韫儿不知是失望没有找到凶手还是高兴这案子有了永安公主的插手。
“永安公主这几日刚回长安,听闻了佛山寺一事,对这案子极有兴趣,便央了圣人与三司一同查案。虽然案子目前还无旁的线索,可也算是一个喜讯了。”
郑韫儿这时也连连点头。
宋之然在一旁却有些惊讶,除了永安公主回京查案一事,她一直以为王樾其实并不想查清此案
她不信王樾没有猜出郑韫儿为何来此,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针对郑韫儿的凶杀案,根源就是这位才貌出众王家的三公子。
郑韫儿出于自身安全想要厘清案情她非常理解,只是对于王樾来说,此事虽非他所为,可都闹出这么多人命了,他真的就不担心影响自己么?
虽说世道对男子宽容,也许旁人只当风流韵事流传,可落入敌手也容易成为被攻击的把柄,更何况一旦查实,那王郑两家的婚事也会岌岌可危。
想到这,宋之然才恍然大悟。
这事涉及到的是郑家,可这段婚事,比起王家,郑家是更不想出问题的,王樾要查是因为他不能允许此人继续借着心悦他的名头作乱,事情越闹越大,只会让他官身粘泥,影响仕途。
只要人被抓到了,他自然有办法将此事影响降低,郑家自然也会为了维护这段婚事点到即止。
宋之然这个时候突然有点可怜王樾了,他确实很无辜,但凡他要是对这些女子有过什么不合时宜的暗示或刻意去沾花惹草玩弄感情,他现在这个境地都是应得的。
可偏偏他什么都没做过,恶果却要分他一大半,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可他也经不起这些女人这般不要命的搞事。
走了一个花想,来的还不知道是哪路妖魔。
看着一旁的宋之然满含怜悯的眼神,王樾袖下的手虚虚捏住,克制住想要摸摸她脑袋的冲动,心里有些好笑,她这又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时郑韫儿也开口告辞了“多谢三公子告知,只是今日时间不早了我便先行回府,改日再见。”
她这话说的倒是直白,已经都不遮掩一下自己的目的了。
王樾便顺势提出送她出府,郑韫儿自然同意。
这样更好,多刺激一下,说不定那个幕后真凶就出来了呢?
她对王樾的这一识时务的举动十分满意,临走之前还心情不错的跟宋之然道别。
大理寺内,众人也纷纷议论着要参与此案的永安公主,尤其是孟苻更是克制不住自己八卦的心思,拉着正在看案件卷宗的冯歙,试图打断他看卷宗的进度。
“我刚刚得知,这起案子永安公主接手了。”
如他所愿,冯歙被身旁嗡嗡嗡的声音打断,只得放下手中的卷宗,无奈的抬眼看着一脸八卦的某人。
“整个大理寺都知道了,孟司正。”冯歙叹了口气“你为何不去找宁寺卿,非得来找我,你又不是不知大理寺评事不够,这段时日日夜夜查案、翻阅卷宗都忙不过,您还是别招我。”
冯歙大概现在是最想查清佛山寺案件真凶的人了,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将宋之然带走,又担忧这凶手这般穷凶极恶,若是哪日对她下手怎么办,只得抓紧时间,不眠不休了好几日翻阅卷宗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
孟苻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像故意扯开话题一样随之抱怨道“这大理寺评事总共才设十二位,这副职就担了五位,原本每日都忙的不可开交,少了这么多干活的自然更累。”
冯歙见孟苻这般说人言,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孟司正既然都知道,就别来打扰在下了。”
孟苻被这话噎了下,又见他确实忙便也回去办公了,可他还是忍不住,于是午时在大理寺公厨,又缠着冯歙说起这位永安公主。
他一边吸着汤饼,一边感慨“这永安公主也是好多年都未曾回过长安了,这几年都快把整个大唐跑遍了,外面都在说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有永安公主,当真是个奇女子。”
“公主心怀百姓,又有探案之能自然是百姓的福气。”
见冯歙一板一眼的,孟苻不由的翻了个白眼,准备说点什么,可又有点犹豫,半晌才试探性的问道“你知道不言跟永安公主的事吧?”
冯歙愣了下,方点了点头,其实他原本也是不知的,也是这两日听到大理寺的老人说,这才知道原来永安公主曾经拒婚过宁寺卿。
“你知道这事也好,在不言的面前你尽量能不提及就不要提及公主了,以免触到他的伤心事。”
“都过了这么久了,宁寺卿应当已经走出来了,何必这么小心翼翼的。”
“你只知拒婚,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孟苻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稍显做作的摆了摆手。
“这永安公主极受圣人宠爱,又热衷探案之事,便经常往大理寺来,便是那时认识了不言,两人极为投机,一起断了不少案子,自然而然的生了情。”
“所以那时她说要嫁给不言,圣人也应了,都要圣旨赐婚了,结果不知为何,永安公主突然没有原由的反悔,他受了很大的打击。”孟苻说到这,想起了被拒婚后的宁不言,那般颓废的样子,他都有些心酸。
“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是这几日大家都在讨论永安公主,我看不言面上没什么,心里应当不好受。”
冯歙原本以为是宁寺卿年少思慕公主,却没得到回应,现在一听也为宁寺卿感到难过“就没人知道公主为何反悔么?”
“还真就没人知道,当时我也猜测是公主移情别恋,可这几年看来公主确实也未曾有过什么亲近的男子。”
“公主当年出长安时,我又猜测是否因为有更大的志向,想走遍万水千山,扫尽天下冤案,可那时的不言不过是大理寺主簿,况且他与公主志向相投,又不是那等满心钻研官场之道的人,自然愿意随公主离京,所以这也说不通。”
这两人倒是都不曾怀疑是宁不言与旁的女人有染这才激怒公主这一可能,毕竟宁不言的人品他们也是知道的,况且若是真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他都快而立之年了,身边怎么会干干净净连个通房都没。
冯歙叹了口气“都说女子的心思难猜,现在看来倒也确切。”
“不过”冯歙觉得事情应该往好的方面想“既然宁寺卿面上无事,你又怎知他一定难受?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孟苻无奈的笑了笑“你可曾留意不言所在的公事房?那还是他做主簿时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当上寺卿了不是也没挪地,还有那张无论何时都放在他身侧的杌子,从不让人坐,便是因着那是当年他二人一同查案时,公主常坐的位置。”
“有时想想也挺唏嘘,公主倒是能坦然的将一切过往留在身后,可宁不言不行啊。”
若是平日,冯歙不免要笑话一下孟苻掉这种悲春伤秋的书袋,此刻不免有些唏嘘。